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文躺在医疗舱中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段骨骼,甚至每一个细胞所传递到每一根神经的所有感觉汇聚到大脑之后他唯一的感受只有痛苦。
身体不断的被撕裂,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为了能够保留最后一丝清明的精神,他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神能量,唯一的期望就是探索者徽章,以及可能存在的会遇上的盟友。
精神犹如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荡,除了疼痛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而唯一能让他继续保持清醒的也只有这从未间断试图吞噬他的疼痛感。
随着痛楚变得麻木,感官越来越迟钝,克莱尔知道自己就快达到极限,希望变得越发渺茫起来,也许就这么沉眠消弭在这片黑暗之中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的念头开始悠然滋生,即使被掐断却难以泯灭。
直到胸前蓦然的发烫,不同于以往的炙热痛感传递到黑暗之中最后的那一抹清醒的精神力,克莱文沉睡的清明意识占据了身体的主导。
这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黑暗太长太宽广,怎么也找不到边际寻不到出口,一抹陌生的精神力波动给与了克莱文方向引导,循迹而去。
双眼蓦地睁开,对上一双幽黑深邃犹如宇宙夜空的双眸,许多思绪骤然涌出,惊讶,好奇,叹息,稍瞬即逝。
墨夜,夜阎罗探索者团,最年轻的空间圣者,早前他甚至以为这人已经在空间风暴中丧生,为英才早逝生出过感怀。
而此刻显然他才是被拯救的那个人。
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克莱文顾不上别的,也没有时间询问探究,他知道自己时间有限,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一分一秒也不能浪费。
克莱文清晰的认识到打破他的精神力生命进入了最后时刻的倒计时,清楚的感受着自己正迈向死亡泯灭,他不希望历经痛苦咬牙支撑这么久换来的这一刻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废话之中。
墨夜看着面前清醒过来的探索者,呃法师阁下的确从这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探索者异变的双眸中看出了千言万语。
“说吧。”显然的,这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的眼神表明了这名探索者八成有什么重要情报需要交接。
忒么平淡又轻描淡写,即使面对死亡边缘的盟友,异域他乡相逢的人类同胞,也别指望法师阁下这个话题终结者能变得能言善道。
原本被寄生虫感染的身体居然在无药物治疗抑制的情况下坚持到现在还能有一丝清醒的精神力种子被唤醒,墨夜确定并肯定这名探索者采用了某种特殊的秘法让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清醒意识。
在这一抹意识尚未完全消散的时候如果有机会被唤醒,那就能换来片刻的清醒,如果不能那也就是提前把自己判了死刑。
这样的秘法多半都有着严重的副作用。
克莱文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拽掉了胸前已经被外骨骼包裹了一多半的看不出原形的探索者徽章然后探向墨夜的方向。
呃姑且将已经被虫鳞刺毛覆盖的爪子称之为手。
这是求握?
墨夜探出手,手掌被克莱文握住,探索者徽章紧贴在墨夜的掌心位置。
“嘶”
墨夜双眼微微眯起,眉尾微微抽动,徽章刺破了掌心,不仅是墨夜的还有克莱文本人的。
鲜血流入徽章之中,徽章里隐秘的矩阵开始运转。
这是
克莱文交待遗言的方式出乎墨夜意料之外非常的与众不同且非同一般,大开眼界长见识了。
墨夜能感觉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波动正在意图进入自己的大脑,本能的反抗。
精神力核心迅速运转,暗黑属性的精神力迅速反弹本能便要吞噬掉着一股陌生精神力。
克莱文的身体蓦地弹动两下,紧绷,瞬间的痛苦使得他面部表情越发狰狞。
墨夜迅速的克制住了暗黑属性精神力意图吞噬掉倒霉催的探索者最后一丁点精神力种子的行为。
这样毫无预警的行为非常危险,克莱文差点还来不及交待遗言就被终结了。
墨夜从来不知道原来探索者徽章居然还有这样的功能。
一幅幅画面透过克莱文最后的精神力传输到墨夜的大脑中,所有的画面呈现在脑海中栩栩如生。
真实感堪比全息网游主视角,身临其境。
一幅幅真实画面汹涌的闯入了墨夜的脑海。
荒凉贫瘠的星球,干裂的大地,满眼的枯黄植物,大大小小粗犷高耸的果露岩石。
熟悉的战舰标志引入眼帘,是探索者公会与无名探索者团的战舰。
视讯会议中探索者,议会,与西恩正在讨论着什么,很快画面一转,舰队登陆。
一幅幅画面就像是快闪画面,在墨夜的脑海中快进播放着,拽着她加速行走于一幕幕的无比真实的画面之中。
画面再一闪便是数不清的虫族大军,虫舰登陆那颗看起来平常无比的贫瘠星球。
紧随而来的还有一大波人类舰队。
战斗开始的毫无预兆,画面迅速的跳动,满目的血腥厮杀,虫族,人类,战舰与虫舰,从空中到地面。
如果这是拍电影,那镜头的转换真是糟糕透了,突兀的就像是可以的恐怖片,一点预兆也没有就打起来了,还是血液飞溅残肢四散的重口味模式。
眼前是一片血红,探索者公会与星盟议会埋伏的队伍陷入混战之中。
墨夜所看到的画面完全是来自于克莱文的主视角,被虫族撕裂的队友,异变不成人形失去理智互相残杀的盟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不知被虫还是被人杀死的战友,所有的一切在克莱文的眼中逐渐变成一幅幅鲜血晕染的模糊画面。
透过精神力传递而来的痛苦,疑惑,愤怒,迷茫连带着这些混战的画面在墨夜的脑海中狂风一般的席卷而过。
克莱文自己也被寄生虫感染了,精神变得极度不稳定,主视角也因此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混战的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失去理智控制,满眼血红的强大战士,死在克莱文手上的不仅有虫族,有自由圣殿的战士还有来自与星盟的盟友,探索者,议会骑士。
人类与虫族在克莱文的眼里变得没有意义,只剩下挥之不去无法控制的杀戮。
长刃每一次出击,断裂飞扬的残肢,飙射的血液,混杂了人类血液与虫族黏液的液体形成奇怪的色彩侵染着干裂的土地。
克莱文同样受到了来自混战的攻击,痛苦,兴奋,杀戮的快感刺激着他并不清晰的意识,寄生虫对于身体和精神的控制迅速而精准。
精神力承受着高强度的刺激,身体越是痛苦,精神越是兴奋愉悦,难以控制。
这一幅幅快闪的画面同样刺激着墨夜,这样特殊的精神力共鸣状态可以最大程度的让人体会什么叫‘感同身受’。
半月迅速的关闭了整个治疗师,墨夜身周的气场变化太明显,浓重的煞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了,胆子小的这会儿要是站在墨夜身边绝壁要吓尿了。
即使隔着挺远,还有各种金属墙壁能量防御罩作为阻挡,在船舱各处的阎罗殿探索者们依然察觉到一股隐隐的煞气弥漫,精神力越是强悍感觉越是明显。
贝蒂站在医疗中心大门外,双手紧攒在身侧,双手与背部的炎纹隐隐发烫,明艳的双目中满是克制。
“你没事吧贝蒂吧?”
贝蒂看了眼一旁的罗羽宁再看看11,11显然也在克制不受躁动的精神力波动影响。
墨夜的精神力无意识造成的共鸣影响太可怕了。
然而罗妹子呢?
这到底是心思单蠢还是单细胞,还是真的精神力低到没法进行共鸣了?
贝蒂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羡慕,毕竟能做到罗妹子这样永远专注一件事单线思考的生物实在不多了。
罗羽宁模了模自己的胸口,再看看明显状态不太对,略显焦躁的贝蒂和11,“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11翻了个白眼,总而言之不可能是好事就对了,“多大,会死人吗?”。
罗羽宁盯着紧闭的医疗室大门,深呼吸,很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不安预感了,尤其是进入虫域之后,被危机感刺激到麻木。
“大概会死很多人吧。”
贝蒂和11对视一眼,接着齐齐看向罗羽宁,有一种头更疼,情绪更焦躁的感觉,能让罗羽宁弃用有趣,兴奋等形容词,认认真真的这么回答,让人觉得更不安了。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妹纸,你这么一本正经搞的人很紧张啊喂!
医疗室里只有墨夜和克莱文两个人。
半月和小七飘在半空中注视着站在医疗舱旁与探索者握着双手的墨夜。
“主人,没事吧,她的脑域活动异常活跃,身体各项数据指标也波动频繁,心跳,血压等等基础数据一直走高”小七眼中的蓝光数据流不断闪动,声音里满满都是担忧。
握个手而已怎么搞的跟玩太空蹦极似得。
半月双手环抱胸前,脸上依然挂着标准制式微笑,平板的声音毫无起伏“当前的状态是精神力共鸣与记忆共享造成的,这名探索者分享的记忆一定非常不美好。”
岂止是不美好!
墨夜的感觉糟糕透了,死在克莱文手中的自己人随着混战的进行逐渐增多,更可怕的是克莱文被寄生虫占据主导的自我意识渐渐清醒。
不清醒还好,清醒又无法自控那才是最痛苦的事。
这时候还没发疯简直诠释了什么叫高密度合金一般顽强坚韧的意志力。
画面继续闪动变换,遭受围攻,混战厮杀,最后终止于被俘虏的那一幕。
一段段快闪片段闪回结束,墨夜双眼都红了,刺激的。
好似经历了众多画面,然而时间不过才过去不到三分钟而已。
克莱文的精神力无比虚弱,这是他最后残余的清醒时间,身体早就挺不住了。
墨夜现在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克莱文·莱托,A级探索者,探索者公会的长老预备役,那也是公会大牛级别的人物。
克莱文的身体虽然重伤虚弱,可是寄生虫有着强悍无比的复原能力,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并且会逐渐恢复直到寄生虫完全接管这副身体。
可是躯体还在,克莱文难道精神力却已经坚持不住了。
换个说法,就算这副身体活下去,也不会再是克莱文·莱托了,灵魂已经死了。
克莱文的眼里有挣扎,握着墨夜的手紧了紧又再放松,一秒的时间里有过数次反复,非常微弱的变化,不注意也许就忽视了。
墨夜似乎已经从精神力共鸣的影响中月兑离而出,阴郁晦涩的眼神恢复到常年不变的困倦呆状态,低头看着克莱文复杂纠结混杂着痛苦难以释然的眼神。
能交待的遗言都交待了,剩下的事情克莱文已经无法再参与,就到这里了。
这已经不是靠着意志力就能扭转现实的阶段了。
感觉到克莱文握着她的手正在向下滑落,墨夜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注视着对方,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克莱文的精神力迅速的消亡,而寄生虫则兴奋的进行着最终态的转化。
要不了多久,也许五秒,也是三十五秒或者一分钟后,克莱文就会被寄生虫取而代之。
噗哧!
精神力微动,魔力在空气中迅速传导。
噗哧入肉的响声在全然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清晰。
尖利的冰锥插入心脏,月复腔,大脑,各个重要器官,原本已经麻木的疼痛感刺激了克莱文最后的心神。
死亡在一瞬间袭来。
小七瞪圆了双眼,这是智脑小朋友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发生的事,这种时候就算不是盟友间的温情告别或是撕心裂肺仇恨宣言亦或者革命意志传承交接仪式之类的也不至于立马反戈相向吧。
画风变换太快,发展轨迹简直了——
“主人,他具有潜在威胁或是和你有仇吗?”。
墨夜不明所以的摇摇头,不明白小七干嘛这么问“没有。”
什么都没有,你杀他干嘛呀,人本来也活不长了,小七觉得自己的人类感情程序一定是出现了认知故障,做人好复杂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