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山下是春末,山上却还是正值春天,风夹着寒凉,吹在人脸上,刺骨的痛。
惜然站在苑中,整整一天,离若晨都守在皇太后身边,现在已是深夜,他还是未回丫。
她隐在桃树的阴影里,望着黯淡无光的星空,出神,微风吹来,阵阵寒凉。
苑子的那头,有轻微的脚步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响亮,一步一步的叩在她心上,她的心也跟着跳得急促起来。她奇怪自己能轻微地捕捉到他的气息,连轻微的脚步声都听得出是他的。
“王爷!”白忆雪从黑暗里走了出来,轻唤道。
离若晨脚步微顿:“这么晚了,有事?”
白忆雪清脆的声音传到惜然耳里:“王爷,你不要太难过,皇太后会好起来的。”
离若晨凝了一眼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复又转身:“去晓梦那里取药膏来,王妃脚起泡了。”
白忆雪的眼睛在黑暗里特别的明亮,点头,转身去找晓梦。
离若晨推开*房门,床幔高挂,床上没人,皱眉,这么晚了,她去了哪里媲?
他紧张地奔出房门,环视了下苑子。
惜然在暗处,很容易看得清在烛光下的离若晨,他慌乱的眼神落入她眼里,她心又揪紧了……
离若晨耳力灵敏,听得桃树下呼吸声,目光看了过来,才松了口气:“山上风大!”
惜然从暗处走出来,脚步有些踉跄,他伸手扶住她,皱眉:“怎么喝酒了?”
他抱起她放进床里,接过白忆雪拿来的药,轻轻地涂在她脚底,她就是这样的倔强,从来不肯在他面前示弱,脚磨得都是血泡,却不肯和他说半句。
这样的她,让他又心疼,又生气……
他给她掖好被子,俯身过来:“好好的喝酒做什么?”
惜然只怪自己喝得太少,心神还是清明,呐呐地凝着他,想伸手抱住他,浑身却使不出劲来……
离若晨盯着她因喝酒微红的脸,叹口气:“睡吧。”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惜然听得他的脚步越走越远,心也跟着空落落的……
她一晚上失眠,晨光微现,她就披了厚厚的衣服,坐在苑子里,出神发呆。
直到吱的一声门响,传来离若晨和水夫人的低语,她才缓缓抬头,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很明显离若晨昨晚落宿在水夫人处……
惜然目光直刺两人,直到水夫人看到她,微微一顿,抬眸看离若晨。
离若晨转身,才看见惜然坐在那里。
他脸色淡漠,回转头,低头对水夫人道:“我让侍卫送你回去。”
水夫人浅笑地点头。
离若晨也往太后的居室走去,惜然怔怔地盯着离若晨的背影,这就是她的夫君,一起走过多年的夫君,两人渐行渐远,因为太后发病,他对她更恨一分,真的恨,恨到了骨子里……
他对她依旧好,她却能感觉得到他心中的恨意。
皇太后病重,大家心情都不好,愁云笼罩在红霞山上。
惜然心头酸涩,拢了拢衣服,站起来,走到皇太后居室门口,正碰上红着眼睛的晓梦跑了出来,后面是追出来的离若安。
室内传来白忆雪的声音:“王爷,心疾很难治,我想晓梦姑娘已经尽力了,王爷你别再生气了。”
“出去……”离若晨冷冷地道。
白忆雪咬唇,带着哭腔道:“王爷,我心疾多年,以前也这样昏过,如果王爷信得过我,可以用以前一个医生给我的方子一试。”
离若晨紧凝着这个梨花带雨的女子,她说出这样的话,不知要担多大的风险,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命都会没有。
白忆雪坚定地,大胆地抬头望着离若晨:“王爷,我愿意试药。”
“你不怕死?”离若晨心里一擅,这个脆弱的女子一下子好像变得勇敢无比。
“我活了这么多年,已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了,若是能为太后试药,也是死得其所。”白忆雪缓缓地道,让听者说不出的心酸。
“你要什么赏赐?”离若晨问道。
白忆雪摇头,虚弱地笑了笑:“我的命是王妃和王爷救的,不求赏赐,只求报了王妃和王爷的恩。”
离若晨动容地道:“忆雪,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惜然站在门口,望着远处扑在树上痛苦的晓梦,还有房里那个我见犹怜的白忆雪……
离若晨拿了白忆雪写下的方子,出来找晓梦,对上站在门口的惜然的目光,他一怔,但没说什么,快步走向远处的晓梦。
“晓梦,这是忆雪以前用过的方子,你看下是否可行?”离若晨站在晓梦身后,淡声道。
离若安瞪一眼离若晨,他怎么可以这样凶晓梦,她怎会不想治好皇祖母……
离若安心疼地凝着晓梦,他知道她心里很难,她尽力了。
晓梦擦去眼角的泪痕,接过离若晨手上的方子,细细地看了起来。
“王爷,这个方子有些凶险,皇太后年纪又大,我怕剂量不好把握。”晓梦担心地道。
“忆雪同意试药。”离若晨沉声地道。
晓梦睁大眼,忆雪也有心疾,倒是试药的最佳人选,可是这风险很大。
“白姑娘想清楚了吗?这风险很大。”晓梦转首对走过来的白忆雪道。
“我的命本就不值钱,若不是王妃相救,我早已死了。”白忆雪微笑着道,好似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晓梦沉声道:“好,估且一试。”
晓梦调了四种药量,分别给白忆雪喝下,观察着她的脉像,然后选了其中一个剂量,给皇太后喂下。
几人都紧张地等着皇太后的反应,而白忆雪因为喝下太多这种药,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地往后倒去。
离若晨伸手接住她,抱在怀里,紧张地唤道:“忆雪!忆雪!晓梦,快看看忆雪。”
晓梦给白忆雪扎了针,白忆雪吐出一口血来,血染在她胸前,刺目的红。
离若晨紧张地问道:“怎么会吐血?”
晓梦沉声道:“白姑娘心脉是稳定了些,但是晓梦也弄不清楚为何会吐血……”
离若晨握着白忆雪冰凉的小手,对着晓梦吼道:“快点想办法。”
若是皇祖母也吐血可怎么办?
白忆雪睡了半天,悠悠地醒来:“王爷,不用担心,忆雪能活到今天已是知足。”
她说得哀婉幽怨,离若晨听得一阵难过,紧握她手,眼里都是怜惜之情:“忆雪,你不会死的。”
忆雪点头:“谢谢王爷!”
“王爷,皇太后醒了。”丫环从内室跑出来道。
离若晨放开白忆雪的手,飞奔进内室:“皇祖母!”
皇太后虚弱地睁开眼,露出一丝浅笑:“晨儿!皇祖母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离若晨握住皇太后枯瘦的手,努力扯出一丝笑:“皇祖母不会有事的。”
皇太后笑笑,眼里灰暗:“皇祖母知道自己的身体,皇祖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重孙子……”
皇太后逡巡着屋中的人,目光停在惜然身上。
惜然疾步向前,在床头跪了下来,轻唤道:“皇祖母!”
“惜儿,上次你怀孕,皇祖母在佛前为你祈祷,无奈天不遂人愿。”皇太后微弱地眨了眨眼,无奈地道。
惜然眼泪滑了下来,嗓子嘶哑:“是孙媳不孝,皇祖母,你一定能长命百岁的,一定可以看到重孙满堂的……”
惜然也知皇太后和离若晨感情深晨,其实其他几个皇子都已有孩子,皇太后也算有不少的重孙子了。
皇太后微笑道:“皇祖母也盼着那一天!你抱抱你们的孩子,也无憾了。”
“你们都散了吧,留下晨儿陪着我就好了。”皇太后闭眼,心中难过,锥刺一样的心痛,虚弱地道。
惜然擦干净眼角的泪,也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众人见皇太后终于醒了,也才吁了一口气,谁知第二天,皇太后又病情加重,不停地吐血。
这次皇上也坐不住了,上得山来,随行的有玉贵妃和静妃,及皇后。
皇上上得山来,早有人告诉了皇太后。
皇太后冷冷地吩咐:“哀家不想见他。”
离若晨微皱眉头,轻声道:“皇祖母,好呆也让父皇见见,也放心。”
皇太后摇头:“当年皇祖母上山,就说过,母子之情已断,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