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无论君修染派出了多少力量只为寻找他的踪迹,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皇宫、凤王府这两他往常最是久待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天不见他的身影,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全部都翻遍找遍,依然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着。
“他莫不是畏罪潜逃了?”
端木恬不禁如此感叹,神态却并无多少焦虑冷峭愤然,甚是心平气和的坐着看风景,顺道模模肚子跟里面的小宝贝交流交流感情。
这小家伙一天比一天活跃,在她的肚子里面大展拳脚,她轻抚着,时常能模到他踢出的小脚丫,那小小的一片,每每都让她怜爱不已,总忍不住的模模他。
小宝贝似乎也很喜欢,每次被她模着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安分平静一些,似乎在肚子里也感受到了来自娘亲的温柔抚慰,也让端木恬不禁觉得十分欢喜,仿佛已经见到了小宝贝出世,在她的面前张牙舞爪,亲昵撒娇,并在她轻轻抚模他的时候,欢喜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锦绣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母子和乐,气氛悠然的景色,让她几乎不敢出声打搅了郡主和小主子的心灵交流。
“准备好了吗?”端木恬却已经察觉到她的进来,未抬头,轻声问道。
“回郡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她恭顺回答,见郡主闻言要站起来,连忙上前扶着,又说道:“郡主您若有什么事的话,让奴婢去就成了,或者请人过来,您也不想想您现在的身子有多不方便,还要到处奔波,真是够不爱惜自个儿的。”
“我觉得我现在身体很好,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弱不禁风。”
她有些叹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身边的人也是越来越紧张,总好像将她看做是易碎的瓷女圭女圭,稍微磕着碰着了哪里就会碎了,就连原本还会无条件遵从她命令的锦绣和元香,虽不会违抗她的意思,但最近也是越发的啰嗦了。
又想到她当年还在三石村时,看到村子里的那些女子怀孕之后还是一样要忙活,上山捡柴,下地干活,哪样都没落下,也没见谁掉了肚子啊。
所以说,人的潜力真是无限大的,于是越金贵的人,就会越弱不禁风。
她出门,上马车,帘子放下,外头赶车的从安也挥动马鞭,赶着马车朝城东走去。
凤王府一如既往的恢弘雄伟,高门深院,大门外两排精锐护卫,神采奕奕目含精光,满身的肃然铁血之气。
尧王府的马车在大门外停下,有人马上认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外,尤其当看到端木恬从马车内下来的时候,更是惊诧非常。
“参见尧王妃,不知您今日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有人迎了上来,将端木恬迎入了凤王府内,又有人转身朝后院飞奔,去通报老王妃。
端木恬坐在凤王府内,并没有等待多久便听到门外脚步声急促,然后忽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些,端木老王妃披着满身的阳光走了进来。
每次看到她,端木恬总忍不住的想多看到她一眼,暗叹着端木老王妃真正是驻颜有术,又感叹真不愧是能生出凤楼那么只妖孽的存在。
她一进来,没等端木恬站起来见个礼,就已经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按坐回去,她自己也侧身在旁边坐下,拉着端木恬的手说道:“恬恬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看老身?”
“想念老王妃了。”
她不由得笑眯了眼,又说道:“既如此,你直接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了,老身定巴巴的就跑去尧王府看你。”
“那如何敢当?”
“如何不敢当?我先前也是听说你这丫头身怀六甲了还是十分不安分,真让人担心。”
“是他们太紧张了才是,我倒是觉得多走动走动才好。”
这一派闲话家常的气氛,真是好得让人羡慕,端木恬与凤老王妃轻声闲聊着,视线轻转,从站在旁边的那些丫鬟们身上轻轻的扫了过去。
老王妃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目光一动,转头对那些丫鬟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丫鬟们退下,就连锦绣也被端木恬打发了出去,屋内只剩下她和凤老王妃两人,气氛也突然就改变了。
凤老王妃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轻拍了拍,说道:“我知你无事不会特意跑来府上,却不知是有什么事,可是我能帮得上的?”
端木恬反倒是迟疑了,秀眉轻蹙暗自思衬着,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凤老王妃也没有催她,只是静看着她,等着她想好之后开口。只是目光微闪,似乎隐约的已经猜到了一点点。
端木恬终于开口,道:“前几日,尧王府内潜入一名刺客,被成功抓获,可经审讯调查,发现那竟是凤楼派出的人。”
“什么?”凤老王妃顿时大惊,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那孩子虽任性了些,可难得的却与恬恬这丫头十分投缘,也十分的喜欢她,且还在贤妃那件事之后毫不犹豫的出手相助,怎么会派人进尧王府刺杀?更何况他若真是不喜欢三殿下,但刺杀这种事情,他又何必去做?
凤老王妃不敢置信,满脸的惊诧不解,端木恬看着,又说道:“我刚听闻的时候也是有些不敢置信,可经再三确认,的确是凤楼没有错。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或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想找他问问,可我们找他找了好多天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更无从询问他究竟是怎么了,无奈之下才会来问老王妃您,不知您可知道他想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您可知他现在何处?”
她摇摇头,思衬着说道:“这孩子往常并不经常回府,我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着他了,以为他还在宫里折腾呢。”
“我今日过来,也将那刺客一起带了过来,老王妃可要见一见?”
凤老王妃闻言又是惊讶,转头看端木恬,却只看到她的脸色一片坦然,不禁说道:“你就这么相信凤楼?”
“我其实是比较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觉得凤楼虽有时候难免阴晴不定了些,但却不是个无情卑劣之人,既将我当是朋友,就理该不会做出派人来刺杀这种事情。况且……”她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整理着接下去的话语,该怎么形容,之后才又接着说道,“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就我的感觉而言,那刺客身手很好,但却似乎并不很擅长暗杀这种事。”
“哦?那带进来让我见见!”
那人在尧王府的地牢里待了几天,虽然后来端木恬下令让他们不要再虐待他,可他此刻看上去还是比那天你端木恬见的更萎靡了些,依然身上无伤,但精神不振神色萎靡。
关于这一点,端木恬其实还是有些好奇的,只是君修染不许她看,说什么万一受到了惊吓,吓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在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旁边侍卫们皆都点头,一脸赞同主子的表情。
于是端木恬也就不再强行要求观看了,倒不是真的担心受到惊吓,而是她自己也能想出有关各类刑罚的许多种类,自然不会对此太过好奇。
他被带入了进来,一直低头却不知是不敢抬头还是怎么的,然而即便如此,看到他的时候,凤老王妃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阿飞,你怎么跑去尧王府刺杀三殿下和王妃了?”
他浑身震了震,抬头偷偷的瞄一眼端木恬,然后朝凤老王妃缓缓的跪下,俯身磕头。
凤老王妃又是叹了口气,问道:“你主子去哪了?”
“回老王妃的话,小的不知。”
“那你主子为何让你去尧王府刺杀?”
“小的……不知,主子只说让我去刺杀三殿下和尧王妃,如果不小心被抓了,保命要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这算哪门子的命令?既要他去刺杀,被抓了却又保命要紧,而想要活命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供出背后的主子是谁。
凤老王妃不禁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随之又问道:“你主子在让你去尧王府刺杀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依然摇头,说:“不知。”
才刚说,他就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了变,转头看端木恬一眼,有些迟疑。
凤老王妃见此便说道:“不必顾虑,此事已经牵扯到了凤家和尧王府之间的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也或许,是你主子出了什么事,还得需尧王府的帮忙呢。”
一听这话,他的脸色又紧张了几分,当下不再犹豫,说道:“我记得那天主子收到了一封信,看后就急匆匆的出去了,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将自己在屋里关了半天,之后便命令我想办法潜入尧王府,寻机会刺杀三殿下和尧王妃。”
“信?”凤老王妃不禁与端木恬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问道,“那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小的不知。”
“那信现在何处?”
“小的……不知。”
这混账,怎地什么都不知道?
凤老王妃额上已隐隐浮现了一根青筋,沉声说道:“那你可看到你主子将那信毁了,或者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没见到主子毁信。”
“那还不快去找?”
他急匆匆的跑去找了,有老王妃发话,他似乎也忘记了他还是尧王府的阶下囚,是刺杀三殿下和尧王妃的刺客这件事,从地上跳起来后转身一溜烟的就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看着那飞窜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
竟是凤楼身边的人?话说他怎么偏偏就派这么一个似乎是贴身跟随他的人出来呢?而且这小子看着似乎也有点奇葩的倾向。
当天她在凤王府里待了好一会儿,除了她和凤老王妃之外,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聊了些什么,知道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她拂袖离开了凤王府,满脸的愤然阴郁之色,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再不久之后,另一处高门大院之内,有人捏着棋子把玩,面前的棋盘上却是一片狼藉,他视而不见,甚至没有往那里瞥上一眼,只若有深意的说着:“哦?端木恬进入去凤王府了?”
层层帷幕之外,有人跪伏在地,恭敬的说道:“回主子的话,尧王妃今日辰时前往凤王府,在凤王府内逗留了一个时辰多些,将近午时才离开。”
“可知这一个多时辰了,她在凤王府都做了些什么?”
“主子恕罪,当时她与凤老王妃遣了所有的人离开,两人单独的也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不过听说尧王妃将前几日抓获的那个刺客送到了凤王府,随后有人听到从屋内传出争执声,再之后尧王妃拂袖离去。”
“就这样?”
“还有,凤王府的丫鬟们进入屋内的时候,发现屋内茶盏碎了一地,老王妃的脸色极其难看,被气得都生病了。”
他把玩着棋子的动作忽然一顿,喃喃道:“凤老王妃被气病了?病得可严重?”
“小的已从凤王府的大夫那儿打探清楚,说是凤老王妃本就身有旧疾,去年的时候还曾被护国公府上的迟旭磊公子气病过一次,那次便惹得凤王爷大怒,随后那迟小公子突然失踪几天,再出现便……便身无损伤却不能人道了。这一次,说是比上次还要凶险,凤老王妃连床榻都下不来了。”
这个结果似乎让他十分的愉悦,手捏着棋子放到嘴边轻轻的磕着牙,说道:“有点儿意思。尧王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尧王府内突然戒备森严,三殿下冲忙赶回了尧王府,随后请了太医进府,又去端木王府将端木老王妃也请了过去,似乎是尧王妃动了胎气,有小产的危险。”
“小产?端木恬的肚子也有快八个月了吧,即便现在生下来,若精心调理,那孩子也能养的大了,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当然是可惜端木恬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不会出大事的,毕竟有端木老王妃那么个神医在,很多事情就都会变得轻松一些。
不过若当真早产了出来,也是好戏一桩。就君修染那个妻奴对端木恬的在意程度,怕是要跟凤王府死磕呢。
哎呀呀,这下真是热闹了!
他轻轻咬着棋子,目光晶亮,神情兴奋愉悦,眼中神光一转,又问道:“本王的贵客,你们可有好好伺候着?”
想到那位“贵客”,外面跪伏着的身影忽然好像打了个颤,随后听他说道:“主子放心,一切都遵照主子的吩咐,特别挑选了四个灵巧的丫鬟服侍着。”
“哦?不闹了?”
“自小的遵照主子所说的与他说了之后,他就不闹了。”
“嗯,真是个好孩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隔着层层帷幕之后跪伏着的下属,那满脸的纠结和苦楚。
是不是好孩子他无法定论,但有一点他十分的清楚,便是那可真是个小祖宗!
当然是不是小祖宗的好像跟他的主子并没有关系,也一点都不关心,因为那不过是用来掣肘凤楼的工具而已。
现在,虽然主子最想要看到的三殿下遇刺身亡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可凤老王妃在尧王妃拜访之后被气得旧疾复发,尧王妃亦是动了胎气,照这个形势发展下去,两府之间势必产生隔阂,并最终即将导致对立。
谁不知道凤楼性情古怪阴晴不定,但却唯对他的母亲极为孝顺,而且他一向行事乖张,随心所欲,说不得先前相助三殿下便是因为心血来潮,或者是因为与尧王妃的关系甚好,可一旦他的母亲被端木恬气病这件事发生,天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又有谁不知道三殿下视他的王妃为宝,为了她放弃其他的所有红花绿叶,甚至都放弃了成家如此大的势力相助,现在却是他的宝贝王妃去了凤王府一趟便被气得动了胎气,看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凤楼因为有所顾忌不能收手,君修染又因为无所顾忌而势必全力出击,到时候即便是再好的关系,到最后这两个人不拼个你死我活才是奇怪了。
这真是一出十分精彩有趣的好戏,他只需坐在这里看着,便能左手渔翁之利,享用最后的美味果实。
当然,最好的,还是这一颗棋子啊!
他目光落到手中把玩的那颗棋子上面,忽然伸手,“啪”的一声落到了那一片狼藉的棋盘之上。
好戏才不过刚刚开始,急啥?
尧王府内,端木恬正躺在房内榻上,伸手轻抚着肚子,若有所思。
旁边,君修染托腮凝神,老王妃在给她例行检查身子,还有闻讯赶来的宸公子,焦灼的在房里走来走去,低头蹙眉,口中不时的喃喃嘀咕着什么。
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目光从君修染和端木恬身上扫过,最后落到老王妃的身上,说道:“娘,究竟如何?”
老王妃直接一个白眼飞了过去,压根就不想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