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生厌恶地盯了他一眼,开门走到了院子里。他心里真是懊悔,今晚本不该去取那些藏在自家窖眼的东西。当张三姑家起火时,镇上大部分人都赶去扑火了。他想趁这个机会去取回剩下的几样东西。
他抱了东西从窖眼里出来,匆匆跑出那片菜地时,忽然跟一个人撞上了。东西掉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心慌不已,赶紧弯腰下去拾捡。
不远处的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空,彷如白昼一般。这时,他匆忙抬头一看,没想到居然是一脸通红的香樟!而香樟手里不知何时捡起了一只特别贵重的碧玉玉佩!他伸手去抓,香樟却退后半步,摇晃着手里的玉佩笑道:“你哪儿来这么贵重的玉佩?”
“你你你……你不替你爹娘和妹妹想想?”
“你的?哼,当我没见识是吧?我可是城里古玩店的常客,这是和田碧玉,价值千两,又刻了牡丹雀鸟纹饰,是女子佩戴之物,岂会是你的?哦,我晓得了,是那些盗墓贼留下的吧……”“还来!”吴良生上前夺下来玉佩揣进了怀里。
“小满,你跟他罗嗦啥呀!懒得废话,直接抬出洞,扔那外面的粪坑里了事!还不用去找那干净的河淹他,省得糟蹋了那河水!”
“哼哼,你好好受用那些盗墓贼留下的东西吧,小心断子绝孙呐!”“滚!”
“你不死,我大表妹就要死,那可不成!”
闻着早晨清新的空气,香樟神清气爽,好不畅快!他心想,不但烧了香草家的后院,还得了吴良生十五两银子呢!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是:昨夜里拿了神位上的那瓶酒喝得迷迷糊糊的,没能找准香草家后院,反倒点了张三姑家后院的柴堆。他轻轻哼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算那张三姑倒霉,哼!”
“哟,莫不是叫你捂了贞贞偷琥珀,放火烧三姑家的后院子也是你娘的主意?哄谁呐!”
颠簸了一会儿后,他忽然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他费力地伸手抓了嘴里的布团子和罩眼的黑布嚷道:“是谁?是谁绑我的?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你们想咋样?”
“还吓唬我呀?你该晓得朝阳坡这儿有个寒冰洞吧?你张爷爷特意给你挑拣了这么个凉快的地方让你死也舒服着死,对你够好了吧?”
“见过,他叫我去帮忙呢!把那前后蹄子拿活套一捆,两边人一拉,猪倒下去后,就摁住上前往猪脖子上一捅……”
汪富顺忽然插嘴道:“提起贞贞的事,老子就是气!那香明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问他家讨要了些银子和东西,这事就作罢了!放着这混蛋逍遥法外,往后我们的娃儿还能安心在镇里镇外玩儿吗?可不得结果了他,省得往后再祸害我们的娃儿!”
“不用你管!这是我的东西!”
“叫个屁!叫破嗓子也没人理你!哼,这儿是寒冰洞,哪儿会有人来?闭上你那嘴巴!”小满对着口袋踢了一脚后继续问那伙计,“接着呢?”
“爷爷最瞧不上那些读了一肚子干不出半点人事的龟孙子!一会儿,爷爷给你一个痛快的,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哎哟,何必那么麻烦呢,小满?拿刀子捅多费力呀?我们还得挖坑埋人呢!倒不如省了那力气直接丢河里算了!他上次不也滚河里吗?只当他去河边玩水滑进去的呗!”说话的居然是汪富顺。
就这样,吴良生只好把香樟带回来,并在香樟的授意下做了他不在场的时间证人。吴良生一想起屋里那可恶的香樟,就心头作恶,只盼着他早点能滚出自己的家。
“你就那么恨我大表妹?”
“老娘今天要剁了他喂狗去!”张三姑已经抹开袖子准备冲过来了。
没想到口袋外面传来了小满的声音。香樟使劲踩蹬口袋喊道:“张小满!我听出来了是你!你找死吗?居然敢绑了我?叫我爹娘晓得的,有你好受的!”
“小满哥,不对啊,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吧?跟曹东杀猪似的!”旁边一个伙计插嘴说道。
“我昨晚都放了一回了,还怕第二回!你要是整死了我,我做鬼也会放鬼火来烧她家的!”
喊了两声,声音十分空旷,外面黑乎乎的,透着一丝丝亮光,就像在某个山洞里似的。香樟慌了神,六魄去了四魄,瑟瑟发抖地喊道:“快放了我!要不然……”
“晓得了晓得了!只要你们放了我,我把兜里的银子都给你们,行不?小满哥,我们说起来总归是亲戚呀!”
“晓得啊!我姨夫和香诚香实还在坐冤狱呢,我要真叫人抓了去,只当给他们搭个伴儿了!”
“张小满,你这个蠢货!你就是香草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她让你做啥你就做啥,真是蠢!”“伙计们,这事是谁叫你们干的?”小满问道。
香樟忙喊道:“我又没捂死她!她不是好好地活着吗?我哪晓得那么一下子就捂晕过去了!”家趁个东。
“不急,先坐下喝口酒养养神。大家记住了,一会儿扔得时候给他把嘴堵上,省得粪水进了他的嘴,把他大秀才肚子的墨水打脏了!”张小满说完,几个人一阵狂笑。
“救命啊!救命啊!”香樟被吓得全身直冒冷汗!特别是听见那伙计说“往猪脖子一捅”时,感觉自己脖子好像也被捅了似的。
“接着那血就哗啦呼啦像溪水一样流了出来,要不了多久,它准死……”
镇长忙叫张小满等人把全身无力一脸茫然的香樟护住了。他抬手示意围观的人安静下来,说:“不必着急,这事不能动私刑,他好歹是个秀才,送县衙吧!”
“我保准以后都不对付她,行吗?之前那些事全是我爹娘给出的主意呀!收整牢里的三伯和香诚香实都是我娘的主意……还有还有,把三伯这一支逐出祠堂剔除族谱,那也是我娘的主意!”
吴良生背对着香樟说道:“快走吧,没空闲跟你说这些事!”
“哟哟哟,秀才相公,多少读了那些书,骂人就不能带点文采?比如那之啊者啊啥的,整两句叫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开开耳?可惜啊,你没那个机会再放一次火了,等着到阎王殿里跟阎王玩火去吧!”
“你他娘的张小满!叫我逃出去了,我指定再往她后院放把火,非得放准了!”
七八个拳头像雨点似的砸在香樟全身各处,疼得他嗷嗷直叫,动弹不得。一顿拳打脚踢后,他哎唷哎唷地大叫道:“张小满,你不得好死!你揍死我,你也要抵命的!”
第二天天未亮香樟就起了床,冲吴良生说道:“我这就走了,你安心了,可我得提醒你一声,莫忘了你我是拴着一根绳子的蚂蚱!”
“吴良生,原来你卖了盗墓贼留下的东西才如此风光地回来!你哪里是做了啥大买卖哟!”
小满拍拍手笑道:“可以拉下布了,这小子啥都招了!”
吴良生看出了端倪,指着香樟轻声喝道:“果然是你放的!你分明就心虚了!镇上谁不晓得你恨毒了香草!”“你你……你要说了,我就告诉所有人你干了这断子绝孙的买卖,叫你家在镇上抬不起头来!你我如今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跑不月兑,你也跑不月兑!”
“要不然咋样啊,秀才相公?”
“谁晓得是我们杀了你?鬼才晓得呢!”小满说道,“我非得给大表妹家出了这口才行!前前后后寻了多少绊子,总嫌不够,还把人往死里整!要不除了你,只怕往后她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你见过曹东杀猪?”小满兴奋地问道。
“小满哥!”几个伙计齐声回答道。
“那……那是我一时糊涂,喝醉了酒才让猪油蒙了心呀!张小满……小满哥……富顺哥……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求求你们了!”
香樟嚷道:“汪富顺,你他娘的也不得好死!出的啥主意呀?整死了我,你们也跑不月兑!杀人偿命,晓得不?”
“她就是个祸害!当初在坟头上打了我一巴掌,让我在祖宗面前丢了脸,这口气我一定要挣回来!”
“那可便宜死他了!”张三姑悲愤道,“我那房子咋办?我那些东西咋办?我一家人还要过日子呢!”“你放心,张三姑,等到了县衙大堂里,县大老爷自然会为你们做主的。到时候,该赔的赔,该罚的罚!”镇长劝说道。
他刚走了没几步,忽然被人从后面捆了手,塞了嘴巴,蒙了眼,装了口袋,嗖嗖嗖地扛走了!他一时惊慌不已,使劲乱蹬,想喊也喊不出声来。
香樟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我……我跟你说……张小满……你真蠢!那杀人人人……杀人要抵命要坐……坐牢的,晓得不?”
香樟全身已经大汗淋漓,虚月兑了大半了。他被捂在那口袋里,满脸是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了。他惶恐地听着外面的人碰杯喝酒,笑嘻嘻地说着玩笑话儿。他开始哀求小满:“张小满,你就放了我吧!我可不想死呢!”
香樟不屑地瞟了吴良生一声,开门出去跟院子里的吴氏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出门了。
“没错,是你张小满爷爷在说话呢!那又咋样?你只管敞开嗓子嚷,在临死前叫你多吼两声算是我给你恩惠了!”“啥?你……你要杀我?”香樟一听死字,全身都吓软和了。zVXC。
“跟你们老板娘香草有一丝一毫的干系没有?”小满又问道。
“你晓得错了?”
“那你呢?”吴良生盯着他那被酒熏红了的脸说道,“你咋会在这儿?你刚才从那边跑过来,莫不是那火是你放的?”“胡说!”香樟立刻否认道。
“就算我不在,大表妹肯定会替我照顾得妥妥当当的!你少废话了,再费嘴皮子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小满又往香樟身上踏了一脚问道,“这会儿是不是可后悔了?那火到底是从张三姑家起来的,又没从我大表妹家后院起,烧了也不过三四间旧房子,心里是不是特别不舒坦啊?”
“你有这胆子?你只有那往陈银儿怀里滚女乃吃的胆子吧!”
“你敢杀我?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黑布忽然就滑落而下,香樟眼前忽然多了好些人:镇长,香草,蒙时,许氏,张三姑,张远,杨氏……那一刻,香樟吓蒙住了,瞪着一干人愤怒的人,再抬头看看屋梁,忽然明白了这儿根本不是什么寒冰洞,是忠义堂!
“哼!”小满的一只脚踩在了香樟身上,怒气道,“你以为我们不晓得昨晚那火是你放的?你让吴良生帮你说两句话就可以跑月兑了吗?哼,伙计们,先揍他一顿替老板娘出口再说!”
外面几个人哈哈地大笑了几声。小满拽了拽袋子说:“瞧着你这么诚心,我就放了你吧!”“谢谢小满哥!”
“张小满,你是个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你不得好死!”
“哦,你恨就恨吧,整人家贞贞做啥呀?贞贞才多大的孩子呢?”
小满一把布口袋揭开,香樟就迫不及待地从里面爬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使劲拿袖子扇风。扇着扇着,他忽然觉得不对了,头顶上罩着一个四四方方像是蚊帐似的黑布架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外面透进了一些些光线,好像站着很多人!
“没有!”伙计们又齐声答道。
“我不要你那些臭钱,我要给我闺女讨个公道!”杨氏同样气愤难平。
jiang氏插话道:“娘,我们没处住去,只管上他家住着,啥时候把东西和房子赔给我们了,我们再走!”张三姑点头道:“这法子不错!”
这时,香樟缓缓地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瞪着一旁站着的香草嚷道:“你这死丫头又整我!是你出这鬼主意的是不是?”香草轻轻地摇头道:“你若不逼我,我也不会想出这招夜审郭槐的法子。香樟,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不必再说了,把香槐押到县衙门去,一切由县大老爷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