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霖走的那天,我请了一天假,把她从武汉送上飞机,然后赶了个来回。
回到家,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任何声音都让我感觉不到充实,不大的房间过分空洞,完全回不到之前我一个人住的感觉。方霖一下飞机就给我来了电话,简单的报平安便挂了。我匆匆随意的吃了点儿东西,上了会儿网,深吸的烟让我有些头晕,再呆坐在那里看电视。
深夜苦寐,孤枕难眠。
上班的时候完全没有精神。
小何说:“任经理看着有些不舒服啊,没事吧?”
我摆了摆手,没有说话。坐到转椅上,闭上眼睛,慢慢恢复平静。给方霖打电话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似乎没有短期回来的意思,然后我就客套的让她在家多陪陪父亲。
时光再也没有如梭的诚意,慢吞吞的,一点一滴的逝去,我没有享受,不断的忍耐煎熬。
月底公司突然召开中高层管理干部会议,听闻公司要对人员进行一定调整。这不免让人惊慌。部分人在会议室开始抱怨,当初国企私营改革时,应当入股为安。
前几年,国家为了摆月兑国有企业整体滑坡,倡导国有企业私人控股经营,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杜绝管理者“占着茅坑不拉屎”现象。公司在国家的政策倡导下,将资产核算充股,并大力解决员工安置问题,成为当时非常成功的典型案例。有些员工为了长远利益购买公司自由股票;而有些员工认为企业一整改,没有国家机制和资源保障,在市场竞争下会倒闭,故没有参与,甚至领取安置费后就不干了。
可有些人也明白,看当前这势头,不像是一般的问题。
董事长助理首先宣读了董事会的决定,宣布解除杨正雄副总经理职务,并予以公司内开除。此决定一出,全会议室瞬间哗然。众人都莫名其妙的相互盘问,希望能得到点儿消息。
董事长双手在空中做了个让大家安静下来的姿势,说:“各位心里肯定会有很多疑惑,为什么一个刚刚上任的副总经理就被除名了呢?”董事长从左边看到右边,整个会议室都扫视了一遍,“其实,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悲痛的教训。杨正雄,他竟然盗取公司机密出卖给其他化工企业。”董事长使劲一拍桌子,杯子一震,水洒了出来。坐在旁边的助理赶紧拿出手绢擦了擦。
我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职位权力上升就犯下了错误,杨正雄到底是怎么了?这时会议室里有些人将眼光扫向我,并议论着什么。我感觉到一身不自在。
坐在旁边的负责培训的尚一沧凑过来说:“任经理,杨正雄是怎么了?难道他缺钱么?”
我摇了摇头:“谁知道呢。这种事一出,没有人会考虑他的难处,而是去想对公司的恶劣影响了。而收买杨正雄的是个刚注册不久的化工企业,这下他的名声就更坏了。”
董事长待全场稍稍安静,接着说:“公司内部发生这样的事,着实让我们吃惊。这次被杨正雄出卖的策划报告,对我们公司新产品的上市就有极大的冲击。我希望在座各位以后能树立诚信,以厂为家,避免这类事故的再次发生。”
会议最后下发了撤消副总经理这一职务的红头文件。人力资源部又恢复到以前的状态,继续由我出任部门经理。
会议结束后,尚一沧追上来说:“恭喜任经理,还好部门内部没有变动。”
我笑了笑:“尚经理,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么?感觉你有庆幸的心态。”
尚一沧看了看我,摇头到:“不是庆幸,是大幸。部门地位恢复到以前也好,虽然对其他部门的工作约束力小,可我们也没有必要去惹过多的麻烦。公司里边最容易引起骚动的工作,全都与我们部门相干,难做啊。”
“是啊。话虽这么说,可一张床四条腿得齐,不然躺上去都不稳当。”
尚一沧说:“三条腿也可以固定。”看来他是拿物理结构说话。
“你错了。床是什么?一个平台,每一个角落都要固定,不然会出现偏沉现象。公司内部其他部门都牢固了,咱们人力资源部门就可以如此不重视么?”
尚一沧没有说话,而是悻悻的走了。他是风险规避者,希望平和。而工作是不能持久平和的,必然有其冲突和矛盾。制胜者得胜。
回到部门办公室后,我就赶紧让小何把各个职能模块的经理喊到我办公室开个小会。
“咱们几个当时都是慢慢爬上来的,不容易啊。杨正雄,我们曾经的部门经理,就这样**掉了。各位说说,他为的是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我便继续说到:“他把策划报告出卖给的企业仅仅是个刚注册的化工企业,他从那里唯一能得到的就是金钱,还有,如果被公司解雇了,他可以去那个企业做个部门经理或者再高一点的职位。”
尚一沧说:“任经理,您把我们喊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么?在会议室我们听的已经够多了。”
“尚经理,你可能还体会不到什么,因为你缺乏追求的激情!”
尚一沧吃惊的看着我,脸泛红。
我看了看负责薪酬的王阳说:“王经理,我刚由薪酬经理提升到部门经理,而你也刚刚接手工作,你说说,薪酬这样敏感的工作,我们在操作的时候有多少阻力?”
王阳挪动了子,坐正:“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所有企业都是这样的情况。在对其他部门员工的薪酬界定上,不是缺乏值得参照的数据,而是他们根本就漠视我们部门的工作。生产上的薪酬模式虽然参考了当时我们提供的报告,但在操作上,完全由不得我们插手。这成本控制一下子就成了问题,更不要说激励管理了。”
负责绩效的陈刚说:“可人力资源部门本来扮演的就是出谋策划的角色,真正的主角是其他部门。我们依照他们的要求来进行相应的工作,我们仅仅是为他们的工作而工作。”
“大家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把你们喊来,开个小会,不是为了发牢骚。我只是想让大家看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力资源部门的地位恢复到以前,我们的工作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顺利开展下去?对,可能我们只要扮演好补漏子的工作就好了,但亡羊补牢真的就为时未晚么?”
负责招聘的张平说:“任经理的意思是,如果我们部门恢复到以前的地位,那其他部门对我们部门的工作还是置之不理,如此下来,我们部门的工作也就显得毫无意义。阻力越大,我们部门的工作越是毫无是处。”
其他人也都点了下头。如此看来,今天这个小会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我还是会继续杨正雄的步伐,去积极恳请董事会给予我们更高的认可。”
临近下班的时候,杨正雄给我来电话。我当时看着来电显示,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接了。
“小任,这个时候给你电话,怕是让别人误会了你。“
“不要紧,他们人都走了,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我说完后就为自己的这话感到惭愧,这不是明摆着是告诉杨正雄应该避开嘛。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耻?为了金钱而毁了名声?”
我很平静的说:“每个人都有他的难处,我想您这么做也有您当时的理由。”
杨正雄苦笑着说:“你这是酸溜我啊。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被他们抓住了把柄。”
后来的对话简单而平静,可杨正雄始终不肯说是什么原因让他去那么做,我也没有问。杨正雄只是说因为这次职位变动和权力竞争而最终被他人揭发。在我看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我现在想的,仅仅是如何让人力资源部的地位再次提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