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跪一坦白,左嫒招来一顿臭骂那是一定的,陈素容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杀了她全家般,仇视而怨恨。
杨裉嘴里虽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不过在听说她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后,再加上这事,他看她的眼神没有以往的和善了。
自家儿子身体从小就有缺陷,他们都是用钱吊着,用药养着他的命,然而他却为了她,月兑离他们的呵护,来到千里之隔的J城,整整陪她四年。
可她却与别个男人纠缠不清,甚至还害的宝贝儿子经历生死般的劫难。
只要是父母,想必心里都会不舒服。
好在杨莫凡终于渡过了危险期,在第三天早上醒了过来,只是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伤的太重,暂时只能在特护病房上养着,且还无法正常开口说话。
他醒来后,左嫒哭了,连续几天的担心,愧疚折磨得她心里几乎崩溃,所有隐忍的情绪在那一刻终于爆发,那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湖水一般,汹涌而出。
醒来第一天,眼睛睁开了半个小时,谁也没见,醒来第二天,杨妈妈换上无菌服进去了,出来眼眶红红的,第三天,杨伯伯进去了,依旧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语。
后面的几天,一如既往,不是杨裉进去,就是陈素容进去,就连陈芸也进去看过两次,杨莫凡口鼻上带着氧气罩,还是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着。
这期间,左嫒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一是陈素容不许她进去,说什么怕她刺激到她儿子,二是杨莫凡身体虚弱,每天只允许一个人探病。
左嫒见到杨莫凡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以后的事了,那天陈素容进去,一向没发出声音的杨莫凡发出“嗯嗯”的声音,而后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取下氧气罩。
这可将陈素容紧张个半死,连忙去唤医生。
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后,暂时将氧气罩换成了氧气管,而换下氧气罩的杨莫凡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嫒”两个字。
陈素容算是知道了,闹了半天,她这死心眼的儿子是想见左嫒。
尽管心里再不愿,这会儿她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因此不一会儿,她不情不愿地出去,换了左嫒进来。
左嫒身上穿着绿色的无菌服,她在床沿上坐下,看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发白的,脸颊明显消瘦下去的男人,心里除了庆幸他活着外,还有淡淡的酸涩。
想必若是没有她,他会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生活着,尽管不能说一切如意,可也不会像这般,徘徊在生死边缘。
杨莫凡抬起颤颤巍巍的手,左嫒赶紧伸手握住,两人视线交汇,眼底皆漾起一抹湿润。
“小嫒,我……还活着!”
左嫒抬起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嗯,活着就好,快点好起来,我们回家!”
杨莫凡勾唇,笑容里满是庆幸与幸福,他庆幸他还活着,能活着和小嫒一起回家,结婚,是他的一辈子的愿望,所以他幸福着。
左嫒也笑,她同样庆幸着,他活着,她就不用背负一辈子的愧于罪,就这样吧,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和爱她的人在一起也不错。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有相濡以沫的亲情也是一种情,它比爱情更可贵,因为爱情有可能存在着一些不定因素,而亲情却永远也不会。
谁说平淡不是一种福呢?
杨莫凡在特护病房呆了近半个月,待一切都稳定下来后,转到了那间VIP病房,杨父在这里呆了十来天后便回去了,因为杨莫凡要求尽快回G市养伤,之后便结婚,他得要回去帮他打点准备。
杨妈妈肯定是舍不得离开儿子的,留在这里和左嫒两人一起照看着,当然,她对于左嫒的态度还是不那么友善。
不过,有一次她骂左嫒时,恰巧被刚醒来的杨莫凡听到,害的杨莫凡情绪一下子就不稳起来,而她也被吓个半死。
自从那次之后,她便不敢再说左嫒什么了,尽管不怎么友善,不过比之前的仇视怨怼好了不要太多。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转眼间便已经过了二十多天,出了名额被顶和杨莫凡车祸的事件后,左嫒休学了,陈老师和系主任收到她的休学报告单后,两人挽留了好久,不过左嫒坚持,她们也只好摇头惋惜。
杨莫凡如今除了身子虚外,身上的伤都在渐渐愈合着,如今已经可以下床了。
另一边,卓浩的腿也在慢慢复原着,柳君懿帮他安排了一套复健流程,他很努力地在配合着练习,到目前为止,走十几米的距离,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那个被人刻意遗忘的男人荀欢,他也算信守承诺,二十几天来,没再来找过左嫒,甚至连‘骚扰’电话都没有一个,有关她的消息他也不去打听,给她绝对的自由空间,而他自己也在着手调查谋杀事件。
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个被他千方百计留住的女人,此时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此一行,人数不少,杨莫凡两母子,左嫒两姐弟,另外还有黯然伤神的陈芸和过来接人的杨父。
陈芸得知杨莫凡和左嫒准备结婚后,她心里只觉得伤心黯然,倒是没有多大的怨恨,因为自从她知道杨莫凡可以为左嫒死时,她便明白,这辈子,她和那个翩翩少年郎无缘……且无分。
他的一颗心都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恐怕穷其一生,她都无法取而代之,既然这场婚礼是他一辈子的追求与梦想,甚至是他用命去换来的,她又怎么忍心去搞破坏?
“小心点!”
左嫒搀扶着卓浩,杨爸爸杨妈妈两人搀扶着杨莫凡,陈芸提着行李,一行六人走进机场。
距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几人坐在候机室里面休息,杨裉将一切等级手续准备好,转眸看向左嫒和卓浩两姐弟,“阿浩,你要回去的事,我告诉了你父亲,他应该会来接机!”
卓浩笑脸顿了顿,开玩笑道:“他不拿着扫帚赶我,我就阿弥陀佛了,还会来接人?”记得当年走的时候,可是对他甩脸子的。
“傻小子,说什么混话呢,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是啊,阿浩,前两次我回去,卓叔叔还念叨着你呢!”杨莫凡跟着帮腔。
左嫒坐在一旁,没有说什么,她的眼神停在不远处贵宾候机室里面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上。
黑色的衬衫,同色的西裤,脸上戴了副墨镜,此时正低着头浏览着桌上的平板电脑,尽管他戴了墨镜,尽管他低着头,不过左嫒仍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来,曾经的阿郎,也就是现在的黎嵘。
对方好似感觉到她的视线,霍然抬起了头,两人视线交接,都微微一愣,接着,他嘴角勾了勾,一抹淡而冷的笑容出现在唇角。
左嫒心绪微乱,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这时候察觉到她心不在焉的杨莫凡转头看她,“小嫒,你怎么了?”
他说着,眼睛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恰巧这会儿黎嵘取下了墨镜,当那张熟悉的冷峻脸庞出现在眼底时,他瞳孔猛地一收缩,心脏一阵剧烈抽痛,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转着脖子僵硬着,动作像是慢镜头忙,缓慢而迟钝,他唇瓣颤抖,眼底深处满是惊恐与慌张,“小……小嫒!”
他害怕,他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就像那泡影般,一碰即碎,他害怕小嫒向他索取当年的承诺,他害怕身边这个女人,他最终留不住。
左嫒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一紧,如今他再也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了,她想也不想地抬起手臂将他僵硬瘦弱的身子抱住,柔软的手掌轻抚着他的背脊,“莫凡,他不是!”
对,他不是她的阿郎,她的阿郎留在了她的心底,留在了那段最美好的年华,而这一个,只黎嵘而已,一个记忆中没她存在的男人。
一直沉浸在自己为自己所造的恐惧中的杨莫凡陡然听到她这一句话后,渐渐回神,她柔软的手安抚般拍着他的背脊,让他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紧窒的呼吸也慢慢地恢复正常。
这时候卓浩和其他人也发现了他们的异常,同时也看到了黎嵘那张脸,这里除了陈芸以外,每一个人对那张脸都不陌生,此时见左嫒和杨莫凡抱在一起,他们也都保持着沉默。
杨妈妈想说什么,可被杨爸爸一个眼神扫过,话乖乖地收了回去。
“左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这边几人心思各异,紧张的紧张,复杂的复杂,而那边,黎嵘已经阔步走了过来,在左嫒面前站定,语气平静的打着招呼。
左嫒感觉到杨莫凡身子再一次绷得死紧,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眼神转向黎嵘,“好久没回家了,回家看看!”
“你不是本地人?”黎嵘状似讶异般问。
左嫒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黎嵘没再问什么,眼神转向一旁的杨莫凡,左嫒立刻面色无常地向彼此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夫杨莫凡,这是黎嵘……先生!”
杨莫凡这会儿尽管心里千头万绪,然面上却是已然恢复如常,他温和地笑了笑,“你好!”
黎嵘亦回他一抹淡淡的笑,“你好,听左小姐说过她有个未婚夫,倒是一表人才!”
杨莫凡听到他的话,眼底闪过一丝亮光,他看向左嫒,目光温柔如水,他从未想过,小嫒会向人提起他,而且对象还是……他。
“呵呵,左小姐,你未婚夫一定很爱你!”黎嵘看着杨莫凡的眼神,笑着打趣。
左嫒心里微酸,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笑,杨莫凡拉起左嫒的手,笑容暖暖地坚定道:“她就是我的命!”
左嫒心底一震,眸子微微下垂,不言,如果可以,她希望杨莫凡能爱他自己一点。
这时候偌大的候机室响起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是提醒乘客登机的,正是左嫒他们那一班机。
“我们得登机了!”左嫒抬头,再次深深看了这张容颜一眼,含笑道。
这一别,也许就是永远。
黎嵘掩下眼底的莫名的幽光,点了点头,“祝你们一路顺风!”
一行人提着行礼互相搀扶着离开,从始至终,其他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他们看得出来,那男人,已经忘了一切,其中包括左嫒。
“对了,我们即将结婚,你能祝福我们吗?”即将走到安检台的杨莫凡突然回头,大声道。
黎嵘一愣,足足三秒,他才回过神来,“那我在这里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杨莫凡笑了,那是释怀的笑容,他转身,不再多做逗留,拥着左嫒就往安检台走去。
既然忘了,那就这样吧,就当他自私,小嫒于他而言,就如刚才他所说的那般,她就是他的命,所以,他不会放手。
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黎嵘剑眉皱了皱,以前一直猜测的事情,现在他终算可以完全百分百确定了。
左嫒绝对认识黎恺,不但她认识,这些人都认识,刚才他们几人看到他时,眼里所露出来的吃惊,他可没忽略。
结婚?
呵呵,这个婚能结成吗?以他对荀欢的了解,他会让他的女人另嫁他人?
有点怀疑!
真是一场令人期待的好戏!
一阵刺耳的轰鸣声响起,飞机离开了地面,左嫒坐在机舱里,看着地下越来越小的景物,心里突然有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记得当初她第一次站在T大校门口,她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学好钢琴,到时候登上高高的舞台,让她的阿郎能一眼便看到她,听到她的琴声,因为他最喜欢的,便是听她弹钢琴。
如今,阿郎已经不是阿郎,她的音乐梦也碎了,她信心十足的来,却灰溜溜的回去,不但没毕业不说,还害的阿浩和莫凡两人身受重伤。
“小嫒,你晕机,戴上眼罩睡一觉!”坐在身边的杨莫凡体贴地帮她戴上眼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憩。
左嫒没有说话,乖巧而疲惫地靠在他的肩上,鼻尖嗅着他干净的青草气息,熟悉却又显得陌生,不排斥,反而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