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守在隔离病房外面,虽然带了一本书,可是她无法把眼光离开病房的房门,房门使她无端地想起『夜行动物』的课程,不想还好,一想到课程她自责的心就更重了,老师提过吸血蝙蝠,也说它分布在中南美洲各地,她的联想力为什么那么不好?难道是被旅行冲昏头了吗?婕妤才二十一岁,她根本不喜欢所谓的古文明,她是基于孝心陪她走这一趟,而这次旅行竟然有可能成为她人生旅途的最后一站;忆如完全无法原谅自己,虽然她年轻的时候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生命,但不可否认的,婕妤为她带来大部份无忧无虑的人生,许家的人没有排斥她,伟成过世时她也获得该有的钱财(一毛不少),公婆也不要求她为伟成守寡,这样的人生算是不幸吗?不!是很幸福的。
(一定要为婕妤做些什么事。)
忆如去庙里拜拜,为婕妤点光明灯,还抽了两支签,一支是上吉,另一间庙抽的是中吉,忆如以前不相信神明这回事,她相信这是机率的问题。现在她则完全相信神明,并向神明宣示绝不可以骗她。
忆如看着医生进进出出,她抓个机会问医生:「狂犬病的死亡率有多高?」
「我只能告诉妳,若没有治疗的话患者会在二到十天死亡。」
忆如的眼睛一亮,她说:「我女儿超过两天了。」
医生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说:「希望如此。」
「我能不能去探望她?」
「护理师会教妳如何穿隔离衣。」
婕妤还是很虚弱,她插着鼻胃管,忆如看了不禁心头一酸,眼泪不由主地掉下来。
「妈,万一我死掉的话,妳不要更改John的权益,爷爷女乃女乃也都对妳很好,我们将心比心。」
「嘿!妳不会死,这是医生说的,还有,我去庙里抽了签,都是上吉。」
「妳不是说那是机率的问题。」
「呸呸呸!要相信神明。」
婕妤「果然」没有死掉,不过她还得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洪士关每天都打电话问忆如:「婕妤怎么样了?」他的语气既着急又紧张。
「医生说除了打免疫球蛋白还会给予支持性加护治疗,什么是支持性加护治疗?」
「就是特别治疗并且二十四小时观护的意思,韦姐,这两天我忙,可能暂时无法过去。」
「没关系,我会在这里。」忆如想到她那张九月到期的支票,钱财和感情并不能混为一谈。
等待是无聊的事,不管是焦急或是高兴都得找件事来消磨等待的时光,忆如回想婕妤冬天时手脚冰冷地躲到她的被窝,那时她都骂她:「要死了,睡虫都被妳赶光了。」今年的冬天她绝不再骂她。
她也想到婕妤猛灌饮料的样子,当她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时总是高兴地说:「哇!好舒服。」
洪士关的母亲很担心婕妤的情况,她向忆如说:「亲家母,如果您踫到医生可不可以顺便问一下会不会有后遗症。」
「后遗症?」
「是啊!您问一下医生,要是有什么不良的后遗症我们就叫她不要生小孩,哎!二十一世纪了,我可没那种传宗接代的思想,但是我们要考虑他们年轻人的将来,如果有什么万一倒不如不要,对不对?」
忆如点着头,她倒是没想到这点,她同时谢谢洪士关的母亲为婕妤准备补品。
「哪是我弄的?是阿关这小子自己煮的。他自己去买龙眼干、红枣、还有茴香、仙茅什么的,买了一大堆。」洪士关的母亲笑着说。
忆如找个机会向洪士关说:「如果你母亲觉得不妥当,没关系的。」
「我妈妈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快人快语,妳不要放在心上。」
「还有,婕妤目前是各五十的机率,这点我必须让你知道。」
洪士关吐了一口气后说:「韦姐,这段时间辛苦妳了。」
忆如无力地笑笑说:「她是我女儿。」
医生说婕妤至少还要留院观察三个礼拜。她已经从隔离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忆如请公公帮婕妤弄间单人房,并把婕妤的讲义、杂志拿到病房给她。
「嘿!我要以院为家吗?」
「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忙一点,洪士关会来陪妳,我可能会出一趟远门吧!」
「要去哪里?」
「埃及,同学约好的。顺便问一下,妳跟洪士关常去吃麻辣锅吗?」
「他喜欢吃那种东西,我也跟他吃习惯了,现在觉得还不错,要不要我介绍妳哪家店好吃?」
「等妳好了我们一起去吃。」
10
忆如向婕妤及洪士关说除了埃及外也再次到马丘比丘、加拿大、Luton。
「妈!」婕妤不解地看着忆如。
「为什么要再去秘鲁?」洪士关歪着头不确定的问。
「去确定一些事情。」忆如很冷静的说,她看着洪士关:「那对加拿大夫妇特别叮咛你睡觉时要把帐蓬的出入口拉好,是不是?」
「韦姐,妳旅途太劳累了,我们先办好出院手续再说。」洪士关拿起行李袋。
「可以,但是婕妤从现在起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妈,妳被金字塔里的木乃伊或是法老王邪恶的东西附身了吗?别紧张兮兮,不过是不小心出了点差错罢了。」
「回家再说。」忆如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家里很干净,一切的灰尘都被挡在屋外。忆如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忙好了就到客厅来。」她没特定对谁说。
十五分钟后两人从婕妤的房间出来,三个人以不同的角度围成一个三角形。
「洪士关,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不对,韦姐,Jessica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妳不要再吓她了。」
「你们以为我真的去埃及吗?」
「不然咧?」
「我请我的同学卢老师陪我去马丘比丘,她是高中英文老师退休,我们也向露营区的管理员索取那对加拿大夫妇的地址,我手上有他们亲笔签名的声明书。」
「韦姐,妳知道妳在做什么事吗?」洪士关把身体向前倾,他的眼光不算和善。
「当然知道,我还去了Luton大学。」
「这么说妳跑了三个地方啰?」
「别叉开话题,你们两个马上分手,过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忆如对着洪士关说,彷佛忘了婕妤的存在。婕妤不可能被忽略掉,她猛地从单人沙发上跳了起来,「妈!妳在干什么?」
「我在保护妳的生命安全。」忆如镇定地说。
「那是意外好不好?是我自己觉得热而要求不要把帐蓬全部拉起来的。」婕妤很激动的说。
「起先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听到洪士关的母亲说是洪士关自己为妳煮养生饮料后我才起了疑心。一般的龙眼干、红枣喝了是可以使手脚比较不会冰冷,但是这应该在冬天喝而不是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