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大街迤南,穿过王府井的热闹与喧嚣,沿长安街步行看车水马龙,很难想到,天/安/门东侧的那道红墙后,有一处安静的花园,就是昔日的摄政王府,现已改名普度寺,幸存的大殿改建为“慈济殿”。
一抬头,穆盈盈便被飞椽上的装饰所吸引,檐下枋头上的龙头和故宫内的并不一样,少了些雍容多了几分凶悍,保持了关外满族的风格。记得盛京的王府,窗户都不大,这里却不然,窗户高大得犹如今天的落地窗。屋顶似乎特别高,上面的彩画有新有旧,旧的居多,全部是绿底上绘着金龙。这双线金龙合玺彩画也是皇家建筑所特有的,据说当时修缮时,用全套的老工艺和老涂料进行施工。殿内两处横梁上另有一组博古彩画,绘着花瓶、仙鹤摆件,这样的彩画一般不会出现在寺庙之中,无意又透露出王府特有的气质。
另一个有关普度寺的“开花献佛”的传说,相传,原寺内有转轮藏殿,内供神像、珍宝极多,有造型奇特的佛像,有一丈多长的雕镂精致的沉香杖……明永乐中期番僧班迪敬献的金刚宝塔模型,原尊藏于该殿。今五塔寺(即真觉寺)金刚宝塔即按此模型所建。抱厦将转轮藏包在室内,低于大殿的地面约两米,直径约四五米的洞口地面上由12块精美的弧形汉白玉刻石相互衔接成环形,上面刻有海浪、海马、殿宇、鬼怪、人物的浮雕,更有五爪云龙腾空飞舞,雕工精细,造型生动。圆环的东西南北方向,各有一个图形,分别为尖券顶形、圆形、梯形、方形,尺余见方,内刻人物、城池、花草、鸟兽;有的屋门大开,有的城门紧锁,人物着宽袍长袖,手执刀枪剑戟,似乎在向人们叙述着一个神秘的故事。
这就是原来转轮藏之所在,这直径四五米的洞中应可以站得下人,由人推动转轮转动。那些浮雕是什么意思?
转世轮回,还是……
穆盈盈看着站在她几步远位置的黄卓铎,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正笼在佛像上,转轮藏依然寂静如水。
出了大殿,站在殿前远眺。西面,东华门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东面,新东安市场的大招牌清晰可见。普度寺就在这样一个时空里,默默地与现今“对话”。而她,此刻就站在他的对面,满脸沉寂饱含了相思望着他,就像在与多铎隔空对望。
会馆就建在西巷的偏门,王府后院的位置,门口很隐蔽也很简朴,与大殿的宏伟壮丽相比,这里环境幽雅,宫室却华丽堂皇,昔日王府的风姿可窥一斑。进了会馆,服务员热情的从黄卓铎手中小心的搀扶着穆盈盈,她看着古朴的庭院忍不住热泪盈眶,像回到盛京的豫亲王府,也像极了熙苑,小桥多姿、奇石峭立、亭廊呼应,春夏之际流水清澈、草木葱茏。
顺着长廊,穆盈盈被带进厢房,曾经使用惯的物件突然出现在眼前更多的是感慨,她不厌其烦的模着老式的家具摆设,不带一丝现代生活的电子化,看到配套先进的洗手间她还是略有失望,古香古色配以现代化的洗卫也算是中西合璧,可能吸引人的就是这点,可惜她不喜欢。
穆盈盈简单的冲了澡换了身衣服,盯着打了绷带的脚发呆,早知道会这样不如多转几个地方再崴脚,长长叹了口气,她换了个姿势,圆桌上是仿古的茶具,看起来价格不菲,她不由的环顾打量着厢房,住在这里一晚可能要很多钱吧?听服务员说,这里是会员制,非会员就是掏钱也进不来,要不是黄卓铎,她这辈子都不可能进来这里。
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草木,仿佛还能听到流水潺潺的声音,幽静雅致。穆盈盈努力的扬着头,眺望那一道道院门,企图多探寻些。
“您好!”
“她没有休息吧?”
“是的,您请进。”
服务员身着藏蓝西服套装,脸上不带任何钦慕职业化的笑容,让你觉得享受的是服务而不是恭维,舒畅自心底涌出,可以素净着脸庞和心。
穆盈盈看着服务员退出门外,黄卓铎换了更随意的圆领T恤、短裤,与周围的景致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怎么样?这可是大隐隐于市,比你那个青年旅社好吧?”
瞧他颇为得意的模样,似极了多铎,穆盈盈发现自己更加渴望看到他,渴望从他身上挖掘更多肖似多铎的地方,仿佛在给心底的期盼验证,站在她面前这个活生生的男人就是多铎,她可以爱上他,可以跟他在一起。突然脑神经突突的跳起来,唤醒穆盈盈妄为的遐想,她回神快速的将眼神抽离,却还是晚了一步被他捕捉到。
此刻,黄卓铎眼前的穆盈盈,浑身透着沐浴后的清新淡雅,又像黑夜盛开的曼佗罗花一样,明明知道再跨入一步就是死亡的深渊,却让人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当她睁开眼睛的刹那,整个世界都被点亮。
“怎么了?”黄卓铎的表情端正起来,他微紧着眉头,抓住她迷离神眼中的恍惚与悲恸,“为什么看到你,总让我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像……”黄卓铎陷入沉思,他拼命的收罗脑中的词汇却没有更贴切的,胸口涌动的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呼之欲出,那是谁的记忆?同谁一起的记忆?一切朦胧与迷茫都即将清晰的显现出来时却被什么东西死死的按住,心里有种莫名的挣扎,酸酸的,莫名的疼痛在胸口流动,只是感受到有股深深的悲伤将他紧紧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