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在看静华给我买的包包,听见这话心里一惊,徐燕妮说过沈德凯住进了医院,但沈凌风回来提都没有提,我也就没有在意。我看向他,却见他的眼里仍是一片平静,淡淡的道:“中国有句古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做生意难免有起伏,如果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沈氏也不会有今天的规模了。李先生你说是不是?”
不答反问,四两拨千斤,果然是十商九奸,都是藏头露尾。
静华皱皱眉:“你们男人,怎么一见面就是生意经?不能聊点别的?”
沈凌风唇角轻扬:“两位是贵客,一定要留下来吃顿便饭。心儿你好好陪陪,我先去做饭。”说着很随意的拍拍我的肩,走进了厨房。
什么时候我家成他家了?我心里嘀咕。
静华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心儿,上得厅堂,进得厨房,你从哪里捡来的极品?”
“说什么呢?”我脸上飞霞,转移话题,“这回准备留多久?”
“元旦前走。明天我们要去乡下,不能陪你庆祝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她从包包里拿出个盒子放在我手上,看向我的眼里情绪复杂,带着丝不解。
我知道她其实很想问我和袁翔到底是怎么回事。以我们彼此曾经在乎的程度,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但事已至此,再怎么问也是多余。她选择了沉默,不让自己勾起我的伤心过往。她的眼底,更多的是祝福。不管我最终选择的是谁,她只希望我能幸福。这就是静华,我交心交底的朋友。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枚镶着钻的蝴蝶型胸针,熠熠生辉,很是漂亮。静华素来会挑东西,出手也大方。看这枚胸针的形状与光泽,估计价值也不菲。我笑着说谢谢,没有推辞。
静华瞟了眼厨房的方向,迟疑了会,还是道:“这位沈先生是很优秀,但越优秀的人也越难把握。心儿,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知我莫若她,不愧是多年的朋友。我的心里,其实也经常忐忑。沈凌风和我,距离太远,不一样的生活环境,不一样的教育程度,不一样的经济条件,不一样的为人处事,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合适?
生活,毕竟不是光有爱情就够的。而且,我们的“爱情”到底有多少?
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迈出去了,被他的人拥有,被他的爱包围。这或许是忘记袁翔最好的方法。凌风,原谅我的自私,和袁翔,虽是平平淡淡,却是日积月累,我做不到转瞬即忘。
但是,我会尽力做好。
见我不语,静华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转而一笑:“不过你也别想多了,我看沈凌风看你的眼神,估计你是怎么也逃不掉了。以你的睿智,要处理好未来的关系,相信不难。”
我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夸奖”我的话:刘心,你天生就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忍不住一笑:“我竟不知你何时改成看相算命的了?”
静华也笑,恍惚之间似乎回到了童年时光。岁月潺潺,曾经扎着小辫路边嬉戏打闹的小女孩如今都已然长大,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但不管怎样,友情不会变。
爸妈下班回到家,饭菜都已经上桌,看着一桌子五颜六色香气四溢的菜肴,静华再度瞪大了眼睛。静华上得厅堂,进得会场,却唯独下不了厨房。她自从几年前炒个蛋炒饭却很有本事的差点把她家厨房烧了以后,再不踏足厨房半步。看见如此多的菜肴居然是从沈凌风这个大男人手下出来,顿时惊为天人。
这顿饭吃得很轻松。爸妈对静华很是熟悉,这么久没见,也很是关心,席间问这问那,一番闲聊下来,对李天伟也充满了赞许。
餐后,沈凌风及时端上了果盘,在妈妈要去洗碗筷时,他已经抢先去了。
这样的“女婿”,丈母娘怎么会不喜欢?妈妈最开始虽不赞成,但如今看他的眼里,欢喜一天多过一天。
静华还有事,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我送他们到楼下,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还真有点依依不舍。
临走,李天伟递过来一张名片:“周唯的干爸是XX银行总行的行长,说不定能帮上忙。”
周唯,那个白白净净却能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人?我实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但李天伟是一片好意,不是静华的面子,他也不会递这张名片。我只有接过来,这是周唯的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电话。
目送他们走远,正准备上楼,却看见沈凌风拎着我的包下了楼。“我晚上有事,已经和叔叔阿姨说了,我们回长沙。”
他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了,在得知我今晚还要上夜班时就坚持让我换了班,理由是明天要去登记领证要照结婚证上的照片,上夜班睡不好会没有精神,结婚证上面的相片一辈子就那么一次,可不能不好看。想着他抛开了纷杂的事情为着我回来,我不忍拒绝,只好找人换了班。好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科室病人多,工作忙,特护一场接一场,也存了不少休,不至于要欠班。
“你有事那我就不过去了。”我伸手欲接包,过去意味着什么我很清楚,胎儿尚不稳定,已经肆意了几回,不能再明知故犯,若胎儿有个什么闪失,再后悔也没有用。或许这孩子来时我没有准备好,但现在一天一天过去,我们已经密不可分。
我,是个要做母亲的人了,该懂得分寸。
他的手熟练的揽上了我的腰,呼吸如风在我耳边拂过:“那怎么行,我的事和你有关……”
我脸一热,迅速红至耳根,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轻声一笑:“哦……哦……我知道了,你没想好事。”
我大窘,谁让他语气那么暧昧,故意让人往那处想?路过的邻居好奇的望过来,我只好在他手劲带动下往车子走去。
今天是阴天,晚上竟稀稀落落的探出了几颗星星,在夜空里闪着小小的光芒,一眨一眨的,象小孩子调皮的眼睛。小车在车流中不急不慢的行驶着,朦胧的灯光给夜色平添了一份神秘与温馨。
“你和我爸妈说了明天的事?”我问。
“说了,婚姻大事当然要告知父母。只是我爸在住院,我妈在照顾他,明天来不了,委屈你了。”他握握我的手,神色有些凝重。
“伯父……不要紧吧?”过了明天,我就是沈家的一份子,长辈住院,自己却置身事外,什么事都不能做。
“情况稳定,只是心里不舒坦,他不肯住院,我说一切有我。爸爸年纪大了,我不想他总为这些事情烦心。”他看向我,面上平静无波,眼底却有着柔情,“你也一样,心儿,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你怀着孩子,心思不能太重。”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的侧脸俊美异常,轻扬的唇角带着一份坚韧一份淡定,莫名的让我心疼。他顾着所有的人,自己却承受了太多太多,瘦弱的肩膀,毫无反顾的把全部的压力扛到了自己的身上。我清楚的开口:“凌风,如果你真把我当你未来的妻子,就不该瞒我。我可能什么都帮不了你,但无论未来如何,我愿意与你一起风雨共担。我既然愿意做你的妻子,就不是只能与你风花雪月,遇上事情,却让你一个人去扛,自己当缩头乌龟。那样,我没办法让自己嫁给你。凌风,我只想你知道,疲惫的时候,想想我这永远是你的家。”
小车“吱”的一声停在了路边,由于惯性,虽系着安全带,身子仍往前倾了倾。沈凌风看着我,眼里有着一抹别样的情怀,是意外?是感动?是赞许?是释然?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沈凌风,我怔怔的看着,没有动,没有言语。
良久良久,他轻轻吐出几个字:“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心一颤,感觉什么被敲中了。
车子重新开动,他静静的望着前方,静静的开着车。在我以为他沉默是金时,却听见他缓缓道:“玉漱是十岁时来我家的。爸爸白手起家,管理经验是靠日积月累,当时年轻,玉漱父母的死不能说爸一点责任都没有,所以对玉漱比亲生女儿还亲。这次出事,爸爸只是说还债,一时气急才进了医院。爸爸这些年很辛苦,我想让他多休息,不想他为了这事烦心。公司的事情虽然为难,更伤他心的是玉漱。”
“那玉漱姐……你准备怎么办?”我问,想起那个活泼艳丽的女子,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了,她是我们的家人,家人犯错,就算心痛,就算生气,又怎么忍心苛责?爸爸选择了不报警。”他淡淡的道,不愿多提。
正是因为是家人,才更伤心吧?
“既是分公司出的事,怎么不向总公司求援呢?”我不解。
“总公司已经拨了一笔钱过来,但做生意的,钱都是在周转,没有多少是随时可取出来的。这次的事情,不光是资金的问题,要重建流通环节,要赔偿客户损失,要维护公司形象,要稳定市场销售,耗资难免加倍。如果只是一味从总公司调钱,难免不会出现资金周转困难,连累总公司一起陷入危机,那时就真的陷入恶性循环,神仙难救了。”他缓缓的解释,似乎并不着急。
我不懂生意,却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名片。
凌风,我既已选择了你,为了你,我愿意一试。
车到长沙,我已经有了睡意。沈凌风要抱我下车时,我惊醒过来。
他已经很累,我不能再让他为我忧心。
进了门,沈凌风就进了书房。洗漱出来,看见他还在书房电脑前。
“忙什么?”我倚着门,随意问。
“有些事不在北京一样可以做。”他抬了下头,眼里浮起丝笑意,“你来了正好,要不要让员工认一认他们的老板娘?”
我一愣,在电脑里传出“要”的闹声时,脸燥了个通红,转身要走。
沈凌风匆忙说了声“要也不让见”,迅即关了电脑,起身拉住我的手,“等我五分钟。”
我挣月兑他的手,点点头,自行到客厅看电视。
不知是这五分钟过得特别慢,还是我特别困,醒过来时,我已然睡在床上,身边空空如也。想找手机看时间,没有找到,披上衣服,走出房门,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正想敲门,门已开了。
沈凌风永远是那么警醒,一点点响动都瞒不了他。
“怎么就醒了?”他伸手帮我拢了拢衣服。
我打着呵欠:“什么时候了?”
“一点多。”他揽着我的肩,让我坐下。
“还没忙完?”我看着闪亮的电脑屏幕。
“弄完这份计划书。”他说着,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了什么,放在我手上,手顺势扶着我的肩,在我唇边噙了一下,“生日快乐!”
我脸绯红,低头看着手上的东西,是一本影集,扉面的背景是乌镇的风光,如画景里,我和他相偎相依,目光如水,空旷悠远,女的清丽月兑俗,男的飘逸潇洒,风景美,意境更美!
应该是在乌镇时,他请路人帮忙照的,当时心有旁骛,我竟没发觉。
打开来,有上海外滩的,有南京路步行街的,有乌镇的。
不知不觉,他竟然拍了这么多。
心头暖暖的,我仰起头,为这个为我花了不少心思的男人感动,由衷的道:“谢谢!”
他贼贼一笑:“不是口头说谢谢就行的吧?”
我深深的看着他,他的眼,漆黑如星,深邃如海,荡漾着浓浓的情意。脸上发热,双手却攀上了他的脖项。他眼光深沉,喉头低吟一声,啄上了我的唇。
这一吻,温柔似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来,抚着我微肿的双唇:“不行,再下去我又控制不住了——孩子将来会骂我的。”
我迷离的看着他,慌乱的低下头,心头打鼓,任他从后面环住我:“我定了下午回北京的机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找亮子。”
我默默的把头枕在他臂上,即将离别,心里,竟生出不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