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玫瑰是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暗杀组织,他们的所有信息都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没人确切地知道这个组织究竟有多少成员,也没有外人曾经亲眼看到过这个组织的所在位置,他们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把自己深深地隐藏于无形之中,只有在干买卖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端倪。
本尼迪克是个博教修士,得益于其经常受命行走于坦博兰斯帝国间的便利现实,他对于绛红玫瑰的认识比一般人要稍微深刻一些。
既然竞技场中的那个精灵想要行刺皇帝,那他说不定就和杀手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阿尔伯特殿下在棕熊酒馆中被立地仙用暗藏的兵器弄伤,中了那虽不致命但却能使人完全丧失活力的百日醉之毒,而这个东西也和绛红玫瑰有关。
所有线索都似乎指向了这一个方向,令得本尼迪克丝毫不敢怠慢,草草歇了一晚之后,就由鲍罗特公爵领头,前去皇宫面见迪略特,请求探视在帝国牢里的那名精灵刺客。
皇帝对于这些深究杀手背景的努力当然是来者不拒,他很爽快地就给了鲍罗特公爵等人以地牢的通行权。
那个精灵自从被打入地牢之后,几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他的内心似乎十分强大,可以抵抗一切外界的干扰。任凭你怎么严刑拷打,他都能淡然处之,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肤色在地牢里显得更加暗沉了,与那些丹斯森林中生活的精灵完全就是背道而驰。他的那两只由于饥饿和受累而闪闪发光的眼睛,甚至露出了一丝渗人的红光。牢里的狱卒私下里都议论,这个人一定快要疯了,那扑腾闪烁的眼神,显示出了其内心的狂躁和不安。
鲍罗特公爵等人赶到的时候,牢里正好在分发早饭。那个精灵在一天之中,唯一的几句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说的,他几乎天天要求加餐加量,可是这种要求在地牢里是不可能被满足的。他每次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那稀稀拉拉的伙食,随后强忍着怒火,把心气调匀了,继续着自己的精神之旅。
本尼迪克一见到这人,当即就对老鲍表示:“他肯定不是个纯种精灵,肤色那么深,眼睛颜色也不对,身材更是比一般精灵略显矮小。”
那个刺客听到有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还说自己不是纯种精灵,当即出人意料地发起火来,他一下子纵身窜起来,飞也似地冲到牢门口,伸出那双细细长长的胳膊,妄图去抓挠红衣主教。
狱卒们见状,赶忙用专门的火头棍驱赶,那火头棍的一端常年浸在一个特制的高温炉子里,一旦有犯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牢里管事的就会用火头棍去驱赶和警告。这东西温度奇高,任你再怎么钢筋铁骨、铮铮好汉,也无法敌过火烧的痛楚。
但今次却十分不同,那个被本尼迪克说成不是纯种精灵的刺客,像是发了疯一般,随便你火头棍怎么驱赶,他都不管不顾,一意孤行地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怨恨。
他那原本就细长的胳膊,瞬间就被烫的乌漆麻黑,空气中甚至还出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老鲍阻止了狱卒们的这一酷刑,他对于眼前的这名刺客产生了怜悯之情。
莱克利斯也算是一员猛将了,可看到那人手臂上被弄成这样,还是唏嘘不已,他对公爵说道:“大人,这个家伙的心中一定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致使其对这皮肉的痛楚完全忽略不计。”
本尼迪克耐下性子,放低身份,和颜悦色地询问起那名刺客道:“阁下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刺杀当今皇帝呢?”
那人没有回应,他略微平静了一点,默默地捂着手臂上被烫伤的地方,两眼朝上,不去看公爵和主教。
本尼迪克继续问道:“阁下若是丹斯森林的精灵一族,怎么会想到来插手人类的政治事务呢?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你不用有顾虑,我是博教的一名修士,和皇帝并无直接的隶属关系。你行刺他,当然是不对的,但若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说出来或许可以减轻你的罪责。我们博教历来以一颗行善的心弘扬上天之仁德,你只要说的在理,我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你说情的。”
那人还是不置可否,但他的脸上明显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知道是由于**的关系还是精神的关系。他的额头上刻有坦博兰斯帝国专门为可能利用魔法潜逃的罪犯而特制的金印,这是当年帝国首任教宗克雷芒率先提出使用的。
本尼迪克并没有灰心,他仍然平心静气地给那个刺客说着道理:“阁下可知道绛红玫瑰这个组织?你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呢?你行刺皇帝是个人行为,还是另有其他主谋?你什么都不说,皇帝的确没法杀你,可他却能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你若是吐露点什么,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上一任皇帝死的不明不白,这位迪略特皇帝雄才大略,他绝对不会让此事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有没有家人?有没有朋友?你有没有信仰?你是为什么而战的呢?行刺失败已经是一个注定的事实了,你这一身本事难道就准备空耗在这里吗?”
本尼迪克边说,边接过殷勤的狱卒递来的茶水。他也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了,因为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牢里的那位一直都没有吭声。
鲍罗特公爵平素是应酬惯了的人,但对于劝解别人这种事情却十分地有心无力,他见本尼迪克苦口婆心,变换着法子想要说动对方,心里十分钦佩。他昨晚本来是要和红衣主教细细谈论关于阿尔伯特之事的,但这个秃顶的修士老头似乎不愿意多涉及这个方面,他的意思很明确,阿尔伯特就是你老鲍的儿子了,外面人多嘴杂,我们这边讨论的越详细,越有可能给小阿带去麻烦,还不如把此事模糊一点,大家落得干净。
老公爵是个顾家的人,虽然年轻时候和所有男人一样,偶尔也会沾花惹草,但若是到了关键时刻,他总能顾全大局,一下子就把形势给稳定下来。当年的冬妮亚虽然怀着身孕,可面容依然十分姣好,让人心动,老公爵执意纳妾,原配夫人由于膝下无子,也不能做出什么强有力的反对,毕竟公爵的继承人之位若是由一个女儿之身来担当,必定会引起许许多多不必要的麻烦。老公爵像是赌博一样,又爱冬妮亚本身,又爱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数月之后,果然就诞生了一名男孩,老公爵比谁都高兴,逢人就讲自己有儿子了,公国有希望了。
他对于冬妮亚的舅舅是苛刻了点,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给太多的钱。那个药材铺舅舅也是个怕官怕管之人,对于此事不敢过度声张,过了几年,铺子生意不好了,便借着这个由头,远走到了外乡。他几次寄信不成,其实都是由于小鬼难缠的缘故。公爵府上的看门人哪里会看得上你这一介布衣,而且还口口声声说是什么公爵夫人的亲戚,这注定是要石沉大海的。
公爵如此爱家爱子,固然有延续国家统治这一关键因素在起作用,但他本人也的的确确是这个性格。随着年纪的增大,沾花惹草的事情减少了,对于夏洛特夫人,对于阿尔伯特殿下,老公爵的心中充满着柔情蜜意。
他原本准备剖心置月复把这一切都和红衣主教本尼迪克说个分明,但对方却似乎想的和自己不太一样。本尼迪克当年让冬妮亚怀了身孕,却最终还是抛弃了她,在他的眼里,修道院里修行魔法才是其毕生所应该从事的东西。男欢女爱、组建家庭之事,他从来不曾考虑过。年纪轻的时候,还有可能出现差池,老了以后,这观念就不可能再被改变了。他犯过一次错误,就决不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错误。冬妮亚的面容是他压在心底的最后一段基石,虽然十分重要和珍贵,但却也永远都不会再去翻动了。
阿尔伯特在本尼迪克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冬妮亚,殿下中毒,他一定会全力去帮助救治。但他绝对不会去试图改变和干涉殿下现在所走、所拥有的一切道路和头衔。他更愿意作为一个旁观者和帮衬者,看着这个由于自己年轻时候的一时冲动而诞生的奇迹,一步步去创造属于他的美好生活。
本尼迪克是无私的,鲍罗特公爵是自私的,当然这无私和自私只是观察角度的问题,对调一下也未尝不可。但他们两个都是可爱的老头,因为他们都在为了阿尔伯特的幸福而努力着。
在红衣主教苦口婆心劝说那名刺客的时候,鲍罗特公爵就是沉浸在对于这些往事的回忆中,他觉得这个阿尔伯特的亲生父亲身上有一种特别的东西,那个东西糅杂了许许多多的悲喜交织的故事,使得秃顶的红衣主教显得格外令人动容。
本尼迪克在喝完狱卒递来的茶水后,仍然孜孜不倦、毫无挫折感地继续和那名一直没有搭话的刺客聊着天。
他已经变换了话题,扯到了很远的地方,他甚至讲到了先知西里尔,讲到了当年抗击北方异教徒的传奇英雄克雷芒。
那个囚犯唯一的改变,就是把原本朝上望的眼睛放了下来,他终于愿意去瞧着眼前的这名略有些驼背的红衣主教了。他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突然打断了本尼迪克,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道:“我想见见自己的母亲!”
本尼迪克注意力很集中,听到对方这一声出来,立马激动地回应道:“可以,你的母亲是谁?她在哪里?”
正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凡事有果皆有因,欲知究竟谁是这名刺客的母亲,且听下回接着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