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炎国的南方边缘之地,一个叫三石村的小村落,离最近的集市庆丰镇足有六十里路程,四面环山,其中那最高的一座山,便叫做紫霞山。
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紫霞山本不叫紫霞山,之所以现在会叫紫霞山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有一天,天上的紫霞仙子降临在那座山上,赐福于凡间,于是从那之后,那座山就被改名为了紫霞山。
端木恬单脚站在院子里练习着平衡,正好抬头就看到了那被命名为紫霞山的最高山峰,并想起了前两天在村口香樟树下听到的那个被村子里的人们代代相传的神话故事。
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六年多了,除了刚出生的时候被父亲抱着奔波了一段时日之后,他们就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安家落户,这六年多来,日子倒也过得很平静。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两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着急慌忙的跑到了她家门口,对着她喊道:“恬恬不好了,你爹又喝醉了,还把王屠夫的儿子给打了,你和你哥哥快去看看吧!”
听到声音,正在厨房准备着午饭的端木璟也走了出来,只见他眉目俊秀,姿态闲雅,即便只是穿了粗布衣衫,也掩不住他身上的优雅气质。
他缓步走了出来,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走路的姿势,偏偏他做来就有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很舒服的优雅,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一种魅惑人心勾人心魂的潜质。
看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小孩吧,不就在看着他发呆么?尤其是那个小女娃子,更是红扑扑着脸,眼中一片水汪汪的。
他走到端木恬的身旁,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侧头轻声说道:“我们先去把爹叫回来吧。”
“嗯!”转头看着他,轻点头淡然应声。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如同是仙童仙女携手而立,男孩俊秀女孩俊俏,就连那容貌都有七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赏心悦目。
然而当女孩转回头,那画面顿时就变得惨不忍睹,让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的觉得,如此对比,未免也太过残酷。
却原来,端木恬的左边脸颊上长有一巨大的红色胎记,几乎覆盖了她左边的那整半张面孔,鲜红欲滴,怎么看怎么狰狞,怎么看怎么鬼气森森,在这个红色胎记的反衬下,她另外半边的绝世容颜顿时就无限渺小了下去。
六年多前,他们刚来三石村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是叫她鬼女圭女圭的,不过在被她爹爹连着揍了十几个人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称呼出现在端木恬的面前。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跟着那两个小孩朝外面走去。
在村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旁边,有唯一的一家小杂货店,平常都经营一些油盐酱醋、细碎针线布料之类的小物品,当然也有酒这个东西,是三石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去那里,聊天的、玩耍的。
开店的是一个寡妇,家里有个八岁的儿子,就是今天跑来端木恬家通知的其中那个男孩儿。
村里人都喊她作黑寡妇,只因为她相当极其的泼辣凶悍,论打架,便是村子里的那些男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不过她对村子里的小孩却都不错,偶尔去镇上进货的时候,还会带点糖果回来,分给去那玩的小孩尝尝鲜,所以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她。
端木兄妹两来到那里的时候,正有一大群人围在香樟树下,对着中间在起哄,黑寡妇倚门站在她的小店门口,冷眼看着,不时的哼哼两声。
“这些臭男人,一个个不去好好干活,尽跑这里来瞎起哄!”
她冷冷的骂咧着,转头就看到端木兄妹已就在眼前,忙站直了身子,朝他们连连招手,说着:“女圭女圭,过来过来!”
端木璟拉着妹妹就一起走了过去,轻声问道:“阿婶,我爹他好好的怎么会打了王屠夫的儿子?”
她看着端木璟就是一阵笑逐颜开,一听到这个问题却又立马脸色轻诮,撇着嘴说道:“还不是那小子嘴贱,骂恬恬是鬼女圭女圭,被你爹给听到了。”
端木恬轻敛着眼睑,心中微暖。
这些年来,爹爹越过越落魄,似乎是在自暴自弃,自己把他自己给放逐了,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撒酒疯,甚至端木恬有时候忍不住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她和哥哥两人,他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再留恋人间。
旁边的香樟树下,起哄声不断,看不清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是个什么情况,黑寡妇在耳边喋喋说着,“你们两个女圭女圭可千万别冲进去,弄不好还把自个儿给伤着了。你们就站在这里,等过会儿带你们爹回去就行了,应该也快结束了。哎呦不是我说,你们的这个爹也实在是太不争气,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你们,真是……”
端木恬忽然转身就朝人群中走去,黑寡妇一愣,就想伸手拦下她。
这大人打架,两个小女圭女圭掺和进去,那多危险?
但跟着端木恬的脚步,端木璟也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她伸出的手前面,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阿婶提醒。”
然后也转身跟着妹妹挤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推推嚷嚷的,兄妹两这么一挤顿时就有些歪了,那被挤的人顿时恼怒就想要呵斥,可一低头就看到这兄妹,当即住了嘴,还主动将路给让了出来。
“呦,这不是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吗?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帮你爹一起打架不成?”
他们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但似乎总也有点格格不入,而且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总有人称呼他们为公子小姐。
或许是因为端木璟这个小子虽年纪尚小,但却一身的贵气遮掩不住,或许是他们觉得这样粉雕玉琢的女圭女圭跟他们在村里见到的其他小孩都有些不同,也或许,是因为端木峥即便是一身落魄,也让人觉得他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家三口人,从来也没有如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农活。
总之原因有许多,到了现在,恐怕是谁都不知道究竟到底哪一个才正确,而听到这样的话,听到周围的哄笑声,兄妹两都是默然不语,只顾着钻进人群里面。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挤到了中央的兄妹两,只是神色却是各不相同的,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有皱着眉头对这兄妹两表示担心的。
端木恬很快就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只是却又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的那位能抱着她和哥哥两个人冲破成千上万的敌人所包围的爹爹,那位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也能如履平地,踏雪无痕的爹爹,此刻却抱头蜷缩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在王屠夫的拳打脚踢下呜咽。
胸口忽然一阵阵的发紧发闷,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里而浑然不觉,被哥哥握着的手一阵疼痛,她也依然无知无觉。
忽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甩开哥哥的手就直直的朝王屠夫走了过去。
此刻在这香樟树下,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就连那王屠夫也停下了拳打脚踢,停下了谩骂转过头来看着她。
“鬼女圭女圭,你来找死吗?”
他瞪着眼睛瓮声瓮气的说着,那一瞬,端木恬看到躺在地上瑟缩呜咽的爹爹,所有的瑟缩和呜咽都停顿了一下。
她忽然加快脚步,在爹爹站起来之前就冲到了他前面,伸手去扶他,轻声说着:“爹爹,我们回去吧。”
一阵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但她浑不在意,端木峥在顿了下后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再理会任何人,只顺着她朝人群外走去。
可王屠夫却不干了,他觉得这父女两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就抢上前来怒吼道:“站住!你这个废物,老子有说你可以走了吗?别以为打了老子的儿子,你就可以就这样离开!今天我要不让你跪下道歉,我就打死你为止!”
端木恬忽然停下脚步,“唰”的猛转过头去,死死的盯上了他。
这一刻,她身上猛然爆发出了浓郁的黑暗气息,发丝无风自动,越发的像一个鬼女圭女圭了。
这王屠夫是庆丰镇上有名的屠夫,平常时候都是住在镇上的,只隔三差五的才会回来一次,性情乖张,又下得去手,村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他一向是横行乡里的角色,从来也没有人敢触了他的霉头,更不用说是竟敢打他的儿子了。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宝贝得紧,一听说被端木峥这个废物酒鬼给打了,哪里肯放过他?然而此刻面对端木恬的目光,却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整个后背都忽然冷岑岑的。
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但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发觉自己竟被一个小女圭女圭给吓到了,不由便越发的恼羞成怒,大踏步的再次冲了上来。
却在这个时候,端木璟从旁边冲了过来,抬脚就对准王屠夫的膝盖用力踢踩了下去,只一下便将他踢得一个踉跄,后“轰隆”一声巨响,王屠夫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却还嫌不够,又是一个前冲冲到了王屠夫的面前,抬腿跨到他身上,两只尚且白女敕的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就是一连串耳光招呼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滞了,瞪大眼睛木然看着端木璟那个一向最是温和亲善的小子,此刻却正跨坐在王屠夫的身上,闷声不响的左右开弓,不过几个来回便将王屠夫的那张本就比普通人要宽厚些的脸,打得更加宽厚了。
良久,他才停下了手,施施然从王屠夫的身上站起来,掸掸衣角迈着独属于他的优雅步伐走到端木峥的另一边,伸手扶着他却笑着对端木恬说道:“我们回家吧。”
端木恬忽然嘴角一勾,低头微微笑了起来,应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他们的爹爹朝人群外走去。
一直等到他们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那被端木璟给打成了猪头的王屠夫才终于回过神来,只听闻身后一声怒吼炸响,紧接着响起的还有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的喧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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