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默来到了龙殿,里面的气氛已经低到了极点,凌烟无助地跪在地上,凤来仪优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父王依旧波澜不惊,夜默在这时候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参见父王,愿父王龙体金安。”千篇一律的开场白,眼前的父王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这孩子眼睛越来越蓝了,夜辰心里暗想,夜辰自从做了皇帝,就亲眼看着夜默的眼眸变化,再看凌烟,这两兄妹还真是不一样….
“起来吧,默儿,你是准备来求情的?”夜辰的表情看不真切。
夜默只是机械般起身,“父王,此时略有蹊跷,不如从长计议?”夜默敢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对父王说这么多话。
“哦?听皇弟的意思,莫非对于凌烟的事情感到蹊跷?”夜承不经意地开口,“也许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那个乱臣贼子不也是如此?”
夜默望着凌烟依旧跪在那里不言一发,不禁有些着急,“凌烟?难道你就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冤枉的?”
凌烟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回头,哥哥….现在还妄想垂死挣扎?自己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听雪楼…母亲被赐死的地方,凌烟只是微笑,“多谢哥哥的美意…”
夜默握着拳,宽大的衣袖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夜默的愤怒,“那么皇兄的意思是?”
夜惜城扬了扬额头前的刘海,“你不如让凌烟妹妹自己说说看。”
夜惜香有些紧张地看着夜默,她清晰看到了夜默眼睛里面的嗜血,她这辈子是注定对不起凌烟了….
“无话可说,只听父王旨意。”凌烟低着头,半响才说完这句话。
夜辰只是漠然的一句,“让锦云公主先回去,加大巡逻队伍,以防凌烟出逃。”
“是。”
凌烟直勾勾地看着夜辰,父王永远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样的命令只是为了囚禁自己,说白了,自己其实没必要奢求父王会帮她沉冤得雪,凤来仪…凌烟紧抿嘴唇,她害死了母妃,现在
当凌烟被带走的时候,夜默看到了凌烟的回眸一笑,笑的纯粹干净,清亮的眼眸就像多年前的月池那样,“哥哥,放心吧。”轻轻的唤出这句话,分贝只有夜默和凌烟两个人才听得见。
“傻丫头…”夜默阖目,背过身,“父王,夜默告退。”
“恩。”夜辰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当夜默再次出现在月池时,蒂凡尼正在等着他。
夜默有些迟疑地问,“你在等我?”蒂凡尼只是点头,清凉的嗓音低低阐述着,“夜公子,凌烟不是你想救就可以救的,这件事情,只有越闹越大不会收场的,我想你应该很明白吧。”
夜默无奈地昂起头,刻意掩埋自己的悲伤,“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毕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蒂凡尼心里渐渐开始有些波动….亲人?这个概念好模糊…在洛府的时候,自己只感觉到了燕卿对自己的关爱,而洛成云,似乎有些古怪,但是宁儿,对于她的死,蒂凡尼感觉更像是任务失败被人杀害的样子,比较前世,在组织呆久了,这些事情屡见不鲜。
夜默握住了蒂凡尼搭在阑干上的手,“一直都是这么凉?”
“恩?”蒂凡尼对上夜默试探的目光,“额…本来就是这样,我都习惯了。”
夜默“哦”了一声,“手心凉的人大多是阴损及阳,阳气受阻运行失常。”夜默看了眼蒂凡尼,“想不到你身体这么虚,看你的脸总是有点白。”
蒂凡尼有些尴尬,想不到西月绝和夜默都看出了自己的苍白,为什么云歌会对此避而不谈?蒂凡尼看着夜默认真的脸,心里不知为何莫名有些软,也许和云歌这么细心的人呆久了,心里渐渐开始有些热了,或许是因为有洛繁漪那样温暖的灵魂在心里,蒂凡尼真的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般冷淡。
夜默松开了手,“手心比凌烟还凉。”蒂凡尼听到这番话,不禁觉得夜默其实对于亲情是无比珍视的,夜默看似冷漠但是在凌烟面前他会退下冷漠,因为凌烟是他的妹妹。
蒂凡尼觉得之前拿他和傲决比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脑行为,傲决和夜默只有碰巧的眼眸,并没有什么相同…
夜默叹了口气,“洛小姐,改日再见,希望那个傻丫头….”
蒂凡尼微笑欠身行礼,“一路走好,夜公子。”
绿茵阁
凌烟茫然地看着这间房,这里…有着太多的回忆,不堪幸福,这一切都是凌烟才知道的感觉,如今现在自己是真的没救了,父王意味深长的话语,如果凤来仪再煽风点火,自己根本就活不下去,但是….如果就这么死了,哥哥他怎么办,很有可能就因为这样被自己所连累。
凌烟想到这里,在心里做了一个很沉重的决定,默默地打开许久没有打开过的柜子,里面藏有一杯鸩,凌烟不禁想笑,母妃被赐死之后偷偷留下来的,是为了报复凤来仪,而如今,自己却要先走一步,凌烟真的好想笑。
拿出笔墨,素手却一直微微发颤,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重大的决定。
“我夜凌烟勾结前朝乱臣贼子,以玉为证,与其交谈所言甚欢,预谋过反国之计,此时全为我所为,与皇兄夜默毫无瓜葛,无须诘问皇兄,夜凌烟愿承担一切罪过。”
凌烟漠然举起鸩酒,这一切都结束了,只要可以不让哥哥被牵连就够了。凌烟留下凄美一笑,便饮下鸩酒,不知里面是灼疼爱恨还是缔结这一世的仇恨?都过去了,爱过恨过,都只是过往云烟,她不能要求世道偏爱于她,她只感谢她曾经爱过恨过,这就够了,人间的感情都知道了,也不枉为人。
当凌烟意识渐渐涣散的时候,房间外面多了一个威严的女声,“现在快去看看锦云公主在干什么。”
“呵。”凌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微笑,一抹鲜血滑下唇边…
才人府
“哎,云公子,你知不知道啊?”一个才人仰视着云歌,眼睛里面多得是羡慕,什么时候可以像云歌轩辕那么有名啊。
“什么事?”云歌只是看着手中的书,眼睛未曾离开过书。
那才人咽咽口水,“锦云公主与前朝乱臣贼子有来往,听说还想反国呢!锦云公主现在饮鸩自尽了。”
云歌的手莫名地颤了下,可惜不是悲伤,云歌其实心里是相当窃喜的,夜凌烟的死可以让选妃推迟,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有理由带洛繁漪去苗疆了。只是….凌烟此事倒是很蹊跷,为何会莫名生变?
“你所说的是真的?”云歌放下书,眼神直视着那个才人。
“当然啦,云公子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绿茵阁那里。”才人还想多说些什么的时候,云歌赶紧离开了,“多谢仁兄。”
“啊….不谢不谢…”才人不禁有些耷拉脑袋,本来还想求云歌给他写副字来在朋友堆里炫耀呢,哎….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云歌走到门口时,遇上了蒂凡尼,蒂凡尼看向云歌,“云…公子,可以和我一起去绿茵阁嘛?”
“你的脸色为什么那么差?”云歌来到蒂凡尼面前,本想探探蒂凡尼额头,但是却又缩了回去,“走吧,小心点。”
蒂凡尼有些无力地跟着云歌后面,从听到风言风语的时候,自己就感觉到了无力,洛繁漪的灵魂说明了她的不安,凌烟是帮助她的恩人,她很担心。
可是这和蒂凡尼关系不大,但是这幅身体反应之强之大,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想,蒂凡尼屏气凝神,才少少缓解些。
蒂凡尼感觉到了洛繁漪的不安,但蒂凡尼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和凌烟没多大交情,若不是凌烟的插手,自己和洛繁漪可能早就死去,凌烟在误打误撞下给了她们两次重生,这份情,蒂凡尼不会忘却。
云歌握住蒂凡尼的手,掌心的温暖给蒂凡尼冰凉的手心少许温暖,蒂凡尼望着云歌的背影,云歌没有回头,而云歌却开始微微担心起来蒂凡尼,手心一直这么冰凉,到底是什么原因?
当云歌和蒂凡尼赶到的时候,凤来仪和夜承兄妹她们早已在那里等候,凤来仪只留下了一句话。
“既然她都死了,那么绿茵阁也没有任何必要留在这里了,添了着房子也是给北国以及本宫添耻。”
“我以太子爷的身份告诫你们,绿茵阁….你们谁都动不了!”夜默低吼充斥着的是不屈服。
那时候的蒂凡尼心里微微跳了一下,那是傲决的眼神!只有傲决还会这般不屈服,蒂凡尼再一次回想起那场血腥味十足的死亡。
云歌感觉到了蒂凡尼的反常,回过头赶紧检查下蒂凡尼是否不适,蒂凡尼却摆摆手,“也许大风大浪见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蒂凡尼说完这话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顾不得去伪装自己的前世,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内心最真切的感受…
这场戏终究要落幕,毫无生气的凌烟被抬出,夜默极力忍耐的怒火和悲伤,蒂凡尼无暇顾及那么多,只看到自己脚下有一张纸,捡起来一看,上面的内容让蒂凡尼不禁觉得有些错愕。
“哥哥,可不可以把珐琅彩花卉簪葬在我的墓里?”
指间微微有些发疼,心里有些苦涩,凌烟….真的在最后让蒂凡尼着实为她心疼了一下…
算了,还是先拿给夜默看吧,怀着这样的念头,蒂凡尼只是伸手给了夜默纸,却一言不发。
夜默看完了这张纸,蒂凡尼第一次知道,夜默是会落泪的,虽然只有一滴,感情却是很难再找的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