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子有些尴尬,却贮在原地没有告辞,她还等着拿工钱呢。浪客中文网费了这半天功夫,喊用力喊的她嗓子都糙了,此刻说出话来都是毛毛慥慥,好像砂纸糙过似的。
“这……”王婶子忍不住开口道,“这我说老夫人,这孩子也没我啥事儿了,是不是把工钱给我结了?我好告辞回去了。”
老太太这才省过神,老眼一眯,堆着笑尴尬的道,“实在对不住了,王婶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实在拿不出啊!”
“拿不出难道算我白干?”王婶子顿时气结,“老夫人,你家穷我知道,可我一家子老小也全指着我养活呐。你看我这嗓子都哑了,忙活了这半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哎呦,你瞧我是气糊涂了!你等等。”老太太一拍脑门,迈着小碎步,颤巍巍的出去,到厨房打开橱门,挑了半天,才挑了一个较完整的破瓷大海碗儿,拿袖子拭干净了,从灶台的陶罐子里抓把粗茶叶撒上,这才倒上热水,往西边屋子走去。
王婶子正坐在床头与海家娘子叨叨的叙着话儿,劝慰着她,一抬眼见老太太端着一个盛水的破瓷大海碗儿过来了,忙站起身来接。
“来,辛苦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老太太话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满脸的笑容都皱成一朵老菊花。
王婶子瞧着那个破旧的青花大海碗,豁了好几个口儿,这一不小心,还不把嘴给扎了,却也不见他们换个,真是穷到底的人家了。碗里的茶水腾腾的冒着热气,水里飘着几根不黄不绿的茶梗子,王婶子口渴的紧,叹口气,接过来,“咕嘟”一口气灌下去。
涩嘴!王婶子砸砸嘴,这茶真难喝,也不知是什么烂茶叶。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把碗还了老太太。
“老太太,你看这事……”
“这村里左邻右舍都知道,我海家也不是那等泼皮无赖的人家,只是……家里实在拿不出,不能缓几天么?”
“这……”王婶子为难了。
“这样吧,”见她为难,老太太转转眼珠子,徐徐开口道,“一会子我儿海瑞就回来了,你向他讨要吧。”
海瑞!香菜悚然震惊。这不是真的吧,她爹是海瑞?明朝的大清官海瑞吗,还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据史书上说,海瑞家里的确很穷,穷的叮当响,响叮当,这一点看来,倒是很吻合。这一下子成了海瑞的女儿,可真是……不知所措了。
“甚好。如此我便等上一会。”王婶子松了口气,又道,“老夫人,我们去堂屋坐坐可好?这刚生产完的女人需要休养,别惊扰了海家娘子休息。”
老太太冷淡的瞪了床上的母女一眼,就带着王婶子走了。
李文香郁闷之极,这老太太,自己的女乃女乃看来是很不待见自个儿,对自己的娘亲也是冷淡无情,要是自己是个儿子,就不会拖累娘亲了,哎。只不是自己的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不会喜欢自己。但是娘子生产也没露一露面,可见自己的娘亲在这个家地位低下,真让人心寒。
李文香抬眼看自己的娘,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蓬头乱发,头上裹了个蓝花布头巾,长相虽算不上难看,却也很一般,但是她的脸上,却焕发着慈母的光辉,目中又含着两泡委屈而愧疚的泪水。
“我儿!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呢?不是娘嫌弃你,娘是怕你的日子不好过啊!”她泪光涟涟,从枕头旁抽出一块粗布,裹住李文香的小身体,那布贴着文香娇女敕的皮肤,粗糙而冰凉,让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家里穷的连把香菜也没有,我苦命的娃哟--以后就叫香菜吧!”
汗……海香菜--真的好土。不过出生在这样一个穷家,取个贵气的名字也不合适呀。何况看这海家娘子,估计是个文盲……
没有人提出异议,倒不是多尊重孩子她娘,恰恰相反,那是因为压根没有人关心刚出生的这个小女女圭女圭,叫香菜也好,叫萝卜大葱大蒜土豆也好,没人会在意。只因为--她是个女孩。
而她那个老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溜达呢?
海家娘子俯,用粗粝干燥的裂了口子的唇,亲亲香菜的额头,眼里闪出坚毅的光芒,“你放心,不管这个家多穷多苦,有娘一口,就有你一口,绝不会叫你饿着的!”
香菜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也许这个女人是平凡的,但她是真心的喜欢自己,就像天底下的所有母亲一样。
海瑞伸手推开院子破旧的木门,两扇木门跟抽风似的吱嘎乱响。
“这两扇木门,都破成这样了,该找村里的木匠老王头抽空修修了!不,还是算了,那得多少钱啊,我还是明儿抽个空自己修一下吧,这点事,还能难倒我海瑞?”海瑞把手放在木门上摇了摇,喃喃自语,“算了,我还得抓紧时间考功名,这门,坏就坏了,左右家里也光光的,请偷儿恐怕都请不来。”
“儿啊……你回来了!”老太太耳尖,听到院里门响,立马就颠着小碎步,飞快的迎了出来。自然后面还跟了债主,紧追不舍的。
“娘……”海瑞像往常一样,恭敬的喊着。
老太太迎上前,仔细的整整他的衣襟,拍拍他身上的灰尘,才道,“我儿饿了吧?晚饭都备好了,就等你回来了!”
海瑞闻着那股子饭菜的香味,模模空空如也的肚子,咽了口口水。
“吃饭先不忙。你王婶子等你半天了。你媳妇生了,王婶子等着结工钱!”老太太朝身后的王婶子努了努嘴。
“恭喜了,你媳妇儿母女平安,给你生了个大闺女!”王婶子贺着喜,她好容易盼到海瑞回来,自然面色喜悦,心想这下子正主子回来了,就该有钱付了吧?
海瑞一楞,半天才反应过来。
“喔……这样。”海瑞伸手在袖子里掏模了半天,把那件打着补丁,洗的泛白的袍子里里外外的模了三遍,这才终于模出几个铜板来。
海瑞面带尴尬的摊开手递过去,“王婶子……你看,我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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