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湛蓝的天,澹澹日光透过玻璃窗蔓上了桌角,濯濯的纯净着,有人趴在桌子上安然入睡,有人支着下巴潜默端详,
老班那万年不变砂纸般沙哑的嗓声依旧回漾在这澄澈阳光里,一摞高过她脑袋的书被极小心的码在木儿的面前,有浅浅的书脊影子,淡淡覆上她的眉眼,
他的同桌,终是挨不住那些困顿,撑了些时候便打着哈欠睡着了,他安安静静的瞧着,然后,抽出一叠书帮她挡住老班的视线,
眼镜片下,那人密密长睫挑出淡淡的弧影,显出平日里难见的沉静和温柔,而眼睑下却有薄薄的青紫所覆盖,微微又添上几分倦颜恗态,而一对秀眉浅浅的纠着,好似梦中也有什么令她不顺心的事,
有些没来由的心疼与懊悔,从胸腔中枝叶繁错的牵连蔓出,
昨天,不该让她淋雨的,他以为可以随心而为,可知这人间,还有生病这一说着,
他便也悄然趴在鹅黄色的课桌上,伸出明净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捻住她绛紫色的细框眼镜,缓缓的,一点点帮她摘下,
如果不是怕惊醒她,他好想,将她的眉也一点点抚开,
想凑到她耳边说属于她的悄悄话,
不要不开心,没关系,我在。
下课后,课代表刚想推醒梅琳让她交课内作业,却有人出声阻止他,却是旁边那位纯粹素净的男生,他飞快地抄了一份,递给他,
轻轻说,
她,睡着了…………
“2013年3月1日,我撒谎说我生病了,葡萄好紧张我,对我好温柔…………”
窗外,有汽车轮胎淡淡划过地面的声响,纯白色耳机里,陈翔的那首《流着泪说分手》在单曲循环,好大一张纸,水笔顿在省略号上已经渍开一个小墨点,
梅琳呆呆的抠着指甲,已经半个小时了,还是只有这么一行,今天葡萄特例放她一天假,她就早早的回家,磨蹭再磨蹭,可日记上只书了这么一句话,她不晓得要再写些什么了,
或者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语调、心情,去叙述,难道要把他如何如何对她好的事例都记下来?
可是,那样好肉麻…………
她咬咬唇,细腻若薄瓷般的耳根生出些淡淡的绯色,透明精致的如细小却通体赤红的珊瑚珠,
过得良久,她再次捻起笔,写到
“其实,葡萄这个人,确实和他的外表一样恬静素雅,只不过他把自己包裹的太深,喜欢用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来面对所有人,但其实,本真却是温软和谦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
“葡萄,昨天,谢谢你哈。”早上,她抿着唇,踌躇几番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带着点点羞涩与意味难明的情绪。
“嗯,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呢?”他笑,看模样,却是又想敲上她一笔了,
梅琳在心里瞧瞧叹气,有些淡淡的疲惫感油然心生,她累了,
为什么,他就非要带着这样一种面具示人呢?
“葡萄,我能和你说件事情吗?或许你听了会生气,但我觉得我应该对你坦白。”
“嗯,你说。”他徐徐挨近,有淡淡的薄荷的清鲜气息弥散开来,
她浅浅吸气,给自己壮胆,道:
“钟宇修,你可以把你的那层面具卸下来吗?明明你是干净温和的,为什么非要用这样一幅油滑刁钻的面孔示人呢?知不知道,只是这么几天,作为你的同桌,我就已经累了,我不想再和你打太极糊泥巴了,
和你相处,真的真的很累你知不知道…………”
这一番话说出去,她在心里惴惴,无数种可能性划过心尖:他会掀桌子吗?他会不要和她同桌吗?他会像以前那样毒舌的回复她,他也不爽她的某些某些缺点吗?
可是如果这样,那么,他就真的理解错她的意思了,也忽略她的真实感受了。
但是,没有。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说完话一会,他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
“嗯,好,我会改。”
那少年眉宇倏丽,面容纯粹,唇角带笑,而冬日拂晓,曙色在蕴漫白色雾气的窗户上点开一抹朦胧的晕白,丝缕昏黄的阳光,斜斜打上那个男生的侧脸,恍若一只炫妍华丽的燕尾蝶停息在了一朵女敕荷之上,懒懒吮着沁甜的露水……
“真……真的?”之前那些猜测都被推翻,她瞪大眼睛,悻悻,
哎哎梅琳,你把钟宇修想的太坏啦,原来他也是很大度很虚心的哎。
“是啊,我正好也觉得每次这样说话烦人又无聊呢,呐,要不你木儿,你监督我吧。”
“额……这样啊,恩恩,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神经大条的她没有发现,他已经把同学两个字去掉了,只剩下了木儿,不过也只是想,离她更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