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一过,天便一天凉似一天。
紫苏找了人将一进的小院修茸一新后,静等着邱燕竹请媒人上门说亲。
只时间一晃眼看便到了中秋节,却还不见媒人凳门后,紫苏隐隐便感觉到了一种忧虑,但便是如此,面对陶大娘和三弟等人,她却是表现的滴水不露。
“你这几天没事便多出去逛逛。”紫苏一边缝着手里的替三弟做的衣裳,一边说道:“我要买间铺子,只要位置好,价钱无所谓。”
三弟闻言便走到了紫苏身侧,轻声道:“二姐,你又打算做什么了?”
紫苏放了手里的针线,抬头看了三弟道:“二姐要做件大事情,这事情做成了,以后你便是看上皇帝的女儿,我也敢替你娶了来!”
三弟错愕的看了紫苏,半响没回过神,待回过神不由便红了脸道:“我才不要皇帝的女儿!”
紫苏“噗哧”一声笑了道:“那你要谁家的女儿?你告诉二姐,二姐去替你求了来。”
“哎……”三弟又羞又恼的瞪了紫苏,“二姐,我跟你说的是正事。”
“我说的也是正事啊!”紫苏打趣的看了三弟,掸了掸他身上的衣裳,“怎么,你不用成家的?”
“我……”三弟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紫苏,稍倾微垂了头,目光盯了自己的脚尖,轻声道:“我听二姐的,只要二姐觉得好,就行。”
紫苏看着脸红到耳朵根的三弟,半响没有言语。
良久,方点头道:“好,二姐知道了。”
三弟便松了口气,连忙道:“我现在就出去逛逛,到时选几家,最后再由你来决定。”
“去吧。”紫苏点头道:“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找了大栓哥跟你一起看。”
“哎。”
待得三弟出了大门,紫苏才缓缓的敛了脸上的笑,身子往后靠了靠,目光看向蔚蓝的天,怔然无语。
“二姐!”
紫苏恍然回神,看到四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正抬了脸,小心的看着她。她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脸,轻声道:“四妹有事?”
“二姐,燕竹哥哥不是说会请了媒人上门来的么?”四妹嘟了嘴,不满的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人来?”
紫苏闻言不由一怔,下一刻,轻声笑了道:“许是想不好请哪个人做媒呢?”
“这样吗?”四妹错愕的看了紫苏。
紫苏眨了眨眼,柔声道:“是啊。说媒的人虽多,可是好的媒人却是少啊!所以你燕竹哥哥肯定要好好选一选,是不是?”
“哦!”四妹点了点头,虽然脸上还是有犹疑之色,但却不似之前那般忧心匆匆。
“去吧,去外面找悠悠她们玩去。”
紫苏拍了拍四妹的手。
四妹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走到大门边与买菜归来的陶大娘遇了个正着。
“四妹,二姐在家吗?”
四妹回头看了看坐在屋檐下怔然的紫苏,上前扯了陶大娘的手,轻声道:“娘,二姐她有心事。”
陶大娘抬头朝紫苏坐的方向看过去,脸上便有了一抹晦涩的神情。
“娘,你去打听下吧,看看燕竹哥哥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四妹压了声音道:“他说好中秋节前来找二姐的,中秋节都没几天了,他还没来。”
陶大娘叹了口气,拍了拍四妹,“去玩吧,你二姐的事,她自己会拿主意的。”
“娘……”
四妹还待再说,可陶大娘已经挎了篮子往里走去。四妹跺了跺脚,想喊,又怕惊到屋里的紫苏。只得无奈的跑了出去。
芙蓉镇外的二十里地,沙木村,村里的大户邱家在经过了前几天的人仰马翻后,此刻已经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在这片寂静中,邱家的长子,邱燕杨眉目阴沉的扫了眼座下自三天前开始便不发一言的邱燕竹,稍倾抬了脸朝同样眉眼轻敛不辩喜怒的邱老爷,说道:“父亲,你就由得他这般胡闹?”
邱老爷,邱寿生闻言如木雕的脸动了动,他微微的抬了眼朝邱燕杨看过去。便在邱燕杨以为邱老爷会说些什么时,邱老爷却又霍然沉了眉眼,再无言语。
邱燕杨僵在了原地,稍倾怒声道:“父亲,你从前宠着他便也罢了,这婚姻大事哪能由他自己来?无媒无娉便敢私订终身,这样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正经女孩子。”
邱燕竹猛的抬头,目光如刀般刮向邱燕杨。
那样阴冷寒冽似是要削了块肉一样的目光,使得邱燕杨不由自主的便抖了抖。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挺了挺腰身,回瞪了邱燕竹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邱燕竹挑了唇角,冷冷一笑,微撇了头道:“错?大哥什么时候会错,错的永远都是别人。”
邱燕杨闻言豁然起身,几步走到邱燕竹身前,怒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眼见邱燕竹不屑的撇了眼,他又几步走到邱老爷跟前,嘶声道:“父亲,你到是说句话啊!”
邱老爷端了桌上早已冷却的茶,轻轻的抿了口。
待得一盏茶尽数饮尽后,邱老爷放将手里的茶盏推到了一边,抬头看了邱燕杨,淡淡的道:“我适才喝的茶是冷是热?是苦是甜?是浓是淡?”
“儿子怎么知道!”邱燕杨强压了心头的恼意,看了邱老爷道:“茶是父亲你喝的,滋味自是只有你清楚。”
“你也知道滋味自是只有我明白?”邱老爷讥诮的挑了唇角看了眉宇邹成一个川字的邱燕杨,指了邱燕竹道:“娶媳妇的是他,过日子的是他,你管他娶的是谁?”
可不!这过日子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凭什么拿自己的要求去衡量别人?!
邱燕竹感激的看向邱老爷,在对上邱老爷肃沉的脸后,才绽到唇角的笑意又被他掩了下去,他只是几不可见的对邱老爷点了点头。
反应过来的邱燕杨,猛的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跌倒在椅子里。却偏生犹不死心的看了邱老爷。
“成家过日子是他自己的事,可是他是邱家的儿子,名声是邱家的。”
邱老爷“嗤”一声,轻笑,“三年前不是已经分家了吗?”
“父亲!”邱燕杨终于控制不住,喊了起来,“我也是你的儿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偏向一个外……”
邱老爷猛的抬头看了邱燕杨,目光里是冷得冰冻千年的寒冰。
饶是邱燕杨已理智渐失,但在对上邱老爷这样的目光时,到了嘴边的话也被他重新咽了回去。他怔怔的看了邱老爷,瞪大的眸子里,有不解,有茫然,有不愤,有伤心,有失望……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反到让人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感情。
“你出去吧,我要单独和燕竹说说话。”
邱燕杨摇头。
“出去!”
一声怒喝!
邱燕杨咬了咬牙,甩手恨恨的走了出去。
才出了门,回头看了眼屋内相对默然而坐的两人,眉头一挑,转身去了后院找候氏。
屋子里,只至四周静的只有风声入耳,邱燕竹才抬起头,目光落在主座上头发已近花白的邱老爷,轻声道:“舅舅!”
邱老爷听得他这声“舅舅”,缓缓抬头朝他看来。
“怎么了?真的不打算做邱家的儿子了?”
邱燕竹摇了摇头。
“那怎么就喊舅舅了?”
邱燕竹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决的看了邱老爷,“大哥的话……”
“他的话?”邱老爷一声冷笑,淡淡的道:“他说了很多话,你想说的是他说的哪句话?”
邱燕竹原本想好的说词,在邱老爷清清冷冷的目光中,便又沉了下去。
“燕竹啊,我答应过你父亲。”邱老爷清冷的目光中便似潮水般,慢慢洇起了一层凄凉,“答应他,把你养大成材;答应他,你这一辈子都是邱家的人;答应他……”
这是邱燕竹第一次听到邱老爷说起他的父亲,尽管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密秘,但突然就这样揭开出来,他还是莫名的便觉得心压抑的历害。
舅舅待他不薄,正是因为这份不薄,才使得舅母和表哥们对他不喜!
但他从来不知道,舅舅与父亲之间有这样的承诺!
“舅舅,萧家到底对父亲做过什么?”
邱老爷闭了闭眼,沉沉的摇了摇头,“不重要了,你已经长大了,有了功名,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过去的事,都不重要了。”
“可是……”
邱老爷摆手,“我会亲自去你族伯那,请了你族婶出面说媒,你放心。”
邱燕竹略一顿,便起身,对邱老爷抱身一揖,“燕竹谢谢舅舅。”
邱老爷看着出类拔萃的邱燕竹,看着那与胞妹极为相似的一对眸子,眉梢轻轻的扯了抹笑,和声道:“你跟你娘长得很像!”
邱燕竹抬头。
邱老爷已经闭了眼,似梦呓般,轻声道:“你娘当年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好看,可是当年一场灾荒,尸浮遍野,眼见得我们便也要活活饿死。你娘头上插了根稻草,便将自己给卖了,靠着她自卖的二两银子,我才活了下来。”
邱燕竹张了张嘴,耳边却再次响起邱老爷语重声长的话。
“燕竹,人啊,不能没有良心!我欠你娘的,我们一大家子都欠你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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