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情 026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作者 : 陌凝烟

深夜里偌大的燕都皇城,灯火阑珊星星点点,一弯残月如泪美人眉间的一点朱砂,那么忧伤。突然,狂风呼啸,大雨没有预期的倾盆而下,似是天上诸神对人间一桩桩不平事扼腕叹息,似是雨神为那些无辜可怜的人儿流泪哀叹。

大雨突降,把一众毫无准备的人淋的落汤鸡一般,皇城内部的宫婢侍从没有一个人有心思站在这里看这落魄的德馨郡主,一步步的走向终途。

一行侍卫压着一个柔弱娇小外批防雨的墨绿色披风的女子走在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人人都淋得极为狼狈,不禁催着前面唯一一个有披风遮掩的女子快些走动,推推嚷嚷全不复之前的讨好的神情。偌大的燕都皇城此刻一片阴霾沉重的景象,高低不平的庄重建筑物全部门窗紧闭,黑暗中唯有点点宫灯投出斑驳的光线,却也被狂风暴雨击打的灭了去。离皇城地牢越来越近,周围的建筑也越来越冷清,从轩王府出发,途径奢华建筑的平安门大街路过应天门街,穿越一道道走廊,路过一处处被狂风暴雨摧残的树木盆景,又走过稍微凄清的含光门街,路过了大理寺,卫尉寺,复又前行的半个时辰,才过了景风门,众人终于到达目的地,整整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走的叶阡洛腿脚发软,才终于到达了燕都皇城地牢:思善院。

叶阡洛抬头看着这地牢的名字,嘴角讽刺的牵起。呵,思善院?名字起得倒好,谁不知进了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永远出不来了。思善又有何用?

两个贼眉鼠眼的牢头早已等在门口,对这些太子亲随点头哈腰的。那些趾高气扬的侍卫们却是甩甩袖走了,似乎是在甩掉粘在衣服上的晦气。

大雨淋漓之下,难道还不能洗刷掉你们身上的污浊之气吗?甩袖又有何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叶阡洛月兑掉湿漉漉的墨绿色披风,虽然身上还未完全湿透,但是一双青色朴素的长筒小靴却是湿淋淋的,她月兑掉鞋子,赤脚蜷缩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牢房里,灰暗的光芒让她好一阵才适应,偷偷的拿出夜明珠才感到光芒还没有离她而去。一地潮湿的稻草堆里,蟑螂鼠冲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丝毫没有因为有人的到来而稍作收敛。

这个牢房是叶阡洛的丫鬟棋妙之前呆过的牢房,她死去之后很快就被清理掉,不知有没有给她草草包一个草席,抑或是直接弃尸荒野。这些叶阡洛都不知道,她到现在也不知道琴明和棋妙处境如何。

自身尚且难保,即使担心她们也无可奈何。

黑暗中,有女子在低声的啜泣,隐隐的偷偷的小声的似是不敢发出声音,又似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忍了那么久,故作坚强了那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在这个只有自己存在的黑暗中,任何伪装的表情都不需要,任何强颜欢笑都不需要,需要的是,敞开心扉发泄一场。可是就连大哭一场,她都不敢不愿不能!

自己前世本就过的不满足,父母离异,父亲酗酒,不到23岁就命丧枪下。来到这里,有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她很珍惜。只是还不到两个月,便又被命运的权力者盼了死刑。

既生我,莫伤我;既伤我,莫怜我;既怜我,莫负我;既负我,莫灭我;既灭我,莫生我。生我何用,折磨横行,灭我何用,忧伤依旧。

该沉沦么,该绝望么,该放弃么,该麻木么?

不想沉沦,不想绝望,不想放弃,更不想麻木!

可是又能如何?三日之后一杯毒酒,一条白绫,亦或是一把匕首,更有甚者是午门斩首……

人生来就在等待死去,可是不同的是,有的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逝去,而叶阡洛却知道。如若没有帮助自己,或者说就算有人帮助自己,也未必能救得出,只能等死。

我并不怕死,怕的只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秦墨,燕辰逸,甚至是十三殿下燕辰羽……他们也许会来救自己,会为自己求情。可是亡国余孽,又怎可能放得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终于还是睡着了,就这样坐在地上,冰冷的小脚踩在稻草堆里,小脑袋耷拉着枕在胳膊上,沉沉的睡去了。这几日劳累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想得太多也无济于事,当下睡觉才是要紧事。

恍惚间,似是有人把自己轻轻的抱起,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身上有淡淡的青草的香味,不是水仙的清香,也不是熟悉的龙涎香,只是这味道似是谁身上的,似是她曾经熟悉的。这个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揉搓着自己冰冷的小手,把那双冻得通红的小脚丫子暖在了温暖的大手里。再然后,就感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床褥上,有人体贴的为自己盖上一床温暖的棉被。好温暖,好温暖……

“婉儿,对不起,十三不能救你出去……对不起……”

第二天醒来,叶阡洛发现自己躺在一厚厚的床褥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深色的锦被,不禁想起睡梦中似是有人温柔的轻触自己的眉间,为她温柔的缕一缕发丝。

是谁,是燕辰逸吗?还是……

天才蒙蒙亮,有暗淡的光线从破窗中钻进来,淡淡的洒在床褥上那个迷茫的女子身上。有一点点温暖,虽是清晨,但是却还是如此温暖。

早有人把饭菜送了过来,出乎意料的是,竟还有一盆清水,一杯盐水漱口,还有干净的毛巾,一壶热茶放在一张普通有些破角的案几上,案几旁边还放着一双干净干燥的羊皮小靴,白净净的,似是偷懒的小白猫卧在那里,试了试,竟是极为合适不大不小,异常柔软舒适。

这案几似是昨天还没有的。这靴子……是谁?是燕辰逸命令牢头这样做的吗?否则那两个昨天还对自己骂骂咧咧的牢头怎么会送来这些?正想着,牢房外突然有两个人讨好的声音传来,叶阡洛转头一看,不禁愕然。

只见那两个昨天还趾高气扬骂自己是落水狗的牢头,正鼻青脸肿点头哈腰的搓搓手,问自己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嘿嘿,小人不知姑娘和十三皇子交情甚好,昨晚小人多有得罪,这不,十三殿下已经教训过奴才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是是,奴才昨夜不是有意为难姑娘的,姑娘您看,还需要些什么?尽管吩咐……”

是十三?是他,是他昨夜为自己盖上温暖的锦被么,是他雪中送炭雨中送伞牢中送温暖的么?竟然是他,原来是他,果然是他……

谢谢你,十三,谢谢你,燕辰羽。

“劳烦大人为我带来些笔墨纸砚,小女子想写些东西打发时间。”

十三,我此刻不能为你做些什么,就为你默写几十首诗吧,但愿你日后,再也不要写出‘春天万物都来绿,你说春天绿不绿……’这样的诗了。

之前拿那首‘岸似透黛绿’来取笑你,对不起……

今日也是第三天了,此刻已经是下午未时,想来既是中午未处决自己,应该就在今晚,自己就要……

“你怎么来了?”叶阡洛正在暗自感伤,突然看到燕辰逸拿着一做工上乘的琵琶,缓步踏入牢房,那两个满脸淤青的牢头正恭敬的跪着关了牢门,复又弯腰倒退出去。

“本王来看看同生死的难友,有何不妥吗?”。燕辰逸依旧眯着那双凤眼,嘴角带笑,语气温和。没有之前王者霸气,没有邪魅,没有嘲笑,没有调侃。

“你脖子上的伤好了么?可有留下什么疤?前日派人给你送的白玉舒痕膏可好用吗?”。燕辰逸不等叶阡洛回答,便伸手触模女子脖间缠绕的雪白绢布。

“嗯,已好了许多了,疤痕也慢慢退下了,只是有一点点痕迹,想是日子久了就会消失了。只是,想来自己是没有时间等待这伤痕好全了……不过谢谢你,那药很好用。”

“呵呵,本王想在你走之前,听你弹曲琵琶,你可愿意?”燕辰逸并未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递过那通体紫檀木所制的琵琶,正是日前他送给女子的。

叶阡洛温柔的浅笑,伸手接过琵琶,轻轻的珍宝般的触模这熟悉的琴弦,拂过雕刻精致的花纹。

“刚好,我也想弹曲了,就为你弹唱一首吧,此曲名为《若相惜》:

月瓣似乎凋谢

倒映在那湖边

点亮湖面一个圈

一个人的感觉

静静的看着天

不知道天有多远

像出列的孤雁

游弋在白云间

划不完美的和弦

屋檐上冒着烟

对烟囱说再见

这一去就是永远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春去匆匆

像出列的孤雁

游弋在白云间

划不完美的和弦

屋檐上冒着烟

对烟囱说再见

这一去就是永远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春去匆匆

多少离恨昨夜梦回中

画梁呢喃双燕惊残梦

月斜江上棹动晨钟

前梦迷离渐远波声

笛声悠悠春去匆匆”

……

曲罢,女子感伤的流下眼泪,余音绕梁,忧伤盘旋,似那纯净的灵魂不屈的幽咽。

燕辰逸,这一去就是永远,如若有来生……我还想与你再见!

“婉儿……我还是想喊你婉儿,婉儿……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我不会让今天成为永远……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燕辰逸声音似有些沙哑,似是被这忧伤的琴曲同化了悲伤。

“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你燕辰逸,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为了救我甘愿上演这样一幅悲情戏。谢谢你……

看到燕辰逸暗示的手势,叶阡洛就知晓了他此行的目的。

当下便把琵琶包好,背在背上。然后犹豫着,还是取出了藏在小腿间的飞刀,一把放在燕辰逸的脖颈前。大呼一声:“来人,放我走!否则你们的燕七皇子性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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