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阔,碧水蓝天。
青山环绕,绿水相托。
“怕不怕?”袁翔看了看外面的山道,又看了看我,眉宇间有关心也有好奇。
“心儿哪会怕,她胆子大得很。”我还没有回答,坐在前面的叶子笑着回头。
“谁说我不怕?”我做了个怕怕的表情,难得袁翔有时间陪我出来玩,虽然对漂流我很好奇,但潜意识里总还是有点小担心。听来过的人说这里的漂流水道弯多水急,很惊险很刺激,心里又有点向往。再说有袁翔在身边,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着窗外的水道,现在漂流还没开始,水没有放下来,水道里的水并不多,可以看见的石头。这是个在天然水道上加工的漂流场所,修建的坡道只够一条橡皮筏子经过,又长又陡,看上去还真有点心弦一颤。来时袁翔说我和叶子都没有玩过漂流,先选一个不是很刺激的来练练胆,可看着这水道,心里已是有点紧张。这个不刺激的话,那在他眼中什么样的才算刺激?
“这里又不惊险,有什么好怕的?”坐在叶子旁边的杜思成笑道,“去年我们去的地方才叫刺激呢,滩多水急,落差又大,那才玩得过瘾。刘心还好一点,叶子胆小,只能玩这级别的。”
去年袁翔和杜思成单位组织来玩的时候,我和叶子偏巧不方便,都没能去。
到了目的地,我们排着队领到了救生衣和应急用的哨子,坐上了橡皮筏子。橡皮筏子很小,只能坐两个人,我和袁翔一船,叶子和杜思成一船。刚坐上去,早已下水的陌生人就泼了我们一身水,我们不甘示弱,回泼了过去。都是出来玩的,管他认识不认识呢?但对方人多,我们人少,不一会儿就全都成了落汤鸡。玩了一阵,放水的时间到了,都划着筏子向坡道那挤去,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筏子往下面一掉,感觉整个人悬了空,两手急忙抓住筏子两边,水铺头盖脸的罩了过来……
我“啊”的一声,倏然坐起,原来只是一个梦。怎么又做梦了呢,怎么又梦到袁翔了呢?袁翔,已经是过去式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以为自己已然忘记了他,却原来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我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正想躺下,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我顺手开灯,电不知又何时来了,刺得我眼睛一闭,拿起床头的电话。为了方便,三间房里都装了分机,这么晚,谁打来的?希望爸妈和刘亮还没被吵醒。
电话刚一接通,叶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很急,还带着哭音:“心儿,我家遭水灾了!”
我有点没睡醒,迷迷糊糊的问:“杜思成呢?”
“他值班。我打电话他没接,不知道是不是出警没听到,家里进了好多水,心儿,我怎么办?”叶子慌慌乱乱的道。
我一激灵,睡意全无,想起叶子和杜思成婚结得急,匆匆忙忙退了套二手房。房子有八十多平方,两室一厅,房型不错,光线也很充足,价钱也算便宜,美中不足的是小区没有物业管理,房子又是顶楼。当时陪他们看房子时我还对水管有意见:主水管经过楼上的隔热层直通楼顶的水箱,经过二次加压再由水管送至各家各户,记得当时我说小区没物管,水箱的清洁是个问题;水管从楼顶的隔热层过,天寒地冻、炎炎酷暑对水管的考验都相当大,万一有个什么天灾**,水管破裂,下面的住户岂不是很遭殃?!但当时杜思成找不到更好的房子,也只好将就着买下了。现在看来,难道真如我的乌鸦嘴所说是他楼上的主水管被冻爆了?我急忙安抚她,理着自己的思绪:“叶子,你别急……你没有开灯吧?”
“没有。”叶子急急的回答,听见我的声音,似乎稳定了些,情绪上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在那一头抽泣。
“那就好。”我松口气,好在她虽手足无措,还没乱了分寸,“这样,我过去要一点时间,你先到楼下喊人……”
叶子急急打断:“五楼人不在……”
我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五楼不在就去找四楼的,四楼不在就去三楼,总会有人在吧?让他们家男的去关水管的总阀,我记得总阀在楼下花坛边……”
“他们会去吗?”叶子在那边犹疑不定。
“水阀不关的话水迟早会从你的六楼往五楼、四楼漏,这不是你一家的事!”我简直有点无语,但此时此刻我必须稳定阵脚,我如果乱得没了主意叶子就会更乱。“你把人叫起来就行,其他的事让他们去做,然后你搬个椅子到厨房或者厕所……”
“干什么?”她不解的打断我的话。
叶子急救的课程不知道是不是白学了,我边穿衣服边回答:“厨房厕所时做了防水处理的,也比较坚固。外面冷,你在家里等我,不要到外面吹风,我就过来。”我又想起一件事,继续吩咐,“你隔热层的门是上了锁的吧,把钥匙找出来给他们。”我尽力想着还有什么遗漏的,再次安慰她,挂断了电话。
打开自己的房门,爸爸和刘亮也从各自的房里出来,而且穿戴整齐。看来,叶子的电话还是吵醒了他们。
刘亮扬扬眉:“我可没有偷听你的电话,只是话筒一拿起来就听见遭水灾了……你给我地址,我去把人接过来吧。”
“你对这边不熟,灯你找到天都亮了。”我一笑,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不去看看也不放心,小心点就行。”
爸爸拿着手电筒:“走吧。”
我知道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时间紧迫,叶子在那边分分钟都难熬。刘亮来扶我,我也不再客气,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家里虽然来了电,外面的路灯仍没有亮。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稳一步滑一步的在雪地里慢慢的小心的走着。雪已经没有继续下,听着积雪在脚下“嘎吱”“嘎吱”的声响,冷风拂面而来,割得脸上的皮肤隐隐生痛。
叶子家在主干道对面,平时走路也就约一刻钟的路程,今夜里却显得特别的漫长,爸爸和刘亮一左一右的扶着我,唯恐我滑倒。
天气虽冷,心里却是暖和暖和的。人生,有人如此关怀与爱护,就是幸福吧。
终于到了叶子家楼下,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亮,看见楼道湿漉漉的,水不停的顺着楼梯往下淌。
好不容易上得六楼,我已经有点气喘吁吁。楼上叶子家平时做为杂屋用的隔热层此时可以听见嘈杂的人语,似乎有不少人在上面忙着。叶子家的门敞开着,透出弱弱的蜡烛光。我叫了声“叶子”,就往里走。
刘亮忽然一把抓住我往后面拽了一下,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跌进他的怀里,耳边听见“哗”的一声,一看,餐厅门口吊顶的石膏板承受不住水的重量,掉了一块下来,水“刷”的往下倒泻。
多亏了刘亮,不然我就遭殃了。
“没事吧?”刘亮关心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没事。”我惊魂未定,“谢谢。”
“心儿,你没事吧?”叶子急急的跑过来,象看见了救星,又兴奋又紧张,“我听你的在厨房等你,差点害了你。”
“没事。”我重复,她家的地板上已经积了不少水,估计这房子得重新装修了。
打开哥哥房里的衣柜,我找着衣服。好在啊;前一阵子妈妈给刘洋新添置了两套衣服,过了水放在柜子里,刘洋一直没时间回来拿。刘亮这个有点洁癖的家伙,他不就是在叶子家搞了搞卫生嘛,不就是滴了几滴水在身上嘛,有必要一回来就嚷着要洗澡嘛。这又不是在他自己家,他不能将就将就?
凌晨五点钟洗澡,他还真的有精神。
除了刘洋,我还真没给男人拿过衣服。爸爸说丫头大了,有些事情要注意,哥哥有时候是大而化之的,在家洗澡时忘记拿衣服是常有的事。我把内短裤往内衣中一塞,递给刘亮。
“你脸怎么红了?”刘亮有点好笑,“没给凌风拿过衣服?”
我瞪他一眼,打着哈欠:“懒得理你,我去睡了。”走到门口,还是停了下来,“我知道说谢谢很见外,但还是——谢谢你!”
黑灯瞎火的,让他一个大男人猫着腰,拿着海绵拖把不停的拖地吸干地板上的水,还真是辛苦了他。
但地板上都是水,不把水吸干的话,楼下估计就得遭殃了,叶子家的地板也可能完全不能再用。
刘亮微怔,趁机敲诈:“不是口头谢谢就行的吧,我家的地板我都没有自己拖过,改天请我吃饭。”
“行。”这个人还真的不能对他太好,我睨他一眼,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叶子应该已经睡着了,不想吵她,脚下也放轻了些。
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听见叶子小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好好照顾袁翔,我没事……心儿听到不好……”
我蹙了蹙眉,深吸口气,在门口停留了一下,这才推门进去。房内亮着灯,叶子正在月兑外套,看见我脸上有点不自然。
“还没睡?”我走过去,在床边随意的坐下,背对着叶子,眼睛却飘香梳妆台镜子里的她,似乎不经意的问了句:“杜思成还没回电话?”
叶子脸上一慌,下意识的回了个“没有”。
我本来只是试探性的问,并不肯定她有什么事瞒着我,但看她这神情……我微微一笑,莫测高深的问:“杜思成不是在值班,是去陪袁翔了吧?”
叶子一惊,有点惶恐的看向我的后背:“心儿……”
我转过身,脸色沉了沉:“叶子,你没有撒谎的天赋!”
叶子咬了咬嘴唇,内心挣扎:“其实,沈凌风对你真的不错……”
怎么扯到沈凌风那里去了?我截断她的话,加重了语气:“叶子,你不说的话,我直接问杜思成,把他手机号码给我!”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瞒了我什么,如果叶子坚持不说,我也就懒得继续问下去。但叶子看着我沉下来的脸,自己先慌了神,毫无招架的能力:“思成……思成是不在值班,他去长沙陪袁翔,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回不来,让我找你,你离得近。”
“袁翔……他怎么了?”心头刺痛了一下,时隔这么久,说起这个名字,仍是不能释然。
“其实他现在和你已经没有关系……”叶子继续挣扎。
或许她大大方方的说我反而不会问,人就是有这么奇怪,她的吞吞吐吐反而让我有了深究下去的念头,我不语的盯着她。她迫于我无形的压力,咽了下口水:“袁翔……很不好,他……他……他患了尿毒症,原来每两周做一次血透,现在每周要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