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劝说并没有让青尘人答应立刻回蒙府去,只是答应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也会出现在蒙靖的满月酒席上。就算是这样,蒙定仍旧十分高兴。回到家后,蒙定开始张罗为青尘人安排院落。因为东边的三间院子被卖了,青尘人以前住的那间暖阁也没了,香草便把蒙老夫人隔壁的那间小院子腾挪了出来。蒙定还给小院落起了个名字叫:清音园。
听见隔壁院落有了动静,蒙老夫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走到院子里,站在桃树下听见外面仆俾往来搬东西的声音,还听见蒙定在招呼下人:“当心点!莫撞断了枝条,这可是我娘最喜欢的牡丹花,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几株好的,可得小心点!哎哎哎,你们几个抬稳当了,那玉屏风伤了一点都废了,当心点!”
秋风扫过,蒙老夫人觉得背脊都是凉的。她听着蒙定一口一个娘地叫唤着,真是心如刀绞呢!想当初,她受着三个儿子一声娘,如今却没人再这样叫她了,就连蒙娴也离她远去了。
“三老爷的家眷来了!好像刚刚到,十多个人,正往东边院子去呢!”“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到了,”香草点头道,“这样一来,蒙府会更热闹了。我听说三老爷还是个风流人才,除了正妻之外,有三个小妾,四个子女。”“您说这算啥呀?一府分两院,跟东西宫似的。三老爷还占了东边院子,叫我们这边落了个西院的名号,可不好听了!少女乃女乃,这么下去也不长久呢!”
“那得瞧瞧是啥样儿了!”满为排席。
蒙易随后去了蒙定院子看蒙靖了。小满还在香草那儿等着。香草回去后,他把客栈收整完毕的事告诉了香草,说:“你眼下怀着娃儿,不好跑来跑去的,不如让蒙少爷回去瞧瞧,若有不满意的,趁我大伯他们还没走,再修整一番。另外,择个好日子开业,这事也就妥当了!名儿也得起个好听的,你有想法了没?”
“我觉得这名字最好了,那些城里客栈有的名儿没啥意思,就用这个才显得出是我们农家人开的客栈,农家人也能开客栈,还能开大客栈呢!”
小满从亭荷手里接过帖子点头笑道:“她们正在家里嘀咕呢,说第一次来蒙府不晓得该备些啥礼儿,怕礼儿轻了叫人看不上,给你丢脸了!”
蒙易回来后才知道蒙老爷病倒的事情。他在蒙老爷床前难过了一场,然后抹了袖子要去找蒙老夫人算账。香草拦住了他,说道:“莫去了,揍了她你给自己添了一道罪名儿,多不划算呐!她那心思你还不晓得?你一去只怕又会胡说八道了,听嫂子的,莫往她屋里去,只当没她这个人!”
“少爷那书上不是有句话说,近墨者黑,近朱者赤,我跟着您久了总归也学了点吧。虽说比不得绿儿那么聪慧,媚儿那么会察言观色,可我还是慢慢在学呢!”
两人正在房间里闹着,杜氏匆匆进了院子。她听见笑声,进屋来问道:“这真是喜鹊撞上了百灵儿,一声比一声好听呢!我在那外面都听见你们俩的笑声了,为啥高兴呢?”寻梅乐道:“杜嫂子,你问了可就要送红封子了!”
“带来了,在二门外候着呢!少女乃女乃,您猜我刚刚进二门的时候瞧见啥了?”“看见啥?”
“说你好事呢!少爷要挑了小厮给你配,你可愿意?”亭荷笑问道。
“嗯!还是你有想法,对了,这是布局图,你瞧一眼!”香草看了看小满带来的布局图,点头笑道:“张大伯他们真是能工巧匠,这客栈修了才三个多月,就能有这样的规模。莫不要怀着娃儿,我真想跟你一块儿回去瞧瞧。家里都还好吧?帖子一会儿给你带回去,记得叫娘和姨娘他们早点来。”
“我早想好了!”香草起身从书桌上拿了一张纸递给小满。小满一看上面写着“农门客栈”四个字。小满问:“咋不取个富贵些的名字?啥招财啊金宝啊之类的,一听就能发财!”
这丫头有些紧张,双手扣在胸前,垂着头轻声答道:“奴婢……奴婢是这附近的人,家里是做农活儿的。”香草瞟了一眼她的双手,问道:“这么白净一双手咋会是做农活儿的呢?你是哄我的吧?”
“哟,有喜事呀?谁的呀?”
亭荷忙捂住了寻梅的嘴笑道:“可莫听着小疯子乱说话,她是自己想嫁想疯了呢!”
“我想您应该没那么大方,宅子可能是苏争勤自己的,只是以您的名义送到了蒙靖名下。”
“哎呀!”亭荷扑过去追着寻梅捣胳肢窝,“越说越没谱儿了,我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你!”
香草问道:“新买的丫头都寻好了吗?”
这话听起来像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她恼怒地对王妈妈喝道:“你是在炫耀你有儿子吗?我是没儿子,根本连生儿子的机会都没有!要救你儿子,不必来求我,去求你的少爷少女乃女乃们吧!”她紧了紧衣裳,觉得凉风裹住了她,浑身都是冰冷的,赶紧回了房间,让丫头把窗户都关起来。
“等蒙靖的满月酒完了,这事迟早会解决的。到底是两个家,怎能同用一个府门呢?你带了那些女娃儿进来给我瞧瞧,得给三娘挑拣两个模样斯文脾气温顺的。她是出过尘的人,不喜欢那么唧唧喳喳闹腾的人!”
“怪不得你少爷说,该找个小厮配你呢!”“才不呢!要配先配了寻梅吧,她可等不及了!”
“他疯了吗?”蒙老夫人大喊了一句。
寻梅扮了个鬼脸道:“嘿嘿……要不把你自己拿去谢了,往后写家书就方便多了!”
可她还是觉得冷,往心底钻的那种冷。她厌恶这种冷,更厌恶令她寒心的人。她知道苏争勤背弃了她,也不必再维护苏争勤,所以她派了丫头告诉香草,蒙靖满月酒那天她不会出席,不会送蒙靖任何礼物,至于承认香草和晋氏,就更不用提了!
香草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其实啊这主意不错!”
“行,我这就去了!”
“救你的儿子?”蒙老夫人心碎地冷笑了笑说,“谁来救我的儿子呢?”王妈妈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说道:“老夫人,您哪儿来的儿子啊?您根本没儿子啊!”
“我想他不是疯了,是真正晓得自己该做啥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三娘要回府了,就住在您隔壁,与您平起平坐,往后这府里就不止您一位老夫人”
“哪儿有你说得那么恶心呀!尹先生替我写了封家书,我得拿啥谢谢人家呀!”亭荷不好意思地跺脚道。
随后两天,前来回话的人越来越多,晋氏高兴得不得了。香草想着是是时候让蒙易回来了,便派人带了个信儿给张金。半天后,小满便送了蒙易回来。
王妈妈忽然跑进了院子,噗通一声跪在她跟前,哭诉道:“老夫人,您得救救我儿子!他给抓了衙门去了,当初那些事可您让他干的呀!您可得救救我的儿子呐!”
杜氏上前一步吆喝道:“可莫扯谎哄少女乃女乃,说实话!是不是牙婆子不许你说实话的?”
蒙老夫人愕然了,问道:“啥宅子?”
“她顶多算个妾,哪配做老夫人?”
“你走!”蒙老夫人终于失去了控制,用村妇般的撒泼声对香草发怒地吼了一声。
隔天后,香草亲自来了她小院一趟,告诉她说:“蒙家不少亲戚都派人回话来了,说满月酒那天会到。另外您那份礼物已经送到了二嫂手里,二嫂不愿意来见您,让我代她跟您说声谢谢。”她很惊愕,摇头说道:“咋会这样?我没有送过任何礼物给蒙靖!”
“横竖再过几天就能看见了,叫她莫太担心了,蒙府也是人住的地方呢!对了,你临走前往二哥二嫂那儿去打个照面,来了一趟总该去问候一声。”
杜氏带了六个丫头进来,十岁到十七岁不等,都是从牙婆子手里带回来的。香草细细打量后,挑拣了两个,让亭荷带过去给晋氏瞧一眼再做决定。杜氏问道:“这剩下的四个一并要了吗?”香草站在了其中一个丫头跟前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家里是做啥的?”
香草微笑道:“是苏争勤以您的名义从他银楼送来的,不单单是您这份,还有他那份也一并送来了。多亏了他,蒙家那些亲族都以为您已经承认了我们,因此对蒙靖疼爱有加,就算只是一个小娃儿过满月,您也很大方地将城里两套宅子赠了他。”
“咳!我就晓得她们会嘀咕这个,”香草说完转头叫来了寻梅吩咐道,“把那柜子里给老夫人,姨女乃女乃,还有辛小姐准备的衣裳首饰拿出来交给我表哥。灯草红的是给姨娘的,藏青色绣了万字福的是我娘的,那姜红色配了杜鹃花的是我姐的,你分样儿装齐整了,可莫拉下啥。”
“好好想想吧,二娘,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我说吧,”亭荷指着寻梅笑道,“她可想嫁人了!少女乃女乃,赶紧挑拣一个给她算了!省得整天在这儿想男人,把雨竹和听雨带坏了!”zVXC。
蒙易咬牙切齿道:“她最好在她屋子待着不出来,否则我可管不了我这拳头!”
“哼,无论咋样我都是老爷的继室,没有老爷的话,你们再恨我也不能把我咋样,也不能赶我出去!”“您觉着我们还需要对您咋样吗?单是听见我们笑声,只怕也是对您的折磨吧!我奉劝您好好地向您禅室里的菩萨忏悔吧,若有一天爹醒来了,您可能连最后一点骄傲的资本都没了。请保重吧!”看了一眼她那失落而痛苦的表情,香草转身离开了她的小院。
“这不打紧,我们认就行了,”香草说完起身道,“蒙顾的案子已经在审了,您放心火烧不到您身上,您就好好地待在您的院落里,享受您的安静吧!至于满月酒那天,我会替您想个漂亮的借口的,您好好保重,一定要长命百岁才行,否则就享受不了儿孙绕膝的乐趣了!”
“说我啥坏话呢?”寻梅回来笑问道,“我这一转背你就跟少女乃女乃告我小状吗?我可不饶你的!”
“带来了吗?”
“哟,你就不想了?我不信你还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了!之前谁往尹先生那儿送小茶的?少爷赏了你一点蒙顶雨花就给了尹先生,自己都舍不得喝呢!”
“是!”寻梅转身去柜里取了衣裳和首饰,分别包好叫给了小满。小满问道:“还有啥话要带回去的?姨娘听说你怀娃儿可高兴了,之前为了你进蒙府的时担忧地饭都吃不下,这趟我回去跟她说了,她肯定就放心了。”
小满带了东西就走了,寻梅送了他出去后,亭荷笑问道:“少女乃女乃说去打照面是假,想叫小满跟绿儿见见是真吧?”香草点头笑道:“我心里想啥你都能猜得到了?”
杜氏点头道:“照您的吩咐采买了六个女娃儿,六个男娃儿。男的已经带去给我男人看了,女娃儿等着您过目呢!”
旁边一个个子矮点的丫头央求道:“她要说了实话,少女乃女乃不肯要她,回去了牙婆子又会打她!你们瞧瞧,前几天给人退了回来,牙婆子抽了她一顿,背上的伤只怕还没好全呢!少女乃女乃,您就行行好,买了她吧!”
“要我买就得说实话,前几天买了的人为啥又退了她回来?”
矮个子丫头道:“左右不过是因为她父亲犯了事,家里没落了。”
“是个官婢?”杜氏微微皱了皱眉头,对香草说道,“少女乃女乃,我瞧着还是算了吧,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不沾惹官婢好。那牙婆子不晓得从哪儿弄这么一人,居然没跟我说清楚就送来了!回头我可得好好骂她两句!”香草不太明白杜氏的话,便问道:“为啥不能买官婢?我对这事倒是有些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