匆匆收拾了行李,拜别了额吉、阿爸,在他们担忧的目送中,我们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往纳木哈尔。从绿油油的草原到荒凉贫瘠的黄沙戈壁再到草原,还有大军扫过的血腥凄惨,百姓民不聊生,加上小日子突至、连日的奔波,我脸色苍白的吓人,心情又被沿途的景象影响,话也不愿多说一句,颠簸的马车上我懈怠的窝着,双眼机械的一睁一合,仿佛将我送去哪里都与我无关。
“福晋,您起身活动活动,要不进些吃食,咱们还得再赶一天的路程才能到纳木哈尔。”崔嬷嬷在我背上又加了一个靠垫,不无忧心的开口道。
春香麻利的接过她倒好的红枣茶塞进我手里,讨好的布了一脸的笑容,“福晋,您闻闻这满车都是枣味儿,多香甜。”我勉强含了两份笑意,挺直腰低头嘬了几口枣茶,是很香甜可是疲惫的只想躺下。将杯子置在桌上,淡淡的道,“差小邓子中途就别歇下了,你们饿就填些吃食,尽早赶到纳木哈尔。”看着崔嬷嬷和春香担忧的表情,我顿了一下,“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倦了,休息过来自会无事。”说罢,我径自斜依在车辕柱上,缓缓闭上眼。
这是个临街的套院,虽说临街却十分幽静,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仿佛闹市中的世外桃源。没有贝勒府大福晋院落大气却古朴别致,内室布置的比白城最好的上房也舒适多了,看来多铎是费了不少心思。这次多铎没像我预料的连夜赶来给我惊喜,一连等了三日他都未赶来。
小邓子踌躇的只搓双手,不知怎么给我解释,“福晋,爷心里一定很急……”“小邓子,你去找两套男装,我去街上转转。”我打断他的话,再怎么也不能催多铎,战场上是大事不能叫旁的分了他的心。“福晋,您不能出去,这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个闪失……说不定爷过会就到了,您能不能不……”
唉,就知道这些奴才会阻劝,刚才崔嬷嬷也如是说。“都三日了,我不能总闲着,再说贝勒爷军务在身催不得。仅有三条街道大的小城居然有四、五家铁匠铺,我必须亲自去瞧瞧。”我口气坚定的不容小邓子有半分反驳。
“福晋……”我岂是他能拦的住的。
宽大的袍子显得我更加瘦小,夹在三个壮硕的随从中间尤为抢眼,我们穿的是明朝百姓的常服,虽是粗布但给人身上流露出的气质明眼人一瞧便知出身富贵人家。这座城在几月前就被皇太极攻下,早先的血腥惨烈已被熙攘的叫卖、歌舞升平洗刷净,最热闹的是酒楼和妓院,两家正对着客流不断,远望过去灯红酒绿透着繁华奢靡。
不消说,战后的男人最爱流连的地方,怎能不繁华。我脸露鄙夷,几步带过,甚至能闻见由门口飘出的酒与脂粉味。我不禁苦笑出来,女为悦己者容,扑着厚重的脂粉取悦男人,如果知道这脂粉能取性命还会用它取悦男人吗,“没有男人的宠爱就无法在这府中存活?”瓜儿佳氏那句话陡然从耳边冒出来,我记得她看我时眼中生出羡慕、嫉妒,还有佟佳氏有意无意的挑衅,甚至有身子的梁氏都敢冒险在我院里布麝香,她们眼中的我仿佛是突生的一根刺,所以这个时代的女人拼掉性命也要争宠。
铁匠铺前挂了大小不一的刀具、铁链、锄头之类的,还有长把的钥匙,两个汉子光着脊梁铛铛的抡着铁锤,怎么说的,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我比划了半天他们压根不相信能打出线头粗细的铁链,一副嘲弄我不懂装懂的让我去首饰店里用金子打,切,当初的那块样品不就是崔嬷嬷化了银子制成的。连着问了几家,结果很令我失望,生产力如此落后即使制成了想必强硬度也达不到我的要求。在电视上看到出土的那些宝刀,据说斩断字典都不待起毛刺的,转念想到我需要的是钢制铁圈,接口还要严丝合缝,太难了。
我失望的回了院子,期盼中能随意外出也不似想象的那般美好,才走了没多远就转了半个城,我自嘲的敲敲脑袋,自然不能同现代文明大都市比,连乡镇都比不得。叹了口气,不晓得自个儿该如何打发这种日子,看崔嬷嬷和春香忙活着摆饭,我却闲的难受,站起身忍不住想帮忙。“纳木哈尔让福晋失望了?”崔嬷嬷笑的问道,边将盛好的汤递进我手里。
我低头看着微热的汤,忍不住小声嘀咕,“饭前的汤非得喝么?”说着,嘴巴边吹着边喝。“您这不都喝习惯了,总比喝那些苦汤子强吧……”我委屈的撇眼看看她,引得春香捂着嘴呵呵的偷笑,“福晋又耍小孩子脾气了。”
“有么,有么?”我反驳,端着汤碗去追春香。“崔嬷嬷,你快拉住福晋。福晋,您穿着花盆底呐。”“好了,春香,当心伴着福晋。”……院子里的小邓子三人也偷笑的强掩了嘴角会心的笑。
笑声给沉闷的空气带来了几许清爽,突然一阵大风吹黑了半个天,不多时的一场雷雨哗哗而至,洗刷了闷热、洗蓝了天空,院子里散发着大雨过后泥土的芬芳,清新而湿润。绿叶肆意的泛着油亮,只是月季四处飘零的花瓣有些凄凉,仔细看去那藏掩的花骨朵一个一个挺立着,想必来日会更加娇艳。
我远眺着朦朦胧胧横在半空的彩虹,遥想自己只在小时候才见过彩虹,需要见它还得靠运气,更多的是欣赏喷泉时,人工彩虹来的自是没有天然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