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蒙时想也没想,拔腿就往梨花园跑去。当他心急如焚地跑到花坞时,见韩皇后一脸安详地靠在永成帝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外婆!”蒙时奔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木地板上,使劲地晃了晃韩皇后。可她没再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面带着安详的面容,就像熟睡了似的。
眼泪忽然就从蒙时眼眶里滚落而出,他紧紧地抓着韩皇后的手,低头痛哭了起来,就像当年他深爱的母亲去世了一样。
“外婆的丧事办得应该很隆重吧?韩铭念那小子一定哭得喘不过气儿吧?他就爱哭!”唐廉接过那白绢时,脸上扫过一丝无奈地笑容说道,“很可惜,没当面谢谢她老人家。”
韩皇后仙游的事很快惊动了府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城里的每一个人,哭泣声弥漫散开,充斥着这府里每个角落,格外凄凉。
香草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道:“刚刚才跟韩铭念走了,你晚些时候再来找他吧。对了,有个事我很好奇,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两个相同的脚印啊?”
“能把我当自己外孙!”
蒙时已经没哭了,面无表情地跪在旁边,用木印拓往一叠黄色的纸钱上一敲,就能印出早登极乐,富贵升天的纹样儿。敲完一叠就交给香草,让香草往铜盆里烧去。
“那我先走了,跟蒙时说,我晚上再来找他。记得帮我给外婆上柱香。”
“谢她做啥?”
张氏走过来,含泪弯腰对他说道:“蒙时啊,你不必敲,这活儿交给下人吧!”
韩铭念把那木拓印往旁边铜盆里哐当一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撒气道:“你只当我不敢啊?我现成就撞死给你瞧瞧!”他说完起身往灵柩那儿冲去。千合想伸手抓他,却没抓着,忙喊道:“你真撞啊?”
“皇后娘娘也是虑到了这一点,吩咐我连灵期都不必守完,先离开这儿。”
如意拿出了两个盒子,其中一个是韩皇后遗留下的东西,另一个盒子里是几条白绢。如意道:“皇后娘娘吩咐了,她去了,就把这胎足印交还给东平郡王和西忠郡王,叫你们自己留着。西忠郡王还没回来,我又要离开了,只好先交给您了。请您代为转交给西忠郡王。”香草接过那两条白绢笑道:“最近还真收了不少这胎足印儿呢!城里人都爱弄这个吗?”
“行,交给我吧。那你呢?离开了城里,打算去哪儿?”
“随你了,横竖我跟你说了,也是让你自己有所打算。”
千合忙道:“你去吧,我和锦芝去就行了,我会小心的。”香草叮嘱了锦芝几句,这才跟如意到了韩皇后从前的院子里。
“正因为伺候得久了,晓得的事也多了,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有几个没点昧良心的事呢?更何况,如意还是从小就在跟前的。外婆到底是心好的,临死之前都想着要保全如意周全呢。”
香草赶紧上前把韩铭念拉住了,劝道:“行了!心里都不好受,说啥赌气话呢?想叫外婆走得不安心是吧?好好跪回去!”蒙时起了身,一把抓过韩铭念往外拉去,说道:“走,要心里不痛快,跟我去外面打一架!”
“这话倒奇怪了,你本来就是她外孙。”唐廉勉强笑了笑说道:“算是吧!蒙时不在家吗?他不是说在家等我吗?又走了?”他说着挺随意的将那白绢塞进了袖子。
“你放心吧,他这么大人了,晓得轻重的。要是真哭死了,您就当他有心给外婆陪葬吧!”
香草吓了一跳,拍了拍心口道:“你啥时候进来的?”唐廉笑道:“我进来的时候,你眼睛就落在这上面呢,哪里能注意到我?这是你们家小布谷和蒙时的脚印吗?至于看个脚印都看得这么入神?”
香草的心里忽然收紧了一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没啥,就是闲来无事随便乱琢磨琢磨。”
亭荷走后,香草就拿着那两张足印纹仔细地琢磨了起来。直到唐廉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往她跟前一凑,笑问道:“看啥呢?这两脚印好看吗?”
“啊?你这孩子……哎哟喂,是不是也气傻了呀?”张氏揉着心口,被涟漪搀扶到旁边歇息去了。
香草的目光落在了那两张足印上,久久没有说话。她在上一世的时候也看电视里说过,每个人的足印和落脚的方式都不一样,可是为什么唐廉的足印和这张小足印如此相似呢?不可能吧?
“我早打算了好了……”话没说完,香草就推门进来了,问道:“两位,打架打这儿来了?谁输谁赢啊?”蒙时略微吃了一惊,好像没想到香草这个时辰会回家里。他有点紧张,起身笑道:“我们咋会打架呢?你也能想到的,是不是?咋不在灵堂里守着,跑回来做啥呢?”
“嗯,她想得很周到。”两人说了一会儿道别的话,香草便吩咐亭荷拿上东西离开了。
“也不是,全凭个人喜欢。像皇后娘娘就是想留个念想罢了。另外这小箱子里是皇后娘娘积攒下来的东西,里面搁了单子,写明了该怎么分发,您和东平郡王劳心些,替她完了这事。”
灵堂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留了永成帝一人在里面哀思。香草扶着千合准备送她回院子时,千合担心道:“蒙时哥哥不会真的揍韩铭念吧?韩铭念那点功夫哪里够对付他的呀!”香草笑道:“你放心吧,蒙时有分寸的,能给你把韩铭念揍死了?我赔你命去!你大着肚子呢,回去好好歇着吧。”千合小声道:“我想去瞧瞧灵舒姐,趁爷爷这会儿在灵堂里,我们去瞧瞧吧!”
“这还不简单,是同一个人呗!咋了?”唐廉笑问道。
如意起身向香草行了个礼儿,说道:“从前得罪了,是我不懂事,您可别见怪。往后再遇着,还拿我当个相识的就行了。”香草扶了她起身到:“那是自然。你伺候外婆这么久,算劳苦功高了,本该多少受点封赏。可眼下这封赏对你来说,未见得是好事。”
旁边冬音见状,正要起身相劝时,香草忙扶着她说道:“由着他们去吧!横竖互相打两拳,挂了彩,心里就舒坦了!您去倒还浪费口舌了。”
“哎,你说,足印跟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吗?”香草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趣地把四张足印摊开放在了书桌上对比了起来。亭荷附身下去瞧了瞧说:“乍一看都一样嘛!”
香草正想答应着,一身素服的如意匆匆向她走来,说道:“东平王妃,皇后娘娘有些东西让我交托给您,您方便跟我去一趟院子里吗?”
冬音一脸憔悴地跪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那烧得通红的铜盆摇头道:“我这一回来,竟成了来见娘最后一面的。去了也好,冬宁在那边不至于寂寞了。母女俩陪着,也算有个伴儿。”
“我能歇吗?你帮我劝劝铭念吧!他这么哭下去,早晚得哭死啊!”
回到府上时,香草一上二楼就听见了韩铭念的话。她心里不由地好奇了,这两人打架还打上这儿来了?是打架还是喝闷酒的?
香草点点头,目送了他们出去,然后揉了揉膝盖说道:“还真跪得有些发麻了。应该做个绑腿才是……罢了,那样就对外婆不敬了。亭荷,去拿了那装胎足印的匣子来,我都搁一个地方去,省得东放一块儿,西放一块儿,找不着了。”亭荷捧了那匣子来,打开后笑道:“少女乃女乃倒成收集胎足印的了!”
“说哪儿去了?”香草看了唐廉一眼,把其中一条递给他说道,“这是你自己的,外婆临走前交托了,把这东西还给你自己保管着。”
“韩铭念,你还没完了是吧?”蒙时朝韩铭念喝了一声,“哭有个屁用,有本事直接撞灵柩啊!”
“蒙时啊,”永成帝微微感触地说道,“你别哭了,多大个人了。你外婆走得很安静,说冬宁来接她了,她得走了,不然冬宁在那边很孤单寂寞的。别吵着她,让冬宁好好地把她接走吧!”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木地板上,蒙时的哭泣是无声的,却是最悲切的。身后的如意完全不能接受眼前这事,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惹得丫头们一阵惊叫。
“要是有两个脚印一模一样,那是咋回事啊?”
蒙时冲韩铭念使了个眼色,道:“横竖气也消了,走吧!香草,你歇会儿再来吧,那边横竖有我呢!”
“哥,你只管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准站你这边!”韩铭念在书房里说道。
香草在她身边跪下道:“大姑姑,您也莫太难过了,横竖还见上了,总比您走到半路上听着噩耗,好受吧?外公说了,外婆走得安详,脸上带着笑呢,一准是仙鹤和我亲婆婆来接她了。”
“打就打,我怕你啊!”韩铭念也正在气头上。zVXC。
香草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咋了?”亭荷道:“放完东西,歇一会儿,我们得赶紧回去呢!您想喝茶吗?我去给您泡壶新的来。”香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去吧。”
“先回家去,然后带着我爹娘和兄嫂离开城里,回乡下去,买些田地盖个院子,过点轻轻松松的日子。”“倒也好,那你保重了!”
“没事,二舅母,”蒙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谁敲都一样,您去歇着吧。”
“但愿是吧!那时候冬宁去了,我人在兰州,没能送她一程,心里难过得要死。这回好歹能送送娘,心里才好受点。”这时,永成帝一身淡黄色的素衣,表情冷峻地走了进来,吩咐道:“都退出去吧!”
回到灵堂门前,永成帝还在里面没出来。蒙时和韩铭念也没回来,不知上哪儿打架去了。香草怕那小箱子有所遗失,便跟冬音托付了一句,先回府上去了。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亭荷连喊了香草几声。
“喏!”香草把小箱子放在蒙时跟前说道,“这是外婆留下来的,吩咐你照她的单子分发出去。我怕在灵堂那儿弄丢了,便拿回来锁上。你们俩是跪累了,还是太伤心了?跑回来坐着扯龙门阵呢,太没孝心了!赶紧回去吧,外公已经去灵堂了,回头见不着你们,准训你们呢!”
走在路上时,亭荷问香草:“少女乃女乃,为啥如意不能受封赏呢?她伺候了皇后娘娘也有十几年了吧?”
在府里的端花厅里,布满了白幔和白灯笼。韩皇后的灵柩前,跪满了她的子子孙孙。韩铭念趴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两眼通红都还停不下来。千合挺着大肚子,一边烧着纸钱一边掉着眼泪。
“是吗?”亭荷趴在桌上仔细地看了看那两张足印说道,“好像确实很像呢!不过,这怎么可能啊?这张大脚印是西忠郡王的呢!那小的还不晓得是谁家少爷的呢!看来,说足印纹每个人都不同,未见得是可信的。”
“不对!”香草忽然指着其中两张说,“这两个似乎是一样儿的!瞧纹路子,还有受力的面儿,虽一大一小,却很像。”
“原来你刚才就在琢磨这个?有没有要紧吗?不过我倒是听从前在刑部办差的兄弟说过,他们常用这法子核对人呢!想来也是管用的。”
“原来如此啊!”
韩铭念还在哭,蒙时敲着敲着忽然把木拓印向韩铭念砸了过去。香草吓了一跳,忙转头问道:“咋了?你打韩铭念干啥啊?”永木使怀。
“好!”
等他走后,香草忙拿起那张小脚印你跑到楼下去找孟氏。她问孟氏是否还记得当初郑端亲娘是给哪位孟夫人接生的。蒙时摇头说道:“也就无意中提过的事,讲得没多清楚,不知道是哪位府上的孟夫人,单单是知道,那是她还没给端儿亲爹之前的事。”
“她是哪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