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只听见大伯娘呵斥了香缕妹妹几句,说她一哭就招人烦,谁见了都不喜欢!我疑心着,大伯娘是不是要给香缕妹妹说亲呢!”
“香缕才多大呀?算算也就十四五岁,大伯娘是给气昏了头了吧?”
“谁晓得呢?香樟实在不争气,他一出事,大伯娘是最心疼的,香草你可得小心着她,她那心眼深得很!”
“少理他,只当是不清静的声音罢了!”从大牢里出来,两人在牢门口遇见了香实。香实一身干净的灰白衣裳,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他见到香草二人时,一脸兴奋地笑道:“啥时候来的?看过爹和大哥没?”
李氏见香草盯着香缕看,忙拿身子挡住了,喝问道:“死丫头,你又打啥主意?”香草收回目光说道:“我从来没打过你们的主意,是你们一直不肯放过我们家。”
“为啥?”
香草走过去问道:“挂啥门匾呢?”
“恨?”“这就扯得更远了!快回去吧,你不是饿得肠子都快断了吗?指不定蒙少爷在家备了好东西等你呢!”
“你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蒙易低头笑了笑说,“算了,还是不说了,你挑拣些文房四宝送我得了。”香草冲蒙易笑嘻嘻地问道:“蒙易是不是有心事了?”
一家人正聊着,旁边忽然传来香樟的声音。他一身脏兮兮地爬在牢门上指着香草叫骂道:“死丫头,你还敢来这儿?都是你害我的!”香草回头说道:“香樟,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并非谁害了你。”
“去见了张牢头,问了些我爹和两个哥哥的事。对了,你这门匾上颗了啥字呀?”
“根本不是嘛!”
蒙时笑道:“再有心事,也得过了乡试再说,是不是,蒙易?”蒙易瞧着嫂子当别人面儿跟哥哥耳语亲昵,真是有些吃惊呢!他暗暗地笑了笑,连忙点头道:“是,都听三哥的!我吃完饭就去攻书去!”他三两口喝完米粥就回后院去了。
“你想要啥我就送你啥,反正不是天上的月亮星星就成!”蒙易想了想,想说又没说出口,轻轻摇头道:“随你送啥我都喜欢。”
“原本是不重的,只因最近气了两回,郁结在内,又绝食了两天,这才一下子虚月兑了。”小满吐吐舌头道:“这些大户人家动不动就绝食,真当那粮食是好糟蹋的!你们那老夫人莫不也是想给儿子说个媳妇儿,儿子不肯?”
就在这时,穆儿捧着一盒东西慢腾腾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小鹿,猛地吓了一大跳,连手里的盒子都掉在了地上。
两人往最繁华的南大街而去。路过候温楼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声。香草回头一看,原来是小鹿和香辛!姐妹三人立刻抱作一团,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小鹿真的像只灵动活泼的鹿子,见厅外有座假山,她嗖嗖嗖地就爬了上去,站在顶端哈哈大笑道:“这啥破山呀?连我们那儿的小土坡都比不上呢!果然是假的!”
“上午我路过时,祥玉轩改了名字,估计是那蒋见金重开的,可去不得呢!”
“谢谢三堂哥提醒,你赶紧回去吧,魏妙嫂子怕是想你都想疯了。”香槐呵呵地笑了起来,转身上了旁边的一辆小马车。小满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摇头笑道:“这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香槐那小子哪儿来那么好的福气呢?”
身后的小满抓了抓脑袋问:“这喜欢归喜欢,可难为死我这不认字的人了!大表妹,能告诉我一声那上面三个跳舞似的字儿叫啥来着?往后我进城问人地方,好歹能说出个名字呀!”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异性?会是谁呢?蒙易身边向来没啥小姑娘出现呢。”“那就只有问蒙易自己了!”午饭后,蒙时又往铺子里去了,他想趁这几天把铺子里的事理清楚了。香草和小满则置办了东西,去大牢里看父兄了。去时,香实果然不在牢里。听香诚说,这几天香实都是早去晚归,不常在牢里待着了。
“看过了,正要走呢!”香草拉着他笑道,“我都听张大叔说了,你在县衙后院还好吧?”
宝儿笑道:“这宅子少爷从前不常来,昨天他出门的时候说,往后你们要是进城,这儿便是落脚点了。这宅子总归该有个名字才是,就叫人现刻了送来了。”
蒙易插话道:“对呀,还有我的礼儿呢!嫂子姐姐,你打算送啥礼儿给我呢?”
“香草集!”
“半天进半天出的,这日子还行,比从前在牢里待着乏味强多了。”香实说这话时,脸上带着一股香草从未看见的轻松笑容。她心里踏实了许多,对香实笑道:“你先忍耐些时日,好好照料县大老爷的娘,兴许他一高兴能给你挣个出路呢!”“县大老爷也是这样说的,但凡有那样的机会,他第一个想着我。”“那真太好了!你这会儿是要回牢里去吗?”
“哎!香家大伯娘,”小满上前呵斥道,“这儿是衙门,不是您家,大呼小叫啥呀?也不怕吵着县大老爷午睡!您要去看您那宝贝儿子只管去吧,在这儿磨啥嘴皮子呢!”
香草托起下巴对蒙时笑道:“进士老爷,男大不中留呀!蒙易大概是到了青春懵懂期了,开始对异性产生了特别的感觉。”
“老夫人的病很重吗?”
香草又惊又喜,忙问道:“你们咋来了?”小鹿扬起头说道:“跟着孟贤哥和汪嫂子来的呗!他们往里头送酒去了,我和辛表姐正说要去找你们呢!”“可巧在这儿遇上你们了,那我们就省事许多了!”香辛接过话笑道,“娘得了信儿,又高兴又担心。见你们还不回去,索性叫了我们来寻。”
香缕忙拉扯了李氏一下,低头着急地说道:“娘,莫说了,我们进去看哥哥吧!”李氏哼了一声,拉上香缕就进去了。小满盯着她们的背影不满地说道:“这香家大娘是气糊涂了吧!还没完上了?她也不保重保重自己的身子!”
李氏一见香草,散了焦的瞳孔瞬间睁大了许多倍,仿佛想从眼睛里迸射出千万字银针,狠狠地扎向香草。她气不打一处来,轻声喝道:“今天真是出门遇鬼呢!”香草打量了香缕一眼,她正站在李氏身后,穿戴一新,头上簪花带银,一副粉妆玉啄的模样,可惜脸色不佳,显得有些畏惧。
“我听说,”香实小声道,“老夫人一直觉着县大老爷膝下无男丁,一妻一妾又生不出来,所以想着给纳个妾呢!可县大老爷的心还在那小妾身上,一时抽不开,不大愿意,所以老夫人才绝食相逼。”
“叫啥呢?”正说着,蒙时从里面走了出来,挨着香草笑问道:“一声不吭地上哪儿去了?”
“说啥呢?我又不是嫁到豪门深宅去了,只要你愿意,住下都行!”小鹿抱着东西跑得最快,跑到厅里搁下东西,抹了一把汗说道:“大表姐,我渴了,想喝水呢!”香草忙叫下人送来了凉茶。小鹿捧着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三大杯,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他开的店我还看不上呢,另外再找一家吧。”
小鹿笑了笑说:“我给吴良杰买的,上次我打赌输了,说了要赔他一支笔的,说话要算话呢!”香草怜爱地模了模小鹿的脑袋笑道:“不急,明天我带你去买支好的,往后良杰可以拿着记账练字儿,没准就给我们小鹿挣出一间大铺子呢!”
“老夫人的病有些反复,我不敢离边,得整夜守着。”
香樟圆瞪着双眼指着她嚷道:“你少得意!等我出来,你准没好日子过!你这害人精,害得我连秀才的功名都没了,我一准找你算账!”香草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了。香诚瞟了香樟一眼道:“自打来了,就没少骂过我们。可谁理他去?自家骂累了也就睡觉去了!这种人活该呐!”
“跟我客气呢?虽说我腰包没你三哥那么足,但买些东西是不在话下的。”
别了香实,香草和小满一边说打头面的事一边往衙门外面走去。刚踏出门口,迎面就走来两张熟悉的面孔,李氏和香缕。
快到傍晚时,四个人抱着“战利品”回了香草集。香辛一边进门一边惊讶地问道:“香草,你往后就住这大宅子?可真漂亮啊!门上匾额写着你的名字呢!还有个字儿我不认识,是啥呢?”
“嫉妒?”
“哼!你把我们香樟害成了那样儿,你心里痛快了吧?像你这种人早晚是要下地府,炸油锅的!”
“哪儿有?”
“真好听呢!往后你不会厌烦我来找你玩儿吧?”zVXC。
宝儿道:“是香草集,少女乃女乃的名字后面加了个市集的集。”
蒙时走到她身边笑道:“这仪式稍显简略了些,可我们香草不矫情那些,不是吗?名字是我想的,你该喜欢吧?”
“又笑话我呢!不同你们玩了,我到处去转转,瞧瞧我大表姐的新家是啥样儿的!”
香草问她:“你买笔做啥呢?”
给事疼才。“羡慕?”
小鹿和香辛自然没有回去,留下来陪着香草逛街,置买东西。三姐妹逛得起劲,连带小满都来了兴趣。每每看见姑娘家的东西,他总是要问一句:“不晓得绿儿喜欢不喜欢?这东西瞧着挺好的,索性买一件给她。”
宝儿忙把一头拴了红布的竹竿递了过去。蒙时交到香草手里,笑道:“你自己撩开看看。”香草笑着接过了竹竿,抬头把那门匾上的红布一撩,露出三个飘逸的行书字体:香草集。这是蒙时亲自写的字儿,她认得。这一刻,她心里又惊又喜,脸上不禁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香草集?这名字听得不太明白,好好的名字跟市集有啥干系呢?罢了,我粗人一个,晓得名字就行了,何必去问那意思呢!”小满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香草点头说道:“那你辛苦些,若是治好了,只怕县大老爷也会感激你的。”“嗯!你们放心吧,回家跟娘说莫担心我了,我好着呢!”
“宝儿,把竿子拿来。”
“时间那么赶,我可来不及好好准备嫁妆呢!头面啊,首饰啊,还有四季衣裳,给大叔小叔备的礼儿,这些都不能少呢!”
蒙易有些心虚,忙摇头道:“哪儿……哪儿有心事呀?我只想着乡试的事呢!”香草朝蒙时挤了挤眼,攀着他的肩头小声道:“蒙易害羞了,准是有心事!”
“香草,你少得意!”李氏指着香草狠狠地说道,“我们跟你是没完的!等着瞧吧,早晚有人收拾了你!”“哎,你这老婆子是不是骂不停嘴了?”小满抹开袖子上前吆喝道。
走到蒙时私宅门口时,两个工匠正搭着木梯子往门上挂匾额。宝儿在旁边督促着说道:“可挂好了,要偏了一点,工钱不能给的。”
“还不成,县大老爷叫我来跟看守的人说,今晚可能不回老里了。”
小满忙走过去招呼她道:“下来下来,爬树爬顺手了吗?这是人家摆来看的,不是给你爬的。”小鹿很不理解地摇摇头说道:“这点小假山有啥看头啊?真是没意思!”
揭了门匾,几个人都回饭厅里吃饭去了。在桌上,香草和蒙时说:“我们啥时候回镇上去?娘他们估计都盼着呢!”蒙时道:“回去便要过定成亲,多少也该准备准备。虽说我是被赶出蒙府的人,但娶一回媳妇,总归要像个样子才行。”
不一会儿,汪嫂子和孟贤驾着牛车出来了。他们一见香草便道起了恭喜,原来许氏已经迫不及待地跟所有认识的人说了香草的喜事。几个人说笑了一会儿后,汪嫂子和孟贤驾着牛车回去了。
小满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咋喝水还饱了呢?可莫撑着了。”小鹿抹了抹嘴巴笑道:“我们走的时候,吴良杰眼巴巴地看着,好可怜哦!可姨娘说食店里不能没人,他只好留下了。对了,我刚才忘记买笔了!”
“喜欢!”香草冲蒙时甜甜一笑,声音清脆地回答道。
“算了吧,她也是图个嘴劲儿,跟她计较啥呢?走吧,我要去找家做工好的银楼,好歹要打个像样儿的头面呢。”
香草忙问:“穆儿,咋了?”
穆儿用惊奇的目光仰望着假山顶的小鹿,指着她说:“那个……那个疯丫头……少爷……少爷!”他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转身飞快地往后院跑去。
香草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的背影笑道:“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