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娄欢不服冬漓,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娄欢说,我真是活该倒了八辈子霉,和你们两个做了发小。一个洛茗,明明就和我同一个年龄却老是喜欢把自己弄得一副臭酸酸牛哄哄的老头子模样,就好像你和我家老头子才是一个年龄的人,活该毛都没长齐的我天天被毛也没长齐的你管教。你丫的别给我抿唇笑,装深沉?装,装啊!我诅咒你将来天天笑得像朵杜鹃花,合也合不拢嘴。
再就是冬漓!你丫的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太子殿下,要不要这么阴晴不定,风月莫测得比大姨妈还大姨妈啊,前一会儿还是开开心心地撒泼打诨,后一秒就又马上变成一副高高在上的仙人模样,真要叫别人给你跪舌忝才要罢休。你丫的身上到底套了多少层皮啊,到底我娄欢是和你这个人做了兄弟,还是和你的那层皮做了兄弟啊!你这八面玲珑四处讨好还不会让自己降了身份低人一等——冬漓啊冬漓,你还真是个练成了精的马屁精!
忽而,又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句病句,总之,就是说冬漓做人太假仙了,整就孔老夫子口中的那一套好好先生模样。
娄欢性子直,这话总是不吐不快。
他说,我们几个人也算是从小凑活了一条裤子拉扯长大的,哎,小汤圆,别插嘴!你是女的,穿的是裙子,我们几个爷们可不穿裙子!
我们什么事情没有一起干过,小时候撒泼打诨耍赖皮的本事我娄欢还比不上你们两个呢,怎么的你们两个就越长越歪了呢,还一个比一个歪得不像话!
我默然,忍住打岔的,其实娄欢啊,不是他们长歪了,只是你还一直没长大而已
而娄欢正唾沫满天飞,义愤填膺,捶胸顿足,声声指控,字字血泪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名据说是全京城所有画师中脾气最阴晴不定的张画师正在给我们上课
《美人赏春图》——一群宫中丽人结伴春游,赏牡丹。
我是极喜欢这幅画的,原画的画师将这美人与牡丹画得极好,谁也不抢了谁的艳丽风采,谁也不挡住了谁的光辉,整幅画都透着浓浓的春日喜气,真教看画的人也心情舒畅——只是当娄欢口无遮拦地用血和着泪控诉的时候,点点唾液溅到了我的脸上,手一滑,生生的画歪了一笔,美人的嘴角怎么看都是在哭泣
好一副《美人伤春图》。
还是冬漓反应快些,就要去将神情激动不已的娄欢拉到位子上坐好。娄欢不依,别扭的甩开袖子,继续委屈。张画师在前面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咳嗽不止。牛鼻子一张一合的,显然气得不轻,脸本就黑,现下更黑了几分。
哆嗦着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娄欢,另一只手捂住胸口:“黄口小儿,你!你”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咽在了胸腔之中,闷得生疼。
“先生!”冬漓惊呼,洛茗也有些无措了,真真是有些生气了,连忙将娄欢摁回了位子坐好:“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再说,你莫不是又皮骨痒痒,想要娄老爷子给你上顿竹编排骨了吧。”
冬漓则是命令等在书房门口的宫女太监前去扶着张画师,帮他顺了好久的气,这才将情势缓了下来。
待到他睁开眼睛,回复了意识之后,再是不愿意留下来了。直接的就去收拾了细软,领了双倍的月钱,牛哄哄地瞪着大眼睛,用眼白狠狠地剜了我们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娄欢的那顿竹编炖排骨自然还是没有少掉。
向来沉稳可靠的洛小少爷怎么可能做出将夫子气走了那种事情?!不用多说,这种事情稍稍一查,便就能知晓是娄欢的杰作了,更何况娄欢是前科累累的高危小孩,信用危机也是他自己捣鼓出来的!
待到第二日,少年赖在床上,死活不肯再来书院了,即使我,洛茗和冬漓在他房间外面劝了一个上午。
午时将至的时候,冬漓终于是忍不住了脾气冲上了心头!堂堂太子殿下来和你委屈求全,你丫的傲娇傲娇也就过去了,怎的你还傲娇得没完没了了?!一大脚踹开了娄欢的房门,木门本就脆弱,且冬漓也是急上心头,这一脚还真给踹开了。
只是可怜了娄欢,当时正在可怜兮兮地挂在两行清泪给自己那被打得红肿红肿的上药。冬漓毫不知会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娄欢的小爪子便因着过于的惊讶而一直那么僵在了那里,动弹不得——扭曲万分地给自己的小上黑漆漆的止疼药,说不出的搞笑。
冬漓便真的笑了,笑得没心没肺得可以。倒是洛茗反应快,闻得冬漓张狂的笑声,便探出了一个头往房内看来,马上便瞪大眸子,转过身捂住了我的眼睛。
娄欢内牛满面——你们这些禽兽,怎么还敢笑我!
冬漓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太喜感了,来来来,小阿胡,还是你梨子哥哥我来给你的小上药吧,看得还真心疼呀,短手短脚,怎么也够不到
娄欢羞愤,纵然委屈万分,也实在是说不过冬漓了,真是急得好想哭。所以,就某些方面来说,温文儒雅如冬漓,也会偶尔爆发抽筋得让人几欲抓狂的,我大约已经能够料想出娄欢心底正在上演着全武行了。
不知道忙活了多久,终于是几个人联合着将娄欢给带出了房间,居然错过了午膳。楼老爷派人来知会,说是午膳备好了,请大家不用理会娄欢,一起去大厅用膳。娄欢便扯着小嗓子在房间里面干嚎:“小白菜,地里黄,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
终是把娄老爷子也给气得没了法子,只得顺着我们随意来。
如此,几个少年也算是又一次心意相通,亲密无间,消除隔阂了。
果真是少年的烦恼,随风便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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