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不会平静。
京城内着火之事第一时间传到了皇帝爷安允祈的耳朵里。
御书房内,待金羽禁军探子离去,安允祈不禁将视线移在那幅当年独孤梅所作的《雪压寒梅》之上。盯着画,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安允祈也是诧异万分,对岳楼风道:“你真是宣妃舅舅?”
“啊?”小喜子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怡文宫?!自打这独孤梅进宫之后,皇帝爷可从没这个时候去怡文宫的,难不成,今儿准备在哪儿留宿不成?“那~奴才这就命人去通报一声,让如妃准备迎驾。”
“不过什么?”
“梅儿不是已回到您身边了吗?”
“怎么,答不上来了?”颙王又是一冷笑,“依我看,你与宣妃早就与虎跃帮串通一气的吧?”
独孤梅儿盯着他,伸手指着住他的心口。
安允祈不禁眉毛一挑,立即明白了这岳楼风说这话的另一意思,宣妃其实并非真宣妃,而是沈二小姐所扮。
正当小喜子想得出神,安允祈突然开了口。
娘儿个咚咚的,好好的,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呢?
*
“我~”说实话,这个岳楼风还真有些难解释。
正值此刻,并未让人通报的安允祈轻步而至。像是警觉到有略微的脚步声,独孤梅机敏的抬了头,“陛下!”随即惊异站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说话的同时,她赶紧悄悄的将手里的东西臧进了衣袖。
安允祈仔细瞅着岳楼风,这张脸他当然记得一清二楚:“是你。”
“小喜子。”
“因为,宣妃不是宣妃,她是二小姐啊!”小喜子小声道。
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岳楼风模样还算平静。不过,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紧张惶恐,毕竟,这样与皇帝爷面对面的方式,他可是做梦也没想过。
对于小喜子这略带越矩的提问,安允祈大可不必回答,然而,眼下就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说白了能稍微谈下心的,也就他了,所以他开了口:“只是现在还没到说穿她身份的时候。有些事,朕一个人说了不算。”
不慌不忙的拿起玉佩,顺手掏出锦帕,她准备将朱砂擦去。
岳楼风被这颙王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答不上来。
“是什么自打出生就注定了,即便由人驯养,它们始终摆月兑不了鹰的本性。陛下是不是想多了?”
对于这陌生手指的接触,小鹰雏慵慵的叫了两声,因为被碰触脑袋,出于自卫,鹰雏嘴壳一张,便死死咬住了这个威胁。
收回手,手指没破,只是被咬出明显的泛白痕迹,他略微一叹:“果然是有些本性是天生的,改不了。”
安允祈此时可是没了好脾气:“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敢讲的?把你想在这里说的,统统都说出来吧。”其实他早就料到,他这位弟弟会有如此一举的,只是没想到,他真会如此做。
怡文宫内,一片寂静。寝殿内,独孤梅正用带血迹的鹿肉喂食着那对自己带入宫的鹰雏,注视着鹰雏埋头吃着的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岳楼风忍不住插嘴:“当时宣妃根本就不知道我在窗外。”
但颙王想要的目的却还没达到,于是他又逼问:“这些倒可以勉强说得过去,不过,你跟虎跃帮到底有事和关系?逃出宫后,为何第一时间去了虎跃帮的窝点?”
孤独梅提醒道:“这家伙会啄伤您的。”
“有酒又有何用?一个人喝又有什么意思。”
这一承认,可又惹得百官们议论纷纷,虎跃帮和宣妃,这不就是由这岳楼风而扯上关系了吗?再加上宛妃之事,这不明摆着其中有莫大问题?
翌日早朝,原本一切如常。
“这~”
“这样下去,只怕它们日后成不了优秀的鹰类。毕竟你代替不表它们的父母,教不了它们生存本领。”
今夜月明天晴,凉风爽逸。
“小喜子,你觉得宣妃可能杀人吗?”
小喜子端着茶,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又吞了回去。
“要是此时有酒就好了。”他不禁长叹一声。
皇帝爷不仅没了笑脸,神情也是越发的琢磨不透,阴郁肃穆得让他都不敢靠近。害得他小喜子提心吊胆不说,而且老是心慌慌的,觉得要发生什么大事儿。
这皇帝爷的严肃表情,让岳楼风分外紧张,立即道:“陛下恕罪啊。草民与宣妃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她嫁入宫中,草民是不放心她,所以这才混入宫里的。再说,陛下也该知道宣妃她其实那个~有些思乡啊~”
“哦?”
“大概是因为多事之秋吧。”
“回陛下,已是二更了。”再想想,他还是说出了刚才想说的,“时候不早,陛下也该休息。”
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的安允祈,面不改色的俯视着安允礼:“颙亲王果然还是来了。说吧,可是为昨夜调派兵马之事?”
这一句,引得满朝文武为之一惊。
孤独梅神情有些僵硬,收回了手,也刻意避开了他的注视。
而这厉害关系,还得由颙王亲自点破不可:“陛下,当日宛妃被杀,宣妃与这岳楼风同时在案发现场,物证在前,宣妃虽矢口否认杀人,更从未提及当时还有个与虎跃帮关系不浅的舅舅在场,此事,还真值得再往深推敲推敲,不是吗?”
“朕变什么了?
只是迟迟才到的颙亲王,凌然一副志在必得模样的,缓步进入宣政殿,“臣有事请奏。”随即跪在皇帝面前。
听此,安允祈不禁深吸了口气。
“朕睡不着,看你宫里灯还亮着,便过来看看。”忽略掉她小动作的安允祈适才露出一丝微笑,“怎么,这么晚了你也没睡?”
见此,孤独梅忍不出手,轻轻拍了拍鹰雏的脑袋。安允祈的手指这才被解放。
与之对视,安允祈摇了头,脸上又多了一些祥和平静,拉住她的手:“朕是在等你给朕一个解释,你离开,而今又回来的原因。”
整个大殿,除了岳楼风脸色难看外,其次便是稳坐龙位之上安允祈,他冷着眼,看向这位所谓是沈阿辞的舅舅的年轻男人,阴霾腔调,问:“此事可真如此?”
临近三更,安允祈自怡文宫出来,遣开随行侍卫,他只留小喜子一人陪同,漫无目的的御花园里散着步。
“想必陛下对此人还有印象吧,他便是那日陛下在宛妃遇害处,发现并逃走的那个可疑男人。”zVXC。
当颙王带自己进宫来到宣政殿时,岳楼风就已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世道如此,他不认也是不行了:“草民正是岳楼风。”
安允祈看了看她她饲养的鹰雏,不禁靠近:“那日在山崖,你说这两只小鹰没了父母,才将它们带在身旁,如今看来,你把它们养得挺好。”
被皇帝爷突然这么一问,小喜子可是有些发懵,不过也没多想,他便诚恳道:“回陛下,其实依奴才看,这宫里最不可能行凶的,其实就是宣妃娘娘了。”
独孤梅对这话半解半惑,仔细瞅着他,“陛下~好像有心事。”
“如果我记得没错,其实宣妃入宫没多久,你便就混进了宫来,对吧?此间我还见过你。”安允礼可是清楚记得,当日帮宣妃在张公公手里截下一太监后,便是将这太监交给眼前这个男人,让其带到宣妃那里。“陛下,臣弟之前可也听说过宫里一些谣言,说景妃曾向您告密说宣妃宫里出现可以男人,还深夜带着您前往查看,现在看来,此事可不是空穴来风!”
“臣弟昨夜确实动用兵马去查抄虎跃帮的据点,虽然没能抓住虎跃帮的头目,但也算小有收获,还捕获了一位非常关键之人。”抬眼瞧瞧高高在上的安允祈,颙王道,“而且,臣在想,陛下也在找他。”
深深沉了口气,安允祈做了个决定:“摆驾怡文宫吧。”
“而且,陛下还知道他是谁吗?他,名叫岳楼风,越州康义侯夫人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咱们宣妃娘娘的娘家亲舅舅。”
“此人就在殿外。”
“皇上想知道臣是如何找到他的吗?”颙王安允礼歪嘴一笑,“他昨晚,就是跟虎跃帮那帮乱党在一起。”
抬眼看了她一眼,安允祈并没缩手的意思,手指反倒更挨近了鹰雏。
“不用。”
两位娘娘先后离世,宣妃也被打入天牢,而今这皇宫,就如现在这御书房般,冷冷清清。说起宣妃,小喜子也暗暗一叹,下午刑部宋大人来面圣时,听他那意思,宣妃目前仍是谋害宛妃的最大嫌疑人。
没一会儿,她又看向身侧书案那块弯月雕梅玉佩,玉佩上还有朱砂痕迹。
这话小喜子听得可是明白,是啊,之前陛下喝酒,可都是宣妃作陪的,而今,宣妃还深陷囵圄呢。想到此,他也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这也多亏陛下恩准,它们每日才有最新鲜的肉吃。”
“为何?”
独孤梅也稍微弯起了嘴角。
“是啊,从一开始就不是,怎么又可能是呢?”
掌灯引路的小喜子听此,道:“那奴才这就给陛下准备?”
鹰雏虽小,可力道还是有的,咬得安允祈明显感觉到疼着,不过,他依旧面不改色的看着这鹰雏。
“那你为何会在哪里,还穿着侍卫衣服?之后被发现又为何要逃?作为贵妃娘家亲戚,想必陛下也不知此人何时进的宫吧?”见皇帝不语,颙王又转身面向岳楼风,肯定道,“你到底又是如何进宫?进宫又是何目的?”
“奴才在。”小喜子赶紧微弓着背,走到安允祈跟前。
安允祈不语,不禁朝刚吃完鹿肉,弯钩嘴壳还带着血腥的鹰雏伸出了手指。
看着她带着质问的神情,安允祈再次摇了头:“在朕心中,依然有梅儿的位置。不过~”
“众所周知,江湖上有两位精通医术的奇女子,人称‘药仙毒后’,这药仙,人人皆知她便是这虎跃帮的三当家鱼尺心。而这毒后,乃是江湖上一大谜团,无人知其身份行踪。不过就臣所知,这药仙毒后二人,早已相识多年,并来往频繁,交情颇深。陛下,想知道这毒后到底是谁吗?”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怎样,他只有见机行事,但只求事情不要变得糟糕就好。
安允祈静默了,不过什么?不过又多出了另一个人,不过是容不下欺骗!然而他却说:“不过,朕还在等你!”
随即,颙王安允礼又毕恭毕敬的站在安允祈跟前,道:“关于此事,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陛下也是相信二小姐的?”刚一说完,小喜子便觉得自己激动失礼,赶紧恢复弓背状态,保持沉默,随便偷偷看了主子一眼。
深着一呼吸,岳楼风不得不抬头与皇帝对视。
顿时,更是一片哗然。
“我觉得陛下好像变了,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
见犯人埋头跪下,安允祈开口问了:“此乃何人?抬起头来。”
待作压禁。只是,这悠然夜下,白灯醒目,由秀羽宫和璃华宫传来的僧侣超度悲鸣盘旋宫中,让人哀郁难去。
“现在什么时辰?”
“罢了。”安允祈立即露出温和笑意:“朕不勉强你,等你那天想说时在告诉朕吧。”
而这人犯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因虎跃帮而被抓的,沈阿辞的小舅儿,岳楼风。
于是,在皇帝的允许下,颙王部下押着人犯,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进了宣政大殿,走向了皇帝。
“她就在后宫之中,还在陛边。她,就是您的宣妃娘娘!”见自己的话引来满朝又是一阵不小骚动,颙王继续道,“毒后,用毒高手,又其与投敌叛徒的虎跃帮交好,而陛下今宛妃景妃~,陛下,其中关系就不用臣在明说了吧?”
镇定的笑笑,安允祈道:“说宣妃是毒后,可否有证据?”
“秋猎之时遇到宣妃,宣妃其实早已向臣承认。陛下如若不信,可宣宣妃上殿,亲自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