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恬,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是她的儿子,不然她为何能如此狠心的对我?”
树荫下两人相拥在一起,她轻抚着他的背,他紧搂着她的软软身子,如此过了许久,久到他的呼吸心跳都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他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突然如此问道。
端木恬闻言一怔,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看到他嘴角紧抿,神情冷峻,眼底还有些散乱,显然思绪依然混乱,并没有真的平静下来。
这个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强烈刺激而心绪不定的柔弱模样,让人看着便忍不住的觉得心疼。
“怎么突然这样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受了怎样的刺激,竟让他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还有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眉心一点点凝结,又将她搂紧在怀里,抱得很紧,紧到她都感觉到身体在隐隐作痛。
她不声不响的由着他抱,思绪却一点点的打开,思索着他今天有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他说过,他要进宫去看看那位冷宫里的母妃,现在却突然如此反应,那定然是在那里受了刺激。可是,是怎样的刺激,让他失态至此?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的混乱茫然和无措,这样的他,让她也不禁跟着有些无措,不由得越发用力的抱紧了他。
“恬恬。”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今日去冷宫看望母妃,没见到。”
“怎么了?”没见到?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贴着她磨蹭了两下,说道:“刚进冷宫,就遇到了一个父皇的弃妃,是在二十年前因为精神失常,刺杀父皇而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她……她说,我才是她的儿子。”
她震惊之下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人不敢置信,可君修染如此表现却又是为何?因为他相信了那个疯妃的话?
他的眉心越发凝结,搂着她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神色散乱,喃喃说着:“二十年前,德妃与贤妃几乎同时有孕,并在同一天生下了两个儿子,便是我和四皇弟。四皇弟刚一出现就被查出有不足之症,怕是养不大的,随之果然在四个月后夭折了。贤妃深受打击,以至于变得神志不清,一次在父皇去看望她的时候意图刺杀父皇,并刺伤了他。太后和皇后欲要将她处死,是父皇怜她痛失亲子而只将她打入冷宫。”
端木恬的手轻轻握紧,环绕在他的腰上更用力了些,抬头看着他的脸色,问道:“你今天遇到她了?她说你才是她的儿子?”
“嗯。”
“她还说了别的什么?你相信了她的话吗?”
他的神情又开始恍惚,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神志不清精神失常了,我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女人说的话?可是……可是她说,当年德妃与她宫女勾结,将她的孩子给掉包走了,她在她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曾看到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紫色的眼睛。”
真不喜欢看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
端木恬嘴角紧抿,眼底渗出了丝丝森凉的气息,手上却用力抱着他似想要给他支撑的力量,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是何等样的巨大。
德妃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为一个母亲!
三岁时,他被她一刀穿胸。
七岁时,他被她推向了深渊地狱并以此重获了皇上的怜惜。
三年磨难后他回来,到现在的这整整十年中,她亦从不曾对他有丝毫的母爱,即便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人避而远之,被排挤被谩骂被诅咒的妖魔转世。
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他从来也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的母亲的关怀,直至今日,他早已对这些死心,也再不将那个女人当作是母亲。
但是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恨他的那位所谓母妃,尤其他在看到六公主承欢德妃膝下的时候,神情是格外的凌厉。
然而现在,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说她才是他的母亲,德妃根本就不是,这让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那么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也知道是何人所为,却为什么当年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此时思绪混乱,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那么,她替他来想!
他闻言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若知道儿子被掉了包,自然也就知道她自己手上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孩子死了,她为何竟会深受打击以至于神志不清精神失常?”
“我不知道。”
“就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她又为什么竟会做出刺杀皇上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摇头,眉宇纠结,神情恍惚,竟似乎要哭了。
端木恬怔忪的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全部收了回去,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抬起,用力的搂上了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住了他。
他微一震,然后疯狂的索吻,似要将这满腔的混乱,满月复的缠结,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心悲愤和让他几欲癫狂的愤懑绝望全部都发泄出去。
夜色降临,他在喝了端木恬亲手送上的一杯加了料的茶之后沉沉睡了过去。
将他搬到床上躺好,端木恬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翻出了窗外。
窗外楼下,有月白身影站在月桂树下,背对着她,静静的似乎在等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响动他便转过了身来,看着她眉头轻蹙,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端木恬嘴角微勾,难得俏皮的说道:“你猜。”
他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跟他又扯上关系之后,你就几乎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现在还想要去为他夜闯冷宫。妹妹,你自己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她闻言神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有多爱他,但他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倾心,并愿意出嫁的人。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些事情我愿意去和他一起面对,并且也请哥哥你相信,我们一定能解决得很好。”
端木璟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转身,道:“皇宫不好闯,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哥哥?”
“走吧,再不走你房里的那个人就要醒了。”
“嗯,谢哥哥。”
“你何时对我也这么客气了?”他浅笑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便走,轻声的,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与我们都不同,我们虽母亲早逝,但还有父亲,现在又有祖母和小叔这些亲人,他却什么都不曾拥有过,皇上虽信任喜欢他,但身为帝王,总是不可能如寻常人一样的。”
她沉默着,然后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今晚月黑风高,真适合做那杀人放火,偷鸡模狗的事情,兄妹两出了端木王府,便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今日端木璟带路,这是他要求的,她便也听着,谁让他是哥哥呢。
他们并没有往皇宫前方进去,而是直接从后方飞掠而进,小心避开所有的守卫和巡逻,一路来到了那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那里之后,两人却都没有马上进入,而是静静站在黑暗之中。
端木璟说:“妹妹,那冷宫周围虽看似没有任何守卫,但在暗中却隐藏着至少两名高手,要小心。”
她点头,道:“我知道,我从君修染那里知道了那两名守卫所在的大概位置,跟我走。”
说着便一下子从黑暗中窜了出去。
她行走的路线有些奇怪,走走停停,一直来到冷宫的侧方,然后忽然飞身而起,翻过那高耸的围墙进入到了里面。
冷宫的里面反而是最安全的,除了几个弃妃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这个清冷的宫殿内,十分的幽冷黑暗,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便仿似来到了荒芜的深郊野外,恍惚中好像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端木璟也来到了身旁,轻声问道:“知道德妃和那贤妃住在哪里吗?”
“不知。”
“那就找找吧,也就这么大点的一个地方。”
“嗯。”
进了这里之后,两人便再无所顾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了过去,然后他们看到有人在黑暗中对镜梳妆,有人在房间里独自跳舞,有人坐在窗台前驱赶着炎热和蚊虫,还有人则已早早的上了床睡觉安歇。
一路过去,兄妹两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听到了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正从前方的房间里传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忙小心的走了过去。
随着接近,他们终于听清楚了那“砰砰砰”的似乎是什么东西砸着地面的声音,在这个声音之外,还有人嬉笑着轻声问着:“成佩兰,我儿子呢?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成佩兰?那不是德妃娘娘的闺名?
兄妹两听到这一句话,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朝那边靠近了过去。
他们小心的贴在角落里透过缝隙朝屋内张望,因为天色太暗,又没有灯烛光亮,只有从屋外廊下的两只灯笼有隐隐光想透射进去,所以他们这么看进去,便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情况,但声音却事无巨细的全落进了他们耳中。
他们看到有白衣乱发的女子骑在德妃的身上,双手用力的抓着德妃的肩膀,用力摇晃,晃得德妃的后脑不住的撞击在地上,砰砰作响。
窗外,端木恬看得讶然,然后静静的继续站在那里观看。
德妃在用力挣扎着,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出她的钳制,脑袋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很疼,最重要的是,如此撞击让她的眼前一片发花,似有星星点点不断闪烁,让她觉得她也快要神志不清了。
“放手!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疯子!”
“嘻嘻嘻,可以啊,我可以放开你啊,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你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
“你胡说!”她怒而喝断她的话,越发用力的摇晃成佩兰,让她的脑袋越发有力的与地面进行那最亲密的碰撞,声音也变得尖利,“我儿子怎么会死?死的那个分明就是你的儿子!成佩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调换走了我的儿子吗?你还敢不承认?你找死找死找死!”
如此撞击,终于也让德妃尖利了起来,拼命抓挠着压在她身上的疯女人,扯开了她的衣襟,抓落了她的头发,厉声喊着:“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死了!”
不知从哪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她猛力一推,推得贤妃一个不稳便朝地上跌倒下去,她一怔,随之翻身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甩开抓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她自己则双手紧紧的扼向了贤妃的脖子。
被扼住了脖子,贤妃却无事般的嬉笑着,抬腿,“啪”的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前,直将她从身上踢飞了出去。
这飞起的一脚让门外端木恬忽然一挑眉,这贤妃娘娘,莫非是还有功夫的?
德妃惊叫着被踢飞了出去,贤妃则一个翻身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模着脖子走到跌在墙角一时间被摔得动弹不得的德妃面前,蹲下,这一次竟没有伸手去抓她,也没有再要摇晃她的意思,而是笑嘻嘻的说道:“来嘛,我们好好的说说话。我们已经有……嗯,二十年没有见了呢,你难道都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嘻嘻!”
她的靠近让德妃瑟缩了下,即便是隔着房门,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眼中的怨毒,贤妃娘娘却好像很高兴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来。
她终于还是又忍不住的伸手,狠狠抓住了德妃的头发,一个欲要将头发都给扯落下来的力度。
“你有没有想过?”她凑近过去,忽然就不再嬉笑,而是带着一股森森的咬牙切齿,道,“当年你调走了我的孩儿,我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就是如你现在的这般怨恨,那种噬魂啃骨般的痛苦,你有没有尝到过?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是不是你的手段都用尽了?还是阴谋败露了?或者,你身后的成家已经完了?嘻嘻嘻!”
此人虽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又叫又跳的,可是思维清晰言语顺畅,并不像是个神志不清的人。
端木恬在门外如此想着,莫名的心中一紧,缓缓的捏紧了手心。
德妃在她手上挣扎,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狰狞,但能听到她的声音十分尖利,尖利的喊着:“那又如何?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看到他那一副怪物的模样,我就忍不住的厌恶恶心,要早知道你生的竟是那么一个怪物,我才不屑调换,我宁愿我的孩子在身边养上四个月而死。所以我就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胡说!”贤妃再次受到刺激,抓着她头发的手狠狠收紧,在德妃的闷哼声中直接扯下了一大把的头发,然后又嬉笑着说道,“你别想骗我,他明明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比你好多了。”
这话似乎深深的刺激到了德妃,她不禁又开始挣扎,说着:“他就是个怪物!跟你一样,怎么都死不了!”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啊,当然像我。”她并没有因为“怪物”这两个字而有半点生气,反而因为那一句“跟你一样”而觉得甚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紧接着却又脸色一变,抓着她的头发就将她脑袋朝墙壁上撞了过去,森冷道,“你是不是欺负他了?不然怎么知道他怎么也死不掉?贱人,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贱人!”
贤妃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德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手上又抓下了大把的头发,德妃痛呼呜咽瑟缩,但却紧咬着牙半点不求饶,甚至还怨毒的继续挑衅着。
打了半饷,贤妃忽然住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嬉笑着说道:“你想让我杀了你,还是你觉得我打不死你?不过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嘻嘻!咱姐妹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呜呜呜,你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有多想你。”
她又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着又一边笑着,“啪啪”的两个耳光落到了德妃的脸上,又收回手咬着手指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天天都想你,可你怎么就不来见我呢?我多想你啊,想得不得了啊,呜呜!”
门外,端木恬呆呆的站着,伸手似想要去推门,但手伸到一半却僵住,然后又缩了回来。
此刻,连她的心都是乱的,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来,便只能傻傻的站在门口,想进却不知为何有些胆怯。
端木璟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先离开。这件事并不是只要我们知道就行了的。若想要为君修染恢复身份,还得有足够的,让皇上,让朝中诸大臣们都信服的证据,你现在贸然现身,也没有任何作用。”
房内的施暴还在继续,这贤妃娘娘应该确实是有些功夫的,不然不可能抓着德妃就像是抓着一只小鸡小鸭,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她肆意的蹂躏虐打。
端木恬忽轻轻的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和哥哥一起如同他们过来时的一般,转身又悄然离开了。
房内的纠缠还在继续,贤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声音不停的在房内响起,还有德妃的叫嚣申吟,让这清冷的宫殿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生气。
端木恬再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开始泛白,这一夜就这么在奔走中过去了。
她又是翻窗进了出云阁,进入闺房却发现床上已空荡荡的没有了人影,顿时心中一紧忙上前自己查看,却在此时听到了屋顶上似有些动静。
几步走到窗边,翻身便跃上了屋顶,就看到有人静静的坐在屋顶上,抬头呆呆的看着天边的那一抹亮光,神情落寞无神,一个小酒坛躺在他的脚边,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主动的偎进了他怀里,他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反手搂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磨蹭。
“恬恬,你去哪了?”
“我进宫去了。”
他搂着她的手又一紧,默默的沉静不语。
“我去冷宫走了一趟,看了一场很精彩的好戏,你要不要听听?”
“……嗯!”
就着天边升腾的亮光,端木恬将她所见到的娓娓道来,不夸张不删减,只将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字一句从头到尾的完整说了一遍,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她也将那一场好戏给讲述完毕。
抬头看到他嘴角紧抿,眼中神光闪烁,已没有了昨日的散乱茫然。
阳光照射过来,落在他的眼中,折射出万千风华的璀璨。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静静的抱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阳光开始变得炎热,他低头看到已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的人儿,目光比晨露朝霞还要更加的温柔,小心的将她抱起,然后跳下了屋顶。
恬恬,谢谢你在我思绪混乱,茫然无措不知要如何抉择的时候为我连夜奔波,夜闯冷宫求得了真相,接下去的事情便交给我自己来做吧,你好好休息。
他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躺好,低头温柔凝视,然后放下蚊帐转身离开了。
蚊帐内,端木恬睁开了眼睛,透过蚊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转个身继续睡觉。
一夜未眠,她真的是困极了。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迅速的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有错。
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成家也进一步的被各方势力打压,右相府还尚且在关门禁闭,却已经有了飘摇的趋势。
就算皇上不打压,其他的各方势力又如何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所幸皇上将许多的事情都给压了下去,才避免了成家因此而被颠覆。
君修染仍然是以养伤为由每天待在王府里不去上朝,暗中则开始迅速的调集人手,追查二十年前他出生时的那些事情。然而那事情毕竟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当年参与此事的那些人不是被灭口就是已经老死,想要找到证据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太子终于揪出了那竟敢背着他擅自私藏灾银灾粮,害他被父皇训斥不信任的官员,大力整治并另外派遣了心月复大臣接手赈灾一事,定要将先前所耽搁的事情都给加紧办好,重得父皇的信任和百姓的感激拥护。
二皇子依然跋扈,横行京都,五皇子继续在他的王府里深居简出。
这两位似乎并不热衷于权力争斗,但却拥有着不容小觑,让太子忌惮的庞大势力。
而端木恬,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商号里的事情,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让人深深怀疑,她以前似乎并没有这么忙啊,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快要没有了。
“恬恬,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璟世子终于忍不住的询问,实在是妹妹这些天太忙了,从来没见她这么忙碌过,莫非是商号里出了什么事?
端木恬一怔,摇头道:“没事,就在最近新发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璟世子挑眉,然而见妹妹一脸不想多说的模样,他便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成,至于别的,她想干嘛就干嘛吧。
几天后,她再次登门尧王府,那时,君修染正在忙着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书房内堆满了各类卷宗。
“这是什么?”
他闻言抬头,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恬恬,不由眼睛一亮,笑容一扬,连轻蹙的眉心都紧跟着舒展了开来。
“恬恬,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我听说你这几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端木恬瞥他一眼,嘴角也微微扬起,说道:“忙完了。”
他见她伸手翻看书桌上的那许多卷宗,便解释道:“这是这二十年来各宫主子历年来的人事调动安排,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些痕迹。”
“你从哪弄来的?”这可是能随便拿出来的东西。
他闻言诡秘一笑,道:“偷出来的!”
如此回答,让她不禁有些发囧,也没有去仔细看,直接就问道:“那可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当年德妃和贤妃两人临盆时在场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大都已经找不到。”他把玩着其中一卷,说道,“本来倒是有一个就在德妃身边的,可惜上次在宣德宫中,被我给杀了。”
这个……
端木恬也不由与他面面相觑,然后眼珠飘移到旁边,若有所思。
“我觉得,这件事或许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她忽然说道,面对他询问的眼神,她又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是不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了?证据这个事情其实也未必就靠谱的,关于你的身份,其实只要皇上相信,就足够了。”
“确实如此,可怎么让他相信?”
“带他去冷宫啊。”
书房内刹那安静,君修染眉梢微挑,一脸恍然。
看到他这个傻样,端木恬的心情也变得很好,语气却依然是那么清清冷冷的,“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想不到,还花费诸多人力物力的去查找二十年前留下的痕迹,看来三殿下的智谋无双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面对她的挖苦,他丝毫半点也不在意,从椅上站了起来就将她抱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笑盈盈说道:“恬恬聪明,就够了。以后咱府上的所有人,都只听你一人指挥。”
“……”
“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去找父皇吧。”
端木恬闻言却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这个事情本也是只需要你和皇上两人在场就够了,人多反而容易出事。”
他略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
这私毕竟关乎皇室血脉,关乎皇家颜面,恬恬虽已经与他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过门,还不是皇室中人,有些事情,不知道,或者是当做不知道比较好。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他一怔低头,便看到恬恬竟将一折叠得厚厚的纸张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什么?”他随手将这些打开,看到上面以笔墨细细的勾勒出一幅幅的图案,旁边还有些标注,粗看完全看不明白这是什么,再一细看,便看出了一些端倪来,更仔细的看,他忽而面露惊诧之色,猛然抬头看向了她,“恬恬,这是……”
她脸色微有些不自然,说道:“这是我胡乱想出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或许可以试一下。”
“你这些天一直在忙这个?”
“嗯!”
“恬恬,你……”
“别说这是我想出来的。”
他闻言眸色微凝,缓缓的将手中的纸张又重新仔细的折叠了起来,看着她说道:“你要把这功劳让给我?”
“算不上功劳,我也是仔细看了梓州那地方的地理气候之后擅作主张的想出来,有没有效果还未必,若是不好,你还得背罪。”
她交给他的,便是一份水利的图纸,她虽对这些并不太懂,但前世所在的世界有着太多先进与这个世界的东西,她看多了自然也记住了一些。这些天她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梓州那个地方的地理气候,觉得之所以那里会经常发生旱涝,便是因为雨季旱季太过分明,河道不够宽容易在雨季发生涝灾,没有足够的储水库使得旱季稍微严重便容易发生灾情。
这只是一张大概的图纸,到底要如何操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近乎按部就班的将她看到过的一些水利设置画了出来,说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实在汗颜,可若说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又无法解释得通,所以就干脆汗颜一下吧。
而看着她这一副似乎很难为情的模样,君修染眼中不禁异彩连连,摇头说道:“我虽刚才只看了两眼,但也看得出这与我以前所见过的那些皆都不同,从没有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端木恬不搭这句话,只说道:“我不管这些,总之你别告诉人说这是我弄出来的。再说,此次梓州涝灾,赈灾之事由太子负责,虽然先前出了点意外,但他补救得极好,此事过后,太子在民间的声望又将提高。”
“恬恬这是在帮我造势吗?”
“那是你的事。你是要争还是不争,都不是别人能决定的。我只是觉得,太子并不仁厚,若他日他登临了那个位子,未必就能轻易的放过我们。而且,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他微怔,目光落向窗外,紫光沉凝,却又飘忽不定。
是啊,这不是他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吗?
他说过,终有一天,他要让所有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全部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说过,终有一天,要登上让所有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也曾在心里下了决心,他要拥有倾天下的力量,来保护恬恬再不受任何的伤害。
日光照耀在窗外远处的湖面上,反射出一片的波光粼粼,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里,比琉璃璀璨,比珍珠明润,他忽而勾起嘴角,轻柔的笑了开来。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他,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这家伙的反应怎么如此怪怪的?莫非是又要发什么疯了?
“你还不进宫吗?”
他转头盈盈笑看着她,风情万种的,勾人心魂的,直挠得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将他扑倒的笑着,“这几日听闻恬恬十分的忙碌,一直不敢去打搅,就怕惹恼了你。现在好不容易你终于忙完了,还难得主动的来尧王府找我,我实在是舍不得放你一人在府中,独自进宫去啊。”
“我马上回端木王府!”
“别啊!”他又幽怨了,伸手扒拉着她说道,“都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面了,至少也一起吃个晚饭嘛。”
“……”
“我现在就进宫找父皇,一定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不必!”她开口阻止,道,“我已经答应了小叔,晚上陪他去玩儿,你还是慢慢忙吧。”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三殿下忍不住的怨念万分,独自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好不容易盼来恬恬终于忙完,端木宸那家伙来凑什么热闹?竟敢跟他抢人?回头就让张毅去做个叫端木宸的布女圭女圭,然后用针狠狠的戳他戳他戳他!
端木王府内,宸公子正在骚包兮兮的揽镜自照,觉得自己真是怎么看怎么风度砰砰砰,怎么看怎么玉树临风啊!却在此时冷不丁的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冷颤,好像是被什么东东给惦记上了。
他忙转头四顾,却四顾无人,伸手模模脖子,鸡皮疙瘩竟然都冒出来了!
另一边,某殿下虽万分不愿,但在郡主大人的冷气之下,终于还是乖乖的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皇上对于他的求见似乎很意外,召见之后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盯着站在下方的君修染仔细打量了许久。
发现他脸色如常,神情如常,气息如常,呼吸心跳都正常之后,才终于放了心。
“你现在这个时辰进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君修染恭敬行礼,道:“禀父皇,儿臣有样东西想要请你看看。”
说着,已伸手从怀里拿出了那叠纸,双手奉上。
君皇帝微讶,也没有让身旁太监代劳,自己伸手就接了过来,摊开随意的看了一眼。
一眼,眉头轻皱,有点点狐疑之色。第二眼,一抹了然之色。再仔细的看,他忽然眉头一挑,眼睛猛然发亮。
“这图纸你是从何得来的?”他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头,只关注着摊开在面前的图纸,动作也从刚才的随意变得有了几分小心。
君修染悠悠站在下方,眼珠儿一歪,施施然说道:“儿臣画的。”
“嗯?”君皇帝闻言抬头看他,又低头看图纸,再抬头看向他,面上的神色促狭,似笑非笑的问道,“朕竟不知道,你的字迹何时变得这般清冷娟秀了。”
君修染却没有丝毫的惊诧意外之色,只低头勾唇浅笑,说道:“父皇恕罪。”
看他这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君皇帝的脸色更添了几分惊讶,道:“这莫非出自恬恬之手?”
“父皇恕罪,恬恬不让说。”
“……”你已经说了好么!
君皇帝屈指在御案上轻轻的敲击着,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半饷与他的尊贵身份极不相符的诡秘一笑,道:“照这么看来,你的收获倒是很不错。”
“儿臣觉得,最大的收获,也莫过于此了。”
“嗯,她点头了?”
“只等端木王叔回京。”
“朕倒是有些发愁啊,阿峥怕是不乐意把女儿嫁给你呢。”
“那我便带恬恬一起去私奔。”
“当心他打断你的腿!”
“……”
这皇家的父子两在御书房内一直讨论着那张图纸,对于上面所列的一些工程的可行性和效果仔细的商讨着,这一讨论便连晚膳的时辰都过了,太监已经来禀报了两次,请皇上和三殿下用晚膳,两人皆都毫不理会。
终于事情暂告了一段落,君修染陪着父皇一起用了晚膳,之后,他忽然起身朝他跪了下去。
“儿臣有一事相求!”
君皇帝一愣,随后微微沉凝了脸色,道:“说!”
“请父皇和儿臣一起,去冷宫一趟。”
话未说完,君皇帝便已用力的一拍桌子怒而站了起来,怒道:“放肆!”
君修染当即“咚”的一声,一个响头便用力的磕了下去,伏在地上说道:“父皇息怒,儿臣不敢有丝毫对父皇不敬之意,只是有件事,事关儿臣切身,口说无凭,请父皇随儿臣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