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下班言诺先逃回家里,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有勇气面对沈成予。犹豫许久,她打了个电话给温莫风。
而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她的电话打来时,温莫风正与沈成予在同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谈。
温莫风看一眼桌子上震动着的手机,抬眼望一下沈成予,“是言诺打来的。丫”
“她?”
“接不接?”
沈成予笑出声,“您的电话,还接不接还不是您的事儿。”
温莫风也是自嘲地笑了,也怪最近太过敏感,才会什么都要有所怀疑。
按下接听键,言诺道一声,“温叔叔,我是言诺。”
“恩,诺丫头,有什么事么?媲”
言诺说:“温叔叔,您现在有空么?我想……有些事情想问一下您。”
电话听筒里的声音虽不大,但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沈成予还是能清楚地听得到言诺的声音,温莫风指着电话用眼神问他的意思。
他倒是爽快地说不如让言诺现在来见吧。
温莫风清咳一声,对着电话道出了餐厅的地点,随即便挂了电话。
“言诺要来你是不是得提前走了?”
沈成予悠然抿一口茶,“倒也不必,我听听看她要问你什么。”
半个小时后,言诺赶到餐厅,沈成予则躲进了包间外阳台的屏风后面。
言诺一推门,便见温莫风起身相迎,唇上还挂着温和的笑,“还挺快的。”
而餐桌上一式两份的餐具告诉了言诺,在她来之前,有人坐在这里过。
温莫风在官场久了,两面三刀的功夫自然了得,见状不加掩饰和窘迫,反是自然地请言诺坐下,这下,言诺倒自己不好意思怀疑什么了。
“诺丫头突然打电话找我,是什么事呀?”
言诺少有为难,说:“没打扰您吧。”
温莫风忙摆手,“什么话,你是自家人,有事当然是紧着自家人的先来。”
终于,言诺深吸上一口气,说:“其实……今天我来,是有样东西想让您帮我看看。”她说着拿出了早就夹在包里的文件。
在言诺的圈子里,没有人能够比温莫风更能明白这份文件所代表的是什么,并且,最终能让她下定决心来“请教”温莫风的原因是,这份文件重新揭开了过去温莫风和陈卓想要隐瞒的上一辈的事情,十五年前的当事人中,温莫风也算得上是其中一个。
此刻,过去的痕迹重新展在他们的眼前,再没人可以云淡风轻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温莫风也不例外。
在看那份文件的五分钟内,温莫风除了翻动资料的动作之外,再没其他表示。
而当最后一张照片从他手中被放下时,温莫风神色凝重,问道:“言诺,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言诺避而不答,反问他:“温叔叔,你告诉我,十五年前,沈伯伯是不是真的被冤枉入狱的?”
温莫风沉默良久,摇头只道:“我想……这件事情还是你亲自问一下成予比较好。”
接着,他把屏风外的沈成予叫了出来。
言诺的呼吸在看到沈成予的半张脸露出屏风之时被生生截住。屏风上的古风女人眉眼柔情似水,犹抱琵琶半遮面,和沈成予坚毅的一半脸丝毫不相称。
言诺的身子随着表情渐渐僵硬,只听到耳边温莫风说:“你们好好谈,我先走一步。”
包间内一时间寂静地有些吓人。
沈成予缓缓至言诺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椅子的脚擦过地板,滑出刺耳的声音。
接着,他拿过桌子上的文件,只看一眼,便眉头紧皱。
他倒是对言诺如何得到这份文件失了兴趣,早上林安娜的突然到访,紧接着言诺便从一个正在享受被他宠爱的小女人,变成了现在沉着面容坐立不动的审判者,他不认为这与林安娜没有关系。
言诺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敛着眉眼,让头顶的暖光无法照清楚她是悲是喜,是哀是怒,只听她说:“沈成予,今天一股脑的把一切都告诉我吧……”
沈成予几不可闻的吐出一口气,从踏出那屏风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话嘴边,竟没想到会如此难以开口。
要说?从何说起呢?
从他父亲同两个好兄弟合伙开公司?从他接连失去了父亲和母亲?从他两年前涅槃重生回到戈雅?
抽丝剥茧四个词倒是容易说容易想,他捏头述尾,叹着气,先将这份文件说了个明白。
言诺的猜测是对的。沈成予说,十五年前他父亲被指控贪污受贿,敛去当年作为戈雅子公司青叶油漆厂资产项目上的一千七百万,后转入的瑞士的银行。指控沈青山时送去检察院的文件正是现在放在桌子上的这两份中的一份,而当年的受理之人便正是温莫风。当时事情复杂没有突破口,沈青山最终以贪污罪名被判刑,一年后,沈青山狱中身染重病最后不治身亡,真相再无从查明。
而时至今日,沈成予的归来,带着当年遗留下来的问题,他的目的其实简单明了——就是为了查清楚当年他父亲沈青山贪污一案的真相。
“这另一份文件,就是前不久,温书记调查出来的十五年前青叶油漆厂的真实账目,也确切证明了,当年的那份举报账目根本是假的,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话越长,他声音的频率便越低,绕在耳边,像是在讲一个经久缠绵的故事,可是故事的内容太多鲜血淋漓。
这些沈成予从来没有开口讲过的东西,在今天一下子全部倾倒而空,言诺有些高估自己的接受能力,作为听的人,竟也这样痛彻心扉。
话尾,沈成予像是松了口气,重重叹出,“现在,我终于能帮我父亲洗月兑冤情,虽然上诉的时间已经过了,但我会亲自找出害死他的凶手,到时他泉下有知,也算做是慰藉……”
可事情终究还是没完,言诺揪着的心口,始终越来越痛。一个便随着真相而出的疑问,攒在胸口。
到最后,她问他:“沈成予……两年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跟我结婚的?”
沈成予忽的一怔,显然,他的万全准备中并没有包括言诺的这个问题。
可他还是老实相答,“因为戈雅,我要为我父亲拿回戈雅!”
言诺觉得,她的腿可能已经站不起来了,她一撑就是一软,可她还是没有自知之明的非要站起来,倔的连身边的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沈成予去扶她,她便一甩手。她没想别的,她就是想站起来,想走出这个密闭的空间。
可男人巨大的力气还是将她弱不禁风的身体扳了回来,他目光灼灼,像是他刚刚说的那话不是作用在言诺心上,而是作用在他自己一样。
他喝道:“你去哪?”
“我不知道,你先放开我……”言诺回答地有气无力。挣了,也没用,反正沈成予这手不会听话真的放开。
“言诺,我现在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到现在我已经不能瞒你,更不能骗你!可你先告诉我,你相信我么?”
她想说相信,想说一万个相信!
可让她没勇气面对的,并不是他的欺瞒他的谎言。只是因为那呼之欲出的仇恨就摆在他们面前,只是他们谁都没勇气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而已。
沈成予一把拉她入怀,“相信是么!如果相信你就听我把后面的话说完!”
言诺全凭着本能,手臂抬起,抚上他的后背。
“好,你听我说,我父亲入狱不久病逝,我母亲病死在纽约的医院里,那时的我你好好想一下会是什么模样,我不是要博你同情,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当时是个什么模样……后来,我遇上了林安娜的父亲林纾,于是接下来的将近十年里,我是受林纾资助才有了两年前的实力。我回国,回到江海市,我承认,当时的我带着满满的恨意,我恨跟戈雅有关系的所有人,恨这些可能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我回来,唯一想做的就是拿回属于我父亲的东西。”
“林安娜说的对,有时候,得到一个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她。两年前,我也曾这样坚定的想过。于是,我可以用两年的时间让戈雅没有我生存不下去,然后再去摧毁,收入囊中。没错,青叶那件案子是我挑起来的……是我纵容李成将事情搞大……”
沈成予能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人当听到这里时的颤抖,他将她拥的更近,接下来的话也更轻柔,“可我还是没能彻底下手,不为别的……只因为你……”
-
预告一下,最后的矛盾点出来了,完结也不远了……就在这个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