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上元寺的陈家卖的牡丹花糕是最最好吃的,我却是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件事情的。
印象中,几百年来我一旦回京城,便必定回去光顾陈家糕点铺,如今,几百年的时光一晃而过。
同样的,我也忘记了从何时开始,我爱极了那种红得有些刺眼的水红颜色,柔柔软软的模样,不似新嫁娘所会穿的那种大红喜袍,也不似小小姑娘们爱极了的那种粉粉女敕女敕的浅粉颜色,水红的光泽,媚得一塌糊涂。
我是记得的,冬漓说过:“繁景,你穿这颜色的衣裳,真真好看!”
那时,我因着这话欢喜了好久好久,似乎是后来我才想起来,我并不是因为冬漓说喜欢我穿水红色衣裳而喜欢这种颜色的,似乎总是有着那么一个契机,而我却忘记了它的起始。
每每如此的时候,背部那朵据说像极了牡丹花的胎记便隐隐的有些灼热,热烫的温度直直探进了心底。
其实有时候小封语重心长而满脸无奈的和我说:“繁景,你真真是个缺心眼的姑娘!”这时候想起来,他说这话,着实是没有冤枉我。
大抵,我是真的因着没心没肺忘记了许多不该忘记的事情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起的,从先前的段“花家富贵,娇养女儿”如何如何的,变成了“城南花家,便是那位著名的花将军的嫡亲大女公子真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小小年纪就出落得沉鱼落雁,且又是一份温婉大方,贤淑有礼的性子,将来定是一个撑得起场面的大家闺秀,非同小可”
我才恍然想起,对了!我已经十岁了,前世的这个时候,外面的人们也曾有过这么一番说辞,八九不离十,只是前世的这个时候,我倒是记得已经有许多人来提亲了。我的年龄还小,自然不会是哪家大户请了媒婆来提亲,倒是朝中的那些和父亲有些渊源的大臣的家眷,或是表亲,上我家做客的时候,细细的旁敲侧击一番,而我的这个十岁相比之下倒显得平静了许多。
哎!莫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捏捏拳头,揉揉昏昏欲睡的脸蛋,不想再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了,要知道我现在还要继续等着呢!母亲在房间的那头,大汗淋漓,发出了些些闷疼的呼叫,又咬咬牙咽了下去,我在外面听得越发得紧张了几分,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管事的嬷嬷也是从小将我照顾大了的,知晓我的性子决定下来便劝不动了,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我一小小姑娘听着这种事情到底还是会害怕我承受不住。
“小小姐。”她唤我,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小姐还是先去歇息会儿吧,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小小姐年纪还小,不用急着替夫人分担”
帘子又被掀起,稳婆端着一个盆子走了出来,表情有些促狭和严肃。我的视线只能见着那满满一盆的血水,红艳艳的模样扎得人心疼,腥味浓浓的,直直钻入了鼻腔,耳旁又闻得了母亲在房内的闷沉痛呼,以及稳婆在旁边不停的引导和催促。
“这小孩子还真是会折腾”许久,我终是忍不住喃喃道,忿忿的。
管事嬷嬷便笑了:“呵呵,小小姐还是莫要如此说的好,哪个小孩子出生不闹腾啊,要知道当年小小姐你出世的时候,我也在的,当时小小姐可没少让夫人吃苦头,从半夜开始疼,府里请了六个稳婆,一直不停的候着,直直折腾到第二日的傍晚这才甘心出来,夫人这可是头一回,真真是去掉了半条命才将小小姐你生了出来。”
我还是第一回听见别人说自己的事情,又听得母亲吃了这儿么大的苦头,心里更是难受了几分。
“如此难受,为何还要生?”心底闷闷的,母亲从早晨疼到现在,已经三更了,还在折腾虽然我知道母亲会生下一个男孩儿,且母子平安,但现下的心里真真不是滋味儿。
花以冠啊花以冠!难为了你那般顽皮了的性子,还真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了的!你再让母亲吃苦头,我这个做姐姐的可就不疼你咯。
管事嬷嬷拢了拢我身上的披风,我身子骨弱,虽然从小没什么病症,但一个身子终年冰寒的人,到底还是要让人操心些的。
“小小姐啊,这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个女人不走过这么一遭,若是每个女人都怕疼,这世界上岂不是要无人了呵呵,小小姐还小,长大后自然便不会这般去想了”
嬷嬷这么一说,倒是让我心里扑通一跳——我的心理年龄真的不小了,真的而且,似乎我上辈子直至我死去也未曾有过孩子。
哎!烦烦烦!“这生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何却独独要女子来承受!”
嬷嬷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忽而便又住了口——是啊!生孩子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何现在母亲在房中忍受着那样的痛苦,而我的父亲别说帮她承担了,我的父亲现在到底人在哪里也没人清楚!
他本是应该在西南边疆一带驻守的,母亲临盆的日子快要到了,皇上是允许父亲回来的,只是当家奴带着信追去西南营地时,却怎么也找不到父亲的身影,四处询问打听,他的手下们无一例外的全是回答不知道,偌大的西南边疆,如何才能找到一个男人!
“或许,老爷是真的有什么秘要的事情”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闻得房中传出的痛呼,心底也确实有些不舒服。
“什么事情比得上他的妻子儿女重要!”我终是忍不住吐出了怨气,重声说道,嬷嬷平日里未曾见我发过火,现下着实有些茫茫然的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的确!保家卫国是男人的职责,但是人活着,穷其一生,也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他的妻子儿女重要!”猛然间,身后便传来了这么一句话语,我的身子僵住了,竟然是那般的熟悉语气和声音。
转过身子,看见了那个男人,依然还穿着一身铠甲,却是满脸的风尘扑扑,甚至还喘着粗气,发丝有些儿凌乱,但那双眼眸却是铮亮的。他说,言语温和而坚定:“女儿,父亲回来的没有太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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