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一天,正所谓是轰轰烈烈。那里两张沙发一好一坏,好的人家不给搬,只好搬那张坏的,当时我躺在上面什么也没想,就觉得终于可以住大一点的屋子了,据说这房子原是一伯伯给一大叔的,那大叔六千卖我爸一破瓦房,在那一块钱能买n多东西的破年代,真赚翻了他。妈妈说了句特n匕的话,说:“不是受不了,谁爱要谁要!”
新家离旧家也才两百米不到的距离,全家人满心欢喜。没想到这还不是个头,我们搬出来没多久,三婶就把我们家东西扔出门口了,那两间房归他们家了。
除了愤怒亦无其他。
爸爸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很小才十五六岁就被迫出去工作养家,去挖煤,他很有孝心,很大度,很有原则,我一直把老爸这些优点当目标。而妈妈是个比较温和的女子,她不会做饭,会变着花样给我们做些东西,后来她出去工作,记忆才有了段空缺。
上面提到的算是我也有的。
爸爸妈妈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赌钱。而我故意遗忘,我知道是我害怕,我学牌学麻将学不会的原因其实就是故意不记住,故意混淆,故意忘记,我知道,一旦会了,也许我就再也离不开牌桌,颓废在那里了,我们家的人,没一个不是赌博上瘾的,除了不会的。
到新房里的日子刚开始还是不错的,大家都挺高兴的。有一次两个姐姐把绳子绑窗子上玩跳绳,我又没看见,结果一绊就摔了,手喀嚓一下就断了,那种疼我现在也还是记得,又是叫爷爷采药,又拖了几天,又疼了几天,后来肩膀就不能负重了。没去怪谁,都是自个没好好珍惜自个,怪得了谁。
七岁那年,二姐姐去报名上二年级,我跟她一起去,她那时的老师姓胡,被赐名鸡屎。胡老师看我在门外直勾勾看着他,以为我是他学生,就要我进去听课,我跑回家了,第二天爸爸带我去报名,我抱着学校大门死都不肯进去。
第二年我去上学了,我在门外听爸爸赊学费,我小学时还要交钱,那家小学是私立的,校长姓黄,外号是泥鳅。泥鳅不肯,爸爸在那跟他磨。我背着书包站在校长室外面,扯紧了背带,心里很紧张很害怕。终于泥鳅招手让我进去,他说:“你能用你的右手跨过你的头模到你的耳朵吗?”我去试,模不到。
泥鳅说:“那就不能上学了,明年再来吧。”我努力去模我的耳朵,扯着耳朵说:“校长,我能模到!我真的可以模到!”因为爸爸妈妈和亲戚们总是说我该上学了,我已经八岁了。爸爸给他一支香烟,记得爸爸那时都是抽卷烟的。他说:“黄校长!我女儿都八岁了,再不读就不行的。”泥鳅接过香烟,说:“那就读小班吧,太小了,上不了学前班。”爸爸说:“这不行的,她八岁了,要上学前班。”
泥鳅终究说不过爸爸,对我说:“小朋友,明天来上学吧。”我点头,爸爸模着我的头说:“谢谢校长。”我说:“谢谢校长。”回去的时候爸爸很开心的样子,一边哼着歌一边抽着烟走在我前面,突然回头说:“明天早点起床。”他牵着我的手到他打牌的地方,一家小卖部。他让老板的女儿给我拿了块豆腐皮辣片,那是我第一次吃零食,我人生第一次吃辣片,是爸爸看着我吃的,他问:“好吃吗?”我点头递给他,爸爸笑了,把我抱起来抱在怀里,然后把我抱到赌桌旁,他去赌钱。吃完了那张辣片,我舌忝干净手上的味精,心想那真是好吃的东西,眼睛不自觉往放辣片的罐子里瞟去。
爸爸输钱了,把我抱上台说:“拿我满女做押。”然后爸爸笑着把我抱回了家,我想他一定是赢了钱吧。他把钱拿给我放,他说我是满女,他让我好好读书,晚上我会抱着爸爸。那时我八岁,拥有着世界上最简单的幸福。
再也没有天天受气挨打,没有那么多什么。有最爱我的爸爸妈妈,有常欺负我,却爱我的两个姐姐,有很艰苦却很快乐的生活。我以为日子就是这么过下去的。
记得和爸爸最好的结拜兄弟姓杨,他有两个比我大一点的儿子,他们和两个姐姐玩得比较好。我们两家生活都很不好,叔叔和爸爸这么好,是因为叔叔结婚时,没钱的爸爸借了钱给他,叔叔觉得爸爸很有义气,所以交好。爸爸跟我说,那时爸爸还没有老婆。
在老房子的时候,叔叔婶婶和两个哥哥来了就在厨房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我们都站着吃饭,让四个大人坐着,爸爸和叔叔就是没有钱,也会买点酒和花生,喝上好长时间。妈妈和婶婶就说话,常聊到我,妈妈总是会想哭。她说我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她说我什么都不说,她说我还小。
懵懵懂懂的觉得,不管我怎么做,妈妈都会觉得,我很好,我很棒,我很值得她夸赞。而婶婶会安慰妈妈说孩子懂事就好,别想太多。婶婶扶着我的肩膀对我进行思想教育,那时还小,只知道点头,我也不爱说话。
后来到新房子里了也还是一样,会让我去买酒买花生让他们哥俩好好喝上一顿,妈妈和婶婶还是会在那说话,偶尔妈妈也会说某个女人某个男人如何如何不应该。只是我们有了那张沙发,可以坐了,我们有了宽敞的客厅不用挤着了,我们笑容更多了。
那时妈妈手还巧,爸爸还勤快,外公外婆还麻利,还会做些米糕,花生糖,河粉什么的。生活真是充满了阳光。
我上学以后,成了小霸王,我的小同桌们全受了罪,大家都很怕我。而我的人缘还受二姐影响,她混得好我就能混好,有段时间,她和三个女生玩,那三个女生把我当大王供着,但女班长就针对我,不和我玩。后来二姐不和那三个女生玩了,和女班长的姐姐玩了,女班长就理我了,她说:“我跟你玩。”我说:“好啊。”然后我们就手拉手一起去滑滑梯,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太二了……
但具体还是很快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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