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走后,香草一脸纳闷地说道:“这丫头有点怪呢!魂不守舍的,咋回事呀?”听雨接过话说道:“刚刚更怪,直接拿手去端蒸笼里的东西,跟没了魂儿似的。”雨竹也说道:“还不止呢,明明叫她戳肥的那边,她就一直拿根筷子在那儿戳瘦肉,能戳动吗?少女乃女乃,亭荷姐到底咋了?你们出去的时候遇着啥事了吗?要不然给那刺客吓着了?八竿子打不着呀!”香草微微皱起眉头,说道:“嗯,很可疑,相当以及十分地可疑!先不说这事了,寻梅买黄酒还没买回来吗?”
“回来咯回来咯!”宝儿抱着两瓶黄酒跑进了灶屋说道,“少女乃女乃,不晚吧?我可是跑着去跑着回来的。”“你去买的?寻梅呢?”
“在蒙易那院子里听扯龙门阵呢!对了,劳烦您跟亭荷说一声,海春堂的聂大夫不在,她要的那明目丸没买着。这是她给的二两银子,您顺带还给她吧!”
“没有!我单单是遇着他了,就在海春堂后面的巷子里。”
“应该很重吧,出了好多血,而且……而且是伤在……在腰间!”
香草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问宝儿:“到底衙门里为啥带了聂大夫去?”宝儿说道:“好像不单是聂大夫,这城里的大夫都给叫到了衙门里了。”香草瞟了亭荷一眼,看见这丫头分明是在竖起耳朵听呢,便故意说道:“看来那个刺客不给抓着斩了,也得失血过多而死,大夫们都给叫走了,他上哪儿治伤去?唉!等着隔天看城门上吊干尸吧!”
“等等,”香草看着亭荷问道,“你说你当时和聂大夫一块儿扶着罗杉进了海春堂,还有没有人瞧见?”亭荷止住抽泣,点点头说道:“还有罗杉的媳妇,她后来忽然跑进来,还跟我吵了几句。我没打算跟她理论,就出了海春堂后院门走了。”
“我本来不想跟他废话的,可是想起之前的事,我心里真是气愤难平,就叫住他数落了两句。”“极有可能!”寻梅一脸严肃地举起一根指头说道,“那江湖上不是传说有雌雄杀手吗?没准说得就是他们俩!”
“那个……”亭荷挤出了一丝笑容,后退了一步说道,“没啥,就是替聂大夫担心担心!好歹人家治好了我的眼睛,医德医术都那么好的人咋会跟刺客有干系呢?”
“哟,”香草笑了笑说道,“这是不是就是缘分呐?不想见,偏偏还是见着了,你就没跟他说上两句话?”
“啥人?”
“还装蒜呐?”寻梅走到她身边笑道,“这一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儿谁看不出来呀?老老实实跟少女乃女乃交代吧!”
“天哪!”寻梅击了一回掌说道,“没错!燕冲也说了,那血迹是从荣兴街一路往百里长街去了的。海春堂不就是在百里长街上吗?难不成那负心汉就是刺客?”
“少女乃女乃又笑话我呢!”听雨红着脸,转身跑到灶膛前烧火去了。香草瞟了亭荷背影一眼,发现她双肩在微微颤抖,好像比听雨更害怕。
两人进了小库房后,亭荷发现雨竹和寻梅都在,心里正有些奇怪着,寻梅忽然走过去把门关上了,冲亭荷一阵嘿嘿的歼笑。亭荷正模不着头脑时,香草坐在一个大箱子上晃了晃腿儿说道:“亭荷,老实交代吧!”亭荷心里微微一惊,忙问道:“少女乃女乃,您让我交代啥呀?”
“腰间?腰间咋了,少女乃女乃?”寻梅好奇地问道。
“那可不行,万一不是他,那我岂不是是非不分吗?”
“真认错人了吗?”香草摇头道,“说实话,我一直都觉着你没认错人,只是对方不肯承认罢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叫罗杉的就是你从前认识的陈彦,不是吗?不过,我真得打击你一回,恐怕他真就是那个刺客!”
“少女乃女乃,您想哪儿去了呀?就算有味儿,也是一股子血腥味儿……”亭荷说到这儿时,立刻把话收住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香草三人已经清楚地听见了那几个字:血腥味儿!
“哟!”香草寻梅和雨竹三个都怪叫了起来。亭荷忙解释道:“我也没其他的心思,就是想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就算路边着一条狗,那好歹也要伸个援手不是?更何况,眼前就有家医馆,我只是敲敲门儿,扶了他一把而已嘛。”香草冲亭荷眨了眨眼睛问道:“扶着他胳膊的时候,感觉咋样?是不是能让你重温起过去和他一起的日子?是不是能嗅到他身上某种独特的味儿了?”
“我也不敢肯定!”亭荷忙说道,“单是看见他伤了,可未见得他就是刺客呀!”zVXC。
“你咋跑那儿去了?”香草问道。“还不是因为上回我是在海春堂门口遇着他的。我怕再碰上,彼此见面都尴尬,所以打算从后巷子绕过去,可谁能想到,还是遇上了!”
香草倒抽了一口冷气,轻轻地点头道:“怪不得上午你家少爷说起那刺客时,你的反应那么奇怪呢!”
“没事,横竖吊的不是我们宝儿爷,你怕啥呀?”
“嗯,不过聂大夫给衙门叫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的伙计说得等他回来再说。”
亭荷有些伤神地坐在了寻梅旁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说道:“其实……其实从听见少爷说刺客伤在腰间时,我就已经怀疑他了,只是……我实在难以想象,一别多年之后,他居然成了一个杀手!若刺史大人真的丧命在他手里的话,即便是他肯认我,我却也真的不敢认他了!这分别的五年里,他究竟过着啥样儿的日子,竟然会变成一个嗜血的杀手……”感触太深时,她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来。
“然后……然后单是晓得他的名儿叫罗杉,后来我也不想跟他多说啥了,打算扭头走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居然晕倒了!”
亭荷咬着下嘴唇,垂头思量着。香草微微一笑,抬了一只脚在箱子上,摆出一副山大王的姿势说道:“该不会是遇着刺客了吧?”
“就是……就是上次我错认了的那个人!”
“莫说了,少女乃女乃,太可怕了!”听雨说道。
“她来得那么快?”
“这……”亭荷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在路上遇着点事……”“啥事呀?难道不能跟我说吗?”
听雨胆小地惊了一下,问道:“少女乃女乃,还得吊城门上?”香草故意点点头说道:“可不是吗?像刺杀刺史这样的重犯,指定得吊在城楼上十天十夜,被雨淋了,再被烈日暴晒,再拿鞭子抽打,这还不算,最后放下来还得用火烧……”
“是啊,”亭荷想了想说道,“现下想来,她来得是不是太快了?难不成一早就晓得罗杉会受伤吗?”“天哪!”雨竹摁着心口,满脸惊恐地说道,“莫非两口子都是杀手吧?”
“衙门叫了聂大夫去?是不是海春堂有可疑?”宝儿正想回话,亭荷抱着一盆子八月瓜跑进来,紧张地问道:“聂大夫被衙门抓起来了吗?海春堂给封了吗?那堂子里的人呢?也都给抓到衙门去了吗?你去的时候看见了?”灶屋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齐刷刷地把质疑的目光对准了亭荷,齐声问道:“跟你有啥干系?”
“这跟你有半文钱的干系吗?莫去想了,横竖与你无关,往后只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寻梅说道
“我只是敲开了海春堂的后门,帮着聂大夫把他扶了进去,之后就离开了,旁的再没了。”
香草耸耸肩说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自然不排除别的原因,譬如说,他要隐藏在城内伺机暗杀刺史,肯定不愿意有人认出他的真实身份,又譬如说他的的确确已经把亭荷忘记了,不想亭荷耽误了他的刺杀计划,所以整死都不承认自己是陈彦。猜测有很多种,可究竟是哪一种只有问过他本人才清楚了。”
“啥事?”
“你用脑子仔细想想,倘若不是,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其实你自己怀疑过吧?只是因为旧情难忘,不愿意承认罢了。不过,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今天上午,我让你先去茶馆里找老妈妈来开门,可等我到了那宅子时,门儿是开着的,可就是没你的影儿,直到我谈妥了事情出门时,你才匆匆赶来了。你能告诉我,你为啥来得那么晚吗?”
“这个时候你还犹豫啥呢?那种该下地狱被油锅炸的混蛋负心汉子你还怜悯啥呀?我要是你,现下就去衙门里报案,把在海春堂后巷子的事全都说出来!让那混蛋由着衙门去审,去折磨,你心里那口恶气就能出净了!”
“听你家少爷说,那刺客就是伤在腰间。”
“你没认错人,而他却不肯承认,若真是刺客的话,那倒可以解释他为啥宁死都不肯跟你相认了。你想想,他去刺杀刺史大人,万一被发现了,不单单自己性命难保,而且还会连累身边的人,那岂不是会给你带来危险吗?”
“没……没有!”亭荷慌忙抬起头来否认道。可她脸上那的表情已经将她出卖了,心慌,欲言又止,还有紧张和担忧,全都写在她脸上了。
“啊?就那负心汉呐?”寻梅激动地问道,“咋了?他那恶婆娘是不是又骂你打你了?”
“接着呢?”寻梅听得津津有味,赶紧追问道,“你是不是一时同情心起,把他救了?”
“不会是真的吧,少女乃女乃?”亭荷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
这天晚上,韩铭念来看蒙时了,顺带着几盒子补品。香草起身出了屋子,让他们两兄弟单独说话,吩咐亭荷拿着那些补品去小库房里放着。
“不错呀,有进步!然后呢?”
香草抄手盯着她问道:“宝儿可没说聂大夫给衙门带去了是为了刺客的事呀,指不定是衙门里有人生病里呢!”“哦哦哦,对对对,指不定是衙门里有人生病了呢!”亭荷忙笑呵呵地接了一句说道,“瞧我瞎担心的,真是多费心思了!聂大夫是大夫,衙门里的老爷指不定是生病了才找了他去呢!少女乃女乃,瓜洗好了,我这就切去!”
“还哄我们呢?要不要雨竹去寻面镜子给你照照?你这会儿子就像个担心丈夫安危的怨妇似的,谁瞧着都会起疑心的。说实话吧,亭荷,你今天到底遇着啥事了?”
亭荷见瞒不下去了,只好点点头说道:“少女乃女乃您猜得没错,我今天在去那宅子的路上的确遇着个人……”
亭荷愣在那儿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寻梅托着下巴坐在旁边箱子上说道:“少女乃女乃,要照您这么一说,那负心汉倒成好人了?”
寻梅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道:“都是杀手了,还有啥哭头呢?你该谢谢他,没在把他惹怒的时候,顺手一刀子抹了你的脖子!往后这种人只当不认识,没见过就行了!”亭荷抬起头,含泪说道:“我真是难以想象,他杀人的时候是个啥模样儿!我单单记得他拿起木工刀錾刻花纹儿的样儿,却……却不敢去想,他杀刺史大人时,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交代……交代啥呀”
“旧情难忘呗!”香草和雨竹异口同声地说道。亭荷忙红着脸解释道:“我跟他有啥旧情可言呢?我是认错人了……”
“亭荷让你上海春堂买明目丸了?”
“哎哟,我的姐姐,你到底顾着是非不分,还是对他旧情难忘呐?”
“他伤得很重吗?伤在哪儿?”香草忙问道。更戳那手。
“是雌雄大盗吧?你家少爷还真没说错,真是听书听多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认同雨竹说的那话,罗杉的媳妇肯定跟他是一伙儿的。他们早早地埋伏在城内,等候命令,伺机刺杀御史。”
“等候命令?少女乃女乃,您说罗杉是听命于人的?”亭荷忙问道。
“倘若只是罗杉一个人,或者他们两口子的话,罗杉躲到海春堂去,只怕早就给聂大夫交出去了。可现下为止,似乎并没有抓住刺客的任何消息,也就是说罗杉暂时是安全的。城内要是没人很好地接应的话,根本做不到!看来是个团伙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