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六**寿,普天同庆。
在大炎,六十六岁是一个很特别的岁数,比逢十的寿辰还要更加的隆重。
各路贵人都早在多日前就已抵达京城,京城里可谓是热闹非凡,只是所有的热闹都被端木王府的热闹给遮掩了过去,使得京城百姓也没有能够将太多的注意放到涌入京城的那些王公贵子们身上。
今日一早,端木恬如往常一般的起床,选了一件浅紫的罗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两支珠钗固定,一如既往的简单素雅,就好像今天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需要随祖母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贺寿。
君修染已经不在出云阁内,昨天晚上她在隐约中听到是祖母亲自过来,将他给“赶”出了端木王府。
当时她就站在闺房内的窗边,看着他被祖母一路拖了出去。
想到当时的那个场景,她不禁嘴角浮现了一抹清浅的弧度,似乎心情很不错。
抬头,看到出云阁里的那些丫鬟,她略一沉吟,便说道:“元香,你今日随我一同进宫。”
元香不由得一脸惊喜,忙不迭的点头走到了她的身边,能随郡主进宫去呢,这可真让人期待!
其他的丫鬟们不仅有些羡慕,锦绣却不禁皱了下眉,说道:“郡主,元香单纯,不太懂事,怕是不适合随您进宫,若是惹了什么祸,可如何是好?”
端木恬现在绝对是众矢之的,不是因为她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是因为那一纸赐婚圣旨。
身为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她再如何的不堪,也断然不会有人来轻易的得罪惹恼了她,可一旦再加上一个未来尧王妃的头衔,她就一下子变成了多方势力紧盯的目标。
三殿下的人该是会护着郡主的,可其他的人却是要找郡主的麻烦了,尤其是那些钦慕三殿下的各家小姐们,怕是都将郡主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能出来狠狠的踩上几脚,都要睡不安寝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郡主却带着一个单纯的,脑袋里面就只有一根筋的丫鬟进宫去,那不是更给了那些人找麻烦提供方便吗?
端木恬却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摇头说道:“无妨,就这么定了吧。”
锦绣见劝不住郡主,也没办法,只得拉了元香过去,说着:“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郡主今日进宫之后,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想要找她的麻烦,你竟还想要跟郡主进宫去满足你的好奇心,一点规矩都没有。”
先前,元香确实对进宫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成为了郡主大人将她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刻听到锦绣姐姐如此说,元香不由瑟缩,嗫嚅着说道:“我……我也是好奇皇宫长得什么模样么,那要不,我不去了?”
“既然郡主都已经发话了,你就随郡主去吧。进宫后,你要小心仔细,定要紧跟在郡主身后,少说话,不许到处乱走,连眼睛都不许到处乱看,知道吗?”
“哎?”好恐怖的感觉啊!她可不可以不去?
锦绣当即一凝眉,沉声道:“听清楚了没有?”
她连连点头,说道:“听清楚了,锦绣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紧跟郡主身后,郡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他的一句话都不说!”
“嗯!还有,若是遇上那些刻意来找郡主麻烦的各府小姐们,你不许像前几天面对姑女乃女乃时那样没出息,该阻拦的就要阻拦,郡主让你动手的时候,你只管动手,别期期艾艾的给郡主丢脸。”
元香不禁满脸虚软状,连眼神都飘忽了。
该动手的时候,就要动手?就像前几天锦绣姐姐打了明荣侧妃两耳光那样?
好好……好可怕的感觉,她可不可以不去?
端木恬就坐在旁边,任由着锦绣对元香各种耳提面命,各种不放心,以至于元香都开始神情恍惚脚步虚浮了。
她终于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
元香顿时一激灵清醒了几分,锦绣也停下了叮嘱,然后一个紧随郡主朝老王妃的院子走去,一个则留在出云阁中,看着主子的背影,轻蹙眉,不禁有些担忧。
陪着祖母一起用了早膳,不久,端木宸和端木璟也过来了。
今日入宫贺寿的,端木王府里就他们四个人,那些庶出的皆都没有资格进宫,主要还是老王妃不愿意带他们进宫。
进宫的一应事项都早已准备好,用了早膳又随意的叮嘱了几句之后,老王妃便带着小儿子和孙儿孙女出了王府,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骑马走在旁边。
“恬恬,今日太后娘娘寿宴,你要紧跟在祖母身边,万事都要小心谨慎。”马车内,老王妃不放心的叮嘱着,就怕待会儿进宫后,孙女被人给欺负了去。
还没有进宫,她就已经预见到了她家孙女今日将会遇到怎样的刁难排挤,而这些,全都拜君修染那小子所赐!
端木恬淡然点头,道:“祖母放心,我会小心的。”
老王妃的贴身丫鬟巧云在旁边侍奉着,笑着插话道:“主子您就别担心了,咱家郡主冰雪聪明,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再说,有主子您,世子和宸公子在旁护着,量那些人也不敢过分了。”
“巧云姑姑说得对,祖母您不必太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些事情。”
马车辘辘,一路说着话,他们很快就到了皇宫。
端木王府的马车一停,马上就有太监躬身垂首,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对着他们行礼道:“给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请安。奴才奉命在此等候,迎接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进宫。”
“有劳了。”巧云说着,将一锭银白的物体塞进了这太监的手中。
太监不着痕迹的将银子塞进袖子里面,转身殷勤的在前头引路,却忽然有浅紫身影闪过,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端木王府几人的面前。
那太监一愣,忙行礼道:“给三殿下请安!”
来人,可不就是三殿下君修染么?
他今日一身浅紫锦袍,缠白玉腰带,踏紫色描金纹的锦靴,长身玉立,风姿月兑俗。
再见他剑眉斜飞,轻挑的紫眸蕴含着点点轻柔笑意,那含情脉脉的模样能让人的心儿也被他看得酥软了,紫色中又夹杂着些许神秘尊贵,让人只欲拜倒,甘心俯首在他的脚下。
直挺的鼻梁,比桃花还要娇艳的嘴唇,找不出丝毫瑕疵的肌肤,宛如精雕细琢的玉石,美好得让人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此刻,他嘴角轻勾,便是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笑盈盈的凑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宫门外有不少的人聚集,正欲要进入宫里去,此刻都停下脚步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见到三殿下竟主动的走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一脸轻柔笑意,不见丝毫的阴凉冷然,一怔然后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外面传言说,三殿下昨日牵着恬郡主的手在京城大街上走了一遭,还发话承认他喜欢恬郡主。
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件事先前还只是听说,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此刻亲眼见着三殿下如此表现,突然就觉得不敢置信了。
听说,和亲眼所见,给人的冲击毕竟还是不同的。
当然,君修染是不会去理会这些人对他的行为作何感想的,他只关心他家恬恬,他可是已经在宫门口等了她好久了。
“恬恬,我们一起进宫。”他笑着说道,并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抽,脸微黑,忽然手肘往后用力的撞击在了他的小月复上,将他给撞开,无视周围再次响起的抽气声,侧身扶着老王妃说道:“祖母,我们进去吧。”
老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轻拧着眉头揉肚子的君修染一眼,然后便拉了孙女朝宫内走去,沿途所遇到的各府主子皆都给他们让了道,神色各异,态度也各异。
又有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有威严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后面的马车上跟着走下来雍容华贵的夫人和温婉貌美的小姐们。
老王妃不由暂停下了脚步,朝那中年男子见礼道:“右相大人。”
那中年男子也拱手还礼,道:“老王妃!”
互相见礼之后,他抬头将目光从端木璟身上扫过,然后直直的落到了老王妃身旁的端木恬身上,脸上虚浮着一层笑意,道:“这就是璟世子和恬郡主了吧?璟世子真是一表人才,颇有端木王爷当年的风采,恬郡主更是富贵天生,贵不可言!”
闻言,端木恬和哥哥一起朝他行礼,道:“见过右相大人。大人谬赞了。”
此时右相身后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走了过来,纷纷朝老王妃等人行礼。
气氛挺好,虽都只是表面上的亲热客套,但这在朝中大员之间该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可端木恬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右相府的众人对她表现出的敌意。
没错,就是针对她的敌意。
她不由微眯了下眼,视线不着痕迹的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站在右相夫人身边的一妙龄女子身上。
这女子约二八年华,一身湖蓝罗裙,头上珠钗叮当,肤如凝脂,眸含春水,眉如远黛,口若含丹,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一阵温雅娴淑,高远迷人,真是好一个窈窕淑女。
似感觉到端木恬对她的注视,她也抬头看了过来,粉唇轻抿,温柔一笑,更似那一池春水荡漾,潋滟出万种风情。
宸公子在旁边晃着折扇笑得若有深意,眼角一挑,扫向了被他家宝贝侄女推拒出去,此刻又走到了他们前面的君修染。
右相府的众人再次行礼,之后,又有着如清风拂过的柔软声音响起,“表哥。”
端木恬顿时眉梢轻挑,视线再次落到了那个柔得像水,美得如云般的右相府小姐身上。
是了,右相府乃是德妃娘娘的娘家,听说德妃娘娘一直希望能够将她的某个侄女与君修染撮合成一对。
那女子温婉可人,貌美如花,此刻朝君修染盈盈福身,眸含春情,千娇百媚。
端木恬忽然有些不痛快,眼眸轻眯有精光一闪而过,又忽然心中一凛,暗道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于是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漠的扶着祖母转身就朝皇宫内走去。
君修染看着恬恬转身离去时愣了下,尤其当注意到端木璟朝他瞥过来的那个轻峭的冷笑时,忽而眉头一蹙。
然而面前正有右相府的人对他行礼,他便暂收了心神,拱手还礼道:“右相大人今日来得可真早。”
“今日乃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自当早些进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倒也是。右相大人请自便,本王就先进宫了。”
说着,又是一拱手后,转身也进入到了宫门之内,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朝右相身后的那些人瞥上一眼。
右相不由得脸色微沉,看着君修染离去的身影,怒哼了一声。
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见了他这个亲舅舅竟也如同面对外人一般,莫非真当他没了他便不成吗?
身后,成梦璇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看着表哥转身离开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由拧紧了手中的秀帕,秀眉轻蹙满面的凄然,宛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是右相府嫡出小姐,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无论家人还是外面的人。
她身份尊贵,容颜绝美,温婉娴雅,才艺双绝,是名满京城的美人才女,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魂牵梦萦。
然而多年来,她爱慕的那个人,却从来连正眼都不曾多瞧她一眼。
现在,更是有一个突然天降的端木王府郡主,那般轻易的就夺走了她心心念着,魂牵梦萦的人和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带着满腔的不甘心,满腔的郁愤,她几乎拧碎了手中的秀帕,面上却不现丝毫的怨恨痕迹,依然是那娇柔温顺的模样,依偎在母亲身旁,进入到了皇宫里面。
有人在后面,将宫门口的这一幕完整的看进了眼里,到此,不由轻笑了一声,喃喃说着:“有意思,看来这太后娘娘的寿宴应该也不会很无聊。”
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下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斥责道:“你给我安分点!若是在宫里惹了什么祸事出来,谁也救不了你!”
她一甩脑袋将那只手给甩出去,哼唧着说道:“今天哪里轮得到我来惹是生非?不过就是坐在旁边看看热闹而已。”
说罢,她又侧头瞄了旁边的祖母一眼,看到祖母脸色晦暗,她便轻撇了下嘴角,朝母亲那边更靠近了过去,嬉笑着轻声说道:“能得端木老王妃的宠爱,又有端木王爷和璟世子将她视若珍宝,就连那传说中玩世不恭离经叛道的宸公子都真心护着她,更甚至,三殿下对她也是情意绵绵,想必那恬郡主再不堪也应当是差不到哪里去的,母妃,你说是吧?”
她母亲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种刺激祖母的话了。
她扯起嘴角无声的冷笑,眼中波光凌然,眉梢刹那飞扬。
她是荣芩静,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
端木恬随祖母进了宫,坐上撵轿一路朝太后娘娘的寝宫过去,还没到延禧宫门外,周围就已经十分的热闹,远远的又有宫女迎上来,恭顺的行礼说着:“给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请安,太后娘娘一早就念叨着老王妃了,特命奴婢来此恭迎。”
延禧宫内早已聚满了各府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当然还有后宫的各位娘娘和公主们,以及诸位皇子。
老王妃拉着端木恬一起进入了延禧宫中,给太后娘娘以及其他的各宫娘娘们请了安。
那是一个笑容和蔼的老太太,这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威严的架子,端木恬进去的时候她正在与旁边的人说着话,随后连抬手说道:“快快免礼!今日哀家寿辰,都是来恭贺的,这些个惹人烦的虚礼就不必了。”
“谢太后娘娘!”
太后马上就将目光落到了老王妃身后的端木璟身上,笑着说道:“这就是小璟吧?回京多日,这还是哀家第一次见着呢,小时候就是一群同龄的孩子中最出挑的,现在长大了果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颇有阿峥当年的风采,看起来,倒似乎更像你母亲多一些。”
老王妃在旁说道:“可不是?这两个孩子,都像他们的母亲多一些。”
太后便又转头看向端木恬,看到她脸上的那个鲜艳胎记时不禁目光一闪,似有些不忍目睹,但随之又笑着说道:“哀家也是听说了,恬恬竟遭了那样的罪,真让哀家痛心不已。不过正巧了竟遇到三皇子,真乃是姻缘天定,有缘千里来相会,恬恬现在也算是皇家的媳妇了呢。”
随着太后娘娘的这一句话出口,延禧宫内的气氛,忽然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太后身后的屏风内,有娇俏的身影叠叠,那是尚待嫁闺中的小姐们,小声的议论声从那里传出,听不真切,但可知她们正在议论着什么。
旁边的偏殿内,有公子聚集,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神色各异,也似在议论着什么。
老王妃的脸色如常,眼神却徒然一沉,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通传声响起:“三殿下驾到!”
延禧宫内的众人,顿时“唰”的一下转头将目光落到了门口,那个迈着优雅阔步而来的浅紫身影上面。
他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后才似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异常,微挑了眉梢,笑得风采万千的走进来,朝上方的太后行礼,道:“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也依然笑得和蔼可亲,说道:“你倒是来得凑巧,正好恬恬也刚到,你就紧随着也出现了。”
“其实本王还真是跟着恬恬一起过来的,只是刚才半路被耽搁了一下,所以才迟来了一步。”
“……”
延禧宫内的气氛,顿时越发的诡异了。
坐在太后旁边那身穿大红凤袍的雍容女子轻笑了一声,说道:“外面的一些传言,本宫也略有耳闻,还当以为只是传言,不可信。现在见三皇子如此说来,倒似乎是真心喜欢恬郡主,让本宫甚感欣慰。”
“母后先前为何会以为本王不是真心喜欢恬恬?本王以为,像母后这般尊贵的人该不会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只看到了表面的事情,就擅自的以为本王定不会喜欢上恬恬。”
三殿下,你今天进宫来,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皇后的脸色不禁有些僵硬,侧目看了就坐在旁边极安静的德妃一眼,忽而一笑,说道:“本宫只是想到三皇子你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还做过不止一次辣手摧花的事,对咱名满京都的右相府大小姐都是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倒真是想不到你竟也终于遇上真心喜欢的姑娘,母后这是为你高兴。”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德妃终于脸色微变,抬头冷冷的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察觉到从德妃身上传来的敌意,不由秀眉轻蹙,眸色微凝,然后也同样冷冷的看了过去。
对这个女人,虽说是君修染的生母,可她就是喜欢不起来,甚至都尊重不起来。
所以此刻面对她的敌意,端木恬可以毫不犹豫的回敬给她同样的冷漠。
德妃的眼中顿时有厉芒闪过,又在接触到旁边君修染的无动于衷之后,缓缓的收了回去,继续低头安静的品茗,那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却隐隐的发白。
皇后又看了德妃一眼,抿唇微笑似乎对所见到的事情很满意,也再没有多说什么。
却听君修染施施然说道:“母后误会了,本王只是将梦璇当作是妹妹,又不想让她心生误会才会有所避讳,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右相府的千金小姐,一向知书达理温婉娴雅乃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而且本王相信她也断然做不出缪三小姐那种自荐枕席的事情。”
“你……”
皇后的脸色顿时阴沉,那缪三小姐正是当初曾对君修染自荐枕席却被赤身扔出门外的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同时也是皇后的娘家侄女。
当初那件事之后,那缪三小姐连同整个御史大人府,甚至是皇后娘娘都被牵扯进去沦为了京城的笑柄,好久之后才平息下去。
当然,君修染会说这句话绝对不是因为看不得母妃被压制想为她出气,而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皇后得意。
太后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这场小争斗,默然不语不置一词,而是默默的又看了端木恬一眼,隐约中似有些惊讶,惊讶着一向眼高于顶不近的君修染竟会对她换了态度。
随之,她便笑着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怎么好好的说着就一副像是要吵起来了似的?你们都歇歇吧,到旁边去坐下。”
有宫女过来,引领着端木恬进了屏风后,而端木璟他们则进入到了偏殿,那公子聚集的地方。
屏风后,莺莺燕燕的一室娇花,在端木恬进去的时候静默了瞬间,然后纷纷对她行礼:“见过恬郡主!”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端木王府的郡主那是极其尊贵的,也就稍微比皇室的公主略低了一点,甚至那些不受宠的公主说不得还得巴结她。
不过她们行礼是行礼,神色却各异,有确实恭敬的,但更多的是将脑袋低垂,似乎不忍多看她一眼。
有娇女敕的冷哼从人后响起,端木恬抬头看去,便见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端坐在椅上,对着她冷眼相对。
依稀中,看着她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有个轻柔的声音丝丝的传进她耳中:“郡主回京没多久,又是第一次参加此等聚会,定是不认识这里大部分的人吧?这位是六公主。”
六公主?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就是那德妃娘娘的女儿,看这模样,与德妃娘娘颇有几分相似,就连这冷眼相对的神态,都是相似的。
端木恬敛神,给诸位小姐们还了礼,清浅而笑漠然说道:“各位公主小姐有礼,初次见面,也无法分辨各位的身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哼!你根本就无需分辨,反正也没有人愿意跟你这种人交好。别以为到了京城,进了端木王府成了郡主就真的金尊玉贵,能与京城这许多的大家闺秀们比肩,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自小生长在野外,说不定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的粗俗女子而已,竟还妄想跟真正的千金闺秀一般?别笑死人了!”
六公主坐在那儿,面带冷峭不屑轻蔑之色,微仰起下巴俯视着端木恬,如此说道。
端木恬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出现丝毫恼怒,甚至连心湖都没有出现半丝波动,只抬头再次漠然看向这位六公主,淡漠道:“这就是皇室公主的教养?”
屋内刹那死寂,谁也没想到端木恬竟会在这个地方这样的情况下对着最受皇上宠爱的六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六公主还是三殿下同出一母的妹妹。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愕诧异,不敢置信,连那六公主也怔忪了下,然后“砰”的一下拍案而起。
她“唰”的抬手,将那青葱玉指直直的指向了端木恬,脸色因为恼怒而微微扭曲,近乎是怒吼着说道:“大胆!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讲话!像你这种不知廉耻婬亵肮脏的女子,理该被处死了,父皇不过念端木王府劳苦功高才会不怪罪,还将你赐婚给了我皇兄,亏得你竟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还当真毫无半点难为情的接了圣旨,你配吗?你这个丑八怪,哪一点配得上我皇兄?”
这话可是将整个端木王府都给一起牵扯了进去,也不知道这六公主是真的心思浅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将端木王府给放在眼里。
端木恬本不欲与她纠缠,此刻也不禁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了这六公主。
六公主的身旁,正有人在轻扯着她的衣角,示意她这话说得过分了。端木恬的旁边,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凛然,有人不禁后退了脚步,有人却上前戒备,生怕她会扑了过去将六公主给打了。
听说,端木王府的恬郡主身手不凡。
六公主也被她徒然散发的冷冽慑住了,不由得心中一紧,转而却又说道:“怎么?你想对本公主动手?”
端木恬冷冷看着她,又将目光缓缓从这一室的千金小姐们身上扫过,然后缓缓收敛了气息,对着六公主冷笑道:“白痴!”
“砰”的一下,有人力量掌握不好,一下子将桌子给按塌掀翻了,有人正在喝水却被呛着了,有人脚下不稳趔趄着差点栽倒在地……众人的反应不一而足,但都是被端木恬的这两个字给惊到了。
此时正巧又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听着这动静不由一愣,目光不着痕迹的从端木恬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到六公主的身上,柔柔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人正是落后了端木恬几步的右相府大小姐成梦璇,身后还跟着她的几个妹妹。
六公主看到她,顿时眼睛一样,就好像是看到了亲姐似的,就要朝她扑过去,却又有人从成梦璇的身后转了进来,惊讶道:“在外面就听到了这里的响动,莫非这是京城里特有的欢迎方式?”
有人朝她迎了上去,说道:“荣姐姐,你可算是来了,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呢。”
六公主也看向了她,听到这里不禁神色一动,也说道:“让荣姐姐看了笑话,真是失礼,实在是这端木恬太过分,竟敢辱骂本公主!”
成梦璇诧异的看了端木恬一眼,又看向六公主,问道:“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六公主当即偎到了她身边,撅嘴委屈的说道:“我不过说她配不上我皇兄,她便出言辱骂。莫非我竟还说错了不成?就她那模样,看了都让人恶心得吃不下饭,我真替皇兄感到委屈。我皇兄那么仙人般的风采,也就只有像表姐你这样同样仙人般的人才能配得上,哪里是一个脸上长了奇怪东西的丑八怪能够染指的?”
成梦璇闻言不禁面色微红,连说道:“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恬郡主自当也有她让人无法企及的好,不然三殿下也不会对她那般情深意重。”
说到后面那句,又不禁黯然神伤,那柔弱的模样,直叫人心疼,想要好好的怜惜。
马上有人插入进去,说道:“成姐姐可是咱大炎一等一的美人和才女,知书达礼温婉娴雅,断不是其他的随便什么人都能够相比的,与三殿下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但并非每个人都是真心来安慰成梦璇的,其中不乏幸灾乐祸,阴阳怪气。
“我看皇兄他那是被鬼迷了心窍!”
六公主愤恨的说着,转头看向旁边的端木恬,却不由一愣。
人呢?
却原来在她们说话的这个时间了,原本站在那里的端木恬已没了踪影。
视线迅速转移,终于在窗边找到了端木恬的身影,却见她托腮坐在那儿,凝神看着窗外的风景,华丽丽的将这满室的闺秀全部都给无视了。
敢情她们说了这么多,都只是在演独角戏,压根就没有被她放在眼里耳中?
一口气就这么被憋在了胸口,不断的鼓胀汹涌,却就是发泄不出来,抑郁得六公主直想吐血。
这这这……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荣芩静将这一切皆都看在了眼里,也是看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此时再看到端木恬如此反应,不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六公主看向她不满的说道:“荣姐姐,她可是那般凌辱了你的妹妹,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
荣芩静诧异的看着她,道:“六公主,您这莫非是在挑拨离间?”
“……”
屋内再一次安静了,成梦璇轻声说着:“公主你有所不知,荣姐姐与那庶妹一向不和,平时也多有磕碰。”
荣芩静顿时面色一冷,凉凉的看向了成梦璇,道:“成大小姐对我家的事情倒是了解得很清楚,本小姐还真是看那小贱人不顺眼,十分感激恬郡主帮我教训了那小贱人呢!倒是成大小姐你,身为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一向以温良娴雅著称,如此当面嚼舌根,就不担心于你的名声有损?”
成梦璇的脸色刹那间一片青红交加阴晴不定,而荣芩静则又冷哼了一声,之后飘然到了端木恬的旁边,顺着她的视线朝窗外张望,轻嗤着说道:“连个屁都没有,亏你还能看得这么认真。”
端木恬不由轻笑,暗道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倒是跟她那个妹妹一点也不像,比荣芩媛有趣多了。听说前两天,她还跟小叔一起在外面与人大打出手。
侧头看向她,说道:“若真有个屁,反倒是精彩了。”
一愣,然后点头轻笑:“倒也是哦!”
她忽然在对面坐下,抬头望过来,说道:“我叫荣芩静,一直想要跟你见个面好当面感谢你替我教训了荣芩媛那小贱人,前两天在街上听到有人在说你的坏话,还顺手帮你教训了。”
如此直白利落的话语,连端木恬都不禁有些惊诧了,又转头看了看旁边那些已经在风中凌乱的闺秀们,轻笑道:“你的这些话,似乎不太适合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吧?”
她挑眉,冷笑,道:“无妨,反正就算我不说,也肯定早就有人知道了我跟荣芩媛那丫姐妹不合,顺便的再让其他更多的人知道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既如此,我做什么还要继续遮遮掩掩的,有意思?”
旁边的成梦璇再次脸色微变,另外的千金小姐们,也不由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看着她这一本正经又似浑不在意的模样,端木恬也不由展开了笑颜,说道:“说得倒也没错,不过感谢我还是不用了,我也是为我自己报仇,跟你可没有半点关系。”
这里的动静并不小,自然在屏风外的人都听到了,无论太后各宫娘娘还是各府王妃夫人们皆脸色各异,直觉的认为今日的宴席,怕是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更热闹了。
明荣郡王妃嘴角抽搐,朝太后告罪道:“臣妾家的那丫头太没有规矩,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太后闻言微微缓过脸色,笑着说道:“早就听闻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性情率直,不若寻常闺秀般娇柔温和,今日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此真性情,也是十分难得。”
端木老王妃坐在那儿,如入定了一般,好像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偶尔瞥向德妃的眼神,却是凉飕飕的。
偏殿里,端木璟却得到了与他家妹妹截然不同的待遇,各位公子纷纷上前结交。
君修染斜倚在软榻上,并不加入到诸公子的队列之中,而是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一只白玉酒盏在手中轻轻转动,眼中流转着幽幽的冷芒。
再旁边,宸公子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拖着一个年轻的俊秀公子,凑在窗口朝旁边张望,喃喃说着:“你家妹妹不错,似乎与我宝贝侄女甚是投缘。”
“谢表叔夸奖。”
“……哎,本公子都被你们给叫老了。”
此时,又听外面太后娘娘开口说道:“我看大家也别都在这儿干坐着了,御花园里鲜花满地,风景如画,不如都到那里去走走吧。”
各娘娘夫人们欣然应诺,三殿下忽然“唰”的一下离开软榻,就朝门外走去。
宸公子倚在窗边,看着这番景象,不由模着下巴喃喃说道:“本公子怎么觉得心里这么不踏实呢?莫非是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