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最终没去成武威。
末时一刻的时候,铺子里的小王急急的赶到了陶家,将正待出门的紫苏给拦了下来。
“死了?”
紫苏霍然直身,目光锐利的瞪了小王。
小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点头道:“是的,死了。”
紫苏半响没有出声。
死防严防,原以为陈家是死了心了,想不到,他们打的主意却是不动则矣,一动就让你万劫不复!
小王焦急的看了紫苏道:“东家,你快去吧,晚了,怕是铺子都要被砸了。”
紫苏点了点头,一边起身,一边对小王道:“我去铺子里,你去报官。”
“报官?”小王惊愕的看了紫苏。
紫苏迎了他的目光,点头道:“没错,报官。”
小王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眼见紫苏不似说气话,而是当真要这么做,当下便急声道:“东家,这怎么可以,一旦报官,我们梦里香的牌子就要砸了,以后谁还敢来我们铺子里买酒。”
紫苏闻言,不由便挑了眉头看小王,沉声道:“不报官,你打算怎么办呢?”不待小王回答,她继续道:“花钱了事?”
“你觉得花多少银子能满足了她们?”
“还有,你觉得她们仅仅只是想要银子就了事了吗?”
小王被紫苏问得一愣一愣的,在他的想法里,总是觉得这样的事,还是悄然处理掉的好。不管那人是真喝酒喝死的,还是假喝酒喝死的。总是买了他们的酒,如此的话,想来,只不过是想讹点银子罢了!
可听紫苏这话中的意思,似乎事情并不这么简单!
“去吧,不管你是找里长还是直接去官府,总之报官,这死了人的事,非是我们一个商户之家承担的起的。”
小王打了个冷颤,当下便道:“是,小的这就去报官。”
紫苏点了点头,同样站起身便往外走。
“二姐……”
紫苏回头,见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四妹,她停了步子,上前迎了四妹,轻声道:“没事,别怕,你就在家呆着,二姐去处理。”
四妹自是明白,眼下的事,她什么都帮不上,而紫苏也什么都不会让她插手。既然如此,那便先让二姐她们放手一搏,她把家里的事料理好,让她们回来的时候有个热茶喝有热饭吃便成!真到万不得己,没有活路的时候,管它是卖身求荣还是卖身求命,她都要将自己给卖个好价位!
“你小心点,外面有些冷,我瞧着好似是要下雪了。”
紫苏原以为四妹是来劝她的不要去的,没想到四妹却是只是交待她注意保温的事。当下,不由便犹疑的看了四妹好几眼,生怕四妹人小鬼大,自己拿定了什么主意,而不跟她说。然,几番打量下来,四妹却是坦荡的很。表现的就真是如她看到的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紫苏拍了拍四妹的手,轻声交待道:“你在家注意点,如果那个菊生来的话,一定要把她留住等我回来。”
“嗯,我知道了。”
辞了四妹,紫苏带了青青急急往步子里赶。
远远的便看到铺子外围满了人,大张正指着几个小伙计紧紧的排成人墙,护着身后的铺子。大冷的天,那些个伙计身上被扔了不少的菜叶和鸡蛋。而人群中间,则是几个穿着白衣戴着孝帽的女人,孩子齐齐的跪在地上,正撕声裂肺的哭喊着。
一口一句。
“相公啊,你死得惨啊!”
“相公啊,你死得冤啊!”
另那几个看着大小不一的孩子,则是张了嘴哇哇的哭喊着,“爹啊,爹啊……”
紫苏远远的便停了步子,她悄然的站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街角,目光警觉的打量着人群里几个异常活跃的身影。
一看,那些人就与纯粹看热闹的人不同。不时高声的与身边新围上来的人说着,“梦里香”喝死人的事,又不时的发动身边的人拿着菜叶和鸡蛋往人群里伙计的身上砸,还叫嚷着,要砸店!
“女乃女乃!”青青也看出了不对,她指着人群里的那几人道:“女乃女乃,这几个人肯定是陈家派来的!”
紫苏点了点头,轻声道:“没错,就算是不是陈家派来的,也是陈家花钱收买的。”
“那怎么办?”青青急声道:“女乃女乃现在不能过去,万一,他们伤了你怎么办?”
这也是紫苏担心的,古来法不责众,她若是这个时候走过去,说她是“梦里香”的东家,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一定会被那几个别有用心的人鼓动起来,不说把她当场打死,但是趁冷给她打冷枪是很有可能的!她要做的事还很多,眼下决定不能出点意外。可她若是不过去,大张他们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到时铺了被砸,那记录着往来买酒人的名单,一定会被趁乱抢走,到时,她们就坐实了卖毒酒害人命的罪名了。
“可是不过去不行啊!”紫苏攥了攥手里的拳头,低声对青青道:“铺子里的册子很重要。”
“那奴婢偷偷溜过去,问了大张拿?”
紫苏摇头,“你拿出来,怕是也会被她们抢走。”
青青默了默。
“去看看,官府来人了没!”
青青点了点头,小心的退了下去,转身往街角跑。
“叫你们东家出来,瞧瞧人家孤儿寡母的,吃了你们的酒才死的人,难道不该给一个交待吗?”
“叫你们东家出来,不出来,我们就砸了你们的店!”
“对,砸了他们的店!”
“砸了他们的店!”
群情激愤,眼见得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便要被鼓动起来,紫苏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手,心里如雷打,但脚下却是坚如磐石,纹丝不动。只不时焦急的回头看几眼,看几眼。
“吃了我们的酒?”大张站在伙计后,沙哑了嗓子喊道:“我们店里卖出去的酒都记录在册的,你家男人姓甚名谁,说上名来!”
紫苏听着大张的声音,当下急得狠狠的跺了脚。虽说,也知道大张这是被逼急了乱了分寸,但这不是自暴短处吗?人家若是心里有鬼的,这会子便更要抢了那本册子了!
果不其然,人群里发出一声怒喝,“看看,看看这无良奸商,人都死了,还在这血口喷人,来啊,大家伙把他店给砸了,替这孤儿寡母的出口气。”
一瞬间,呼啦一下,人群便涌了上前。
“住手!”
一声怒喝响起。
群情激涌的人群静了一静,待他们反应过来,才发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漂漂亮亮的小妇人,小妇人冷了张脸,一对眸子似寒刀般刮过在场的众人!
“你是谁!”
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有人上前质问紫苏,指了挂着“醉人间”牌子的铺子对紫苏道:“这家铺子里的酒喝死了人,你知道吗?”
紫苏冷冷扫了上前与她说话的男子,一眼,她便看出眼前之人就是适才在人群里上窜下跳,极力发动大家砸店的人里的某一个。
“不知道!”
“不知道,你个小女娃儿跑这来干什么?”那人一挥手,对紫苏没好气的道:“回家女乃你的孩子去!”
紫苏冷冷一笑,却是没有如他所言走出人群,反到是几步走到人群的最前头,往门阶之上一站,目光睥睨的瞪视着下面被她惊怔住的人,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店,你们要砸我的店,我还不能问一问?”
“你的店?”
紫苏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对恭敬迎了上前的大张道:“守好店,谁敢上前砸,先给我拿下再说,官府的人马上就到。”
一听她说官府的人马上就到,围着的百姓轰一声便炸开了!
而之前那几个带头生事的人,脸上闪过最初的一抹慌乱后,很快便镇定下来。显然,他们来之前是商量过如何处事的!必然也知道紫苏铺子里最近新出来的规矩,谁买酒都要登记在册,之前是针对批发的客人,后来便是打一斤酒也要记录在册。他们的目的显然就是为那册子!
“你是东家那更好说话了。”着青灰棉袍嘴角长了颗痣,痣上生根毛的男子上前指了跪在地上的女人道:“她家男人喝了你们的酒死的,你怎么总要给个说法吧?”
紫苏顺着男人的手看向地上的女人,女人戴了个白白的高帽子,低垂了头,只顾哀哀哭泣。她的身边,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此刻正瞪了三分惊恐,七分恨意的眸子看着她。
“我给说法?”紫苏冷冷的勾了唇角看向男子,淡淡道:“我给什么说法?生死大死,自有官府论断。”
“可她男人是喝你的酒死的!”男人扯了嗓子喊道:“你也是女人,怎的这般铁石心肠?”
“哦?”紫苏垂眸淡淡道:“我铁石心肠?那到想想问问,要怎样做,才显得我不是那么铁石心肠呢?”见男人张嘴欲言,紫苏霍然拔声,“给她银子,自此人钱两清?死了的死了,活着的好好活着?”
“谁要你的银子!”男人大声道:“你得赔命,你的酒把人喝死了,你还不得赔命啊!”
“是,赔命!”
紫苏目光冷冷的扫过那些附合着喊“赔命”的人,冷冷一笑,目光陡然一历,瞪了身前的男子,“赔命?”
“没错,赔命!”
“做梦!”紫苏忽的便抬脚一脚踢在了那人的档部,只将身高七尺的汉子踢得当即脸色青白绻在了地上。变化乍起,人群还没反应过来,紫苏已经是飞快的对身后的伙计喝道:“给我将他拿起来,我怀疑他和这妇人是拆折党,来讹钱的。”
大张和几个小伙计是一直全神戒备的,当下听了紫苏的话,二话没说,立刻上前将那人给拧手的拧手,抬脚的抬脚,结了腰带捆得扎扎实实。
眼见得那人被捆住,人群里另几个经过最初的懵然后,都反应过来了,当下便一声,大吼,“无良商家仗势欺人,我们跟她拼了!”
眼见那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便要涌了上前,紫苏却是起身往上一站,历声道:“官府的人来了,我看你们谁敢乱动!”
她这一声喝过,往前涌着的人群不由自主的便一顿。
很快街头便响起杂乱的步子声,果见一群着衙役服饰的人朝这边跑了来。
“呼啦”一声,那些围着的老百姓,齐齐的散了开去。剩下几个带头挑事的,看了眼被紫苏抓在手里的领头人,又看了看身后正朝这边跑来的衙役,一跺脚,同样做鸟兽状散了!
紫苏长长的吁了口气。
青青气喘吁吁的跑了上前,站在原地,哈哈的顺了口气后,才对紫苏道:“女乃女乃……官差……大哥们都到了!”
紫苏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休息。
她则迎着那六个着一色皂色官服的衙役屈膝一福道:“小妇人见过各位官差大爷。”
“邱娘子客气!”衙役领头的,一名叫铁捕头的还了一揖,指了地上瑟瑟挤成一堆的妇人和那个犹自挣的扎男子,道:“邱娘子,这些人,先由我带回县衙。你这店铺只怕也要先封上,待忤作验过尸,怕还要请邱娘子上堂一回。”
“自是应当的!”紫苏点头应道。
那铁捕头立刻示意手下的人将店铺给封了,又对那抱着孩儿哭天抢地的妇人喝道:“走吧,有什么事,到县衙去说。”
“我不去,我不去……”妇人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指了那个被捆住的汉子道:“是他叫我们来这跪着哭的,我就说了,那死鬼是自己喝多了酒摔了河里淹死的,跟人家没关系,可他说,能要些银两总是好的!”
“住嘴,住嘴!”汉子挣扎着想要上前训斥妇人。
妇人却是抱着孩子,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都喊了出来。
当下,众人是听得好笑又好气。
自是最后,人还是被带走了!
紫苏少不得又拿了些银两让衙役买了酒喝,暖暖身子。
待得一切事必,大张将贴身藏好的那本册子递给了紫苏,轻声道:“东家,这啥时才能开业啊!”
紫苏看了看已然暗沉的天,对大张道:“就当是提前休假吧!”顿了顿,看着几个脸上一片惶然的小伙计道:“放心,薪水一样给你们算,今年的封红也还是有的!”
小伙计们当下脸上便生起了喜色。
到是大张必竟年纪长点,经的事多,他小声的问道:“东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紫苏笑了笑道:“是有点事,你也别担心,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大张还想再说,但想了想,就算知道是什么事,他也帮不了什么忙。当下,只得宽慰了紫苏几句,与小伙计们,各自散了。
紫苏待得人都散了,才觉得绷着的那一口气泄了泄,“扑通”一声便软坐在门前的阶沿上。怔怔的看了眼前空空的街道,半天不想动一下。
青青见了,有心想说地上凉坐不得,可看到紫苏泛着青白的脸,只得叹了口气。陪着紫苏默然无语的坐在那。
“陈家到底想做什么?”紫苏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跟青青在说,“我原以为他们会花钱买命,最后,他们却只是花钱买事!”
青青想了想,轻声道:“可能也怕是惹上人命官司吧!”
紫苏摇了摇头。
青青见她摇头,便不再言语,抬头看了看天,“女乃女乃,我们回去吧,指不定家里有好消息呢!”
紫苏点头。
眼下,她就处划再累,怕是也停不下来。
陈家闹这么一出,其实更多的只怕是想绊住她,陈家的重点在三弟身上!
“走!”想清楚了,紫苏自是不会再多呆一秒,当下强撑着发软的身子站了起来,对青青道:“我们回去,指不定菊生就在家里等我们了。”
紫苏没有猜错,她们回到家的时候,菊生已经在四妹的陪伴下,喝了一盏茶,正频频的向外张望,一待见了她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女乃女乃回来了!”
紫苏对着菊生点了点头,对同样迎了出来的四妹道:“四妹,你去让人给我沏壶参茶来。”
参茶!
四妹看着紫苏有些泛青的脸,当下想也没想,连声应了是。亲自去了库房,从那些京都送来的东西里找了只看相好,枝身大的参茶,二话没说便亲手泡了茶,端了出来给紫苏用。
“女乃女乃,这身子不要紧吧?”菊生同样担忧的看了紫苏,犹疑的道:“我家女乃女乃那还有几枝好人参,稍后我与女乃女乃说了,让人送过来。”
“不必了!”紫苏摆了摆手,对菊生道:“我这府里还有,没了,再问你家女乃女乃讨。”
菊生点了点头,自是知晓紫苏等着回话,当下便将菊花与海棠见面的经过,以及海棠的回话,事无巨细的回了遍,末了轻声道:“我家女乃女乃说,那位四女乃女乃说,还请女乃女乃耐着性子等一等,最迟明天下午,她会使人来送信过来。”
“行,我知道了。”紫苏点头。
这原本也是她意料中的事,海棠必竟只是一位姨娘,又不是什么正经的夫人。想要打听那些消息,除了手段,还要时间!
菊生眼见没什么事,便起身告辞。
当天夜里,菊花便送人送了两枝三十年的人参过来!
******
哎,突然发现,还有好多剧情没写。不管怎样加快进度,还是不行。亲们,再多担待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