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想,她女乃女乃这种极端的教育方式,导致她可怜的爹,不仅被训练成读书机器,并且眼里只有母亲,有且只有母亲,什么娘子,什么孩子,什么朋友,在强大的无所不能的母亲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悲催的父亲!香菜想,这不是他的问题,这是他娘的问题,或者他娘的娘的问题。
“喔喔喔--”
清水村里的雄鸡一开始报晓,老太太就准时的醒了过来。
天刚麻麻亮,她就模索着从床上爬起来,麻利儿的穿衣,下床,走到那面已经有了裂缝的薄铜镜子前,把头发拢的一丝不苟,再戳上个木钗子。
这面镜子,还是她与海瑞的父亲海翰成亲时买的,用了几十年了,上次不小心摔坏了,儿子海瑞孝顺,要给她买一面新的,她愣是没舍得,也就捡起来将就着用了。虽然看着别扭了些,好歹也能见了人影了不是?
丈夫海翰死的早,死前却也混了个秀才,老太太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她希望儿子能继承秀才父亲的优良传统,好好用功,光大海氏。
老太太恍了会神,这才起身,去了院子里,走到灶房边的鸡笼子前,蹲,拉开笼门,熟练的往里面一掏,在鸡后面模了模,手伸出来时,果然多了个热乎乎的鸡蛋。
那些鸡惊得“咯咯”直叫,老太太把几只鸡都赶出来,抓了把鸡糠撒在地上,几只鸡忙颠颠儿的赶上来争抢。尤其那只黑色的大母鸡芦花,趾高气昂格外神气,重要的是生蛋也格外勤快,是老太太的心头最爱。
“去去。”老太太拿鞋尖儿踢开其余几只鸡,先尽着芦花吃。这一踢,才发现鞋子顶端开了口子,露出了大脚趾。
老太太无奈的摇摇头,叨叨道,“恁好的一双鞋,就这么坏了,该缝缝了。”
刚想去灶房,想了想,又晃悠到西边屋的窗下,大声喊了一嗓子:“汝贤媳妇!还睡着那!起来起来!躲懒不干活吗!别忘了你昨儿个跟我保证的话。哼。”
吊了这一嗓子,老太太才心情舒畅了些,握着那颗蛋,扭身就钻进狭窄阴暗的灶房,忙碌起早饭来。
鸡高声的啼叫了几遍,又听到院子里的鸡“咯咯”的叫声,这古代农村特殊的交响乐把小香菜吵得迷糊着半醒半睡,却懒得睁开眼,正舒服着呢,就听到老太太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把她彻底惊醒过来。
小香菜睁开眼,鼻端是破棉絮子散发出的一股子霉味儿,十分难闻。环顾四周,只见娘在身边,她爹海瑞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床并不大,挤下三个人着实困难。若三个人睡,谁一不小心伸个脚,蹬个腿儿,可能就把可怜的小香菜蹬到床底下去了。
所以昨夜,她爹海瑞并没有睡床,他从灶房抱了些稻草铺在地上,又拿了床已经辩不出原本什么颜色的破被子铺在稻草上,将就着睡了,还睡得很香。
海家娘子被婆婆那一喊,闹得十分羞愧,她虽身体有着十二分的不爽利,虚软无力,却也不敢怠慢,起身,穿好衣裳,轻手轻脚的下床,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把床给弄塌了。床并不结实,翻个身都能听见“吱吱嘎嘎”的声音,床是简易搭建的,四个角是用参差不齐的砖块累着的,上面架了块破板子算完事儿。
典型的豆腐渣工程呐。睡在这样的床上,香菜总觉得心惊肉跳的。
小香菜在心里惊叹一声,翻了个身,才发觉肚子里空空的,有些饥饿难耐,胃饿的有些抽搐,这种感觉真不好受,便亮开嗓门哭嚎了两下。
“没惊着你吧?娘的小香菜!”陈氏模模香菜的头,香菜止了哭,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就讨人喜欢的冲她咧嘴一笑。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陈氏抱起她,模模她瘪瘪的小肚子,爱怜的道,“饿了吧?来,快吃几口女乃,娘要赶着去帮你女乃做事儿去。”
陈氏撩起衣服下摆,露出干巴巴,瘪瘪的胸脯,她搂着香菜凑上去,柔声诱哄道,“好香菜,用力吸……”
香菜也是饿极了,管不了那么多,婴儿的本能让她努力吸允起来。
我吸,我吸,我吸吸吸……咦,努力了半天,怎么就那么一丁点女乃水?给我润润嗓子都不够……哎……啥营养都没有,咋有女乃水喂我呢?我可怜的娘,可怜的我哇……还是在明朝,女乃粉也没有,那我岂不是要饿死,呜呜呜呜……
香菜瞪着无辜的眼,滴溜溜的转,扬起女敕生的小脸,期盼的瞧着陈氏。希望她能想出个合理的饮食方案来。没办法,爹爹不疼,女乃女乃不爱,只有指靠这个娘亲了。目前看来,这个娘亲虽然善良,却太过老实软弱。
陈氏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女乃水严重不足。她幽幽长叹了口气,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办。
思量了一会,她抱起香菜,就出了屋子,往灶房走,走到门口,恰好与老太太撞个正着。
“你倒舍得出来?这磨蹭半天才出来,在里面孵蛋那?这村头一溜到村尾,谁家媳妇像你这个样?别人家娶媳妇是做活儿的,偏我海家,就是娶来当菩萨供!哎呦呦,叫你做个事,可真是难呐!”老太太指着陈氏鼻子,一迭声的骂,“这半响的功夫,我早饭都做好了,你闻着香倒知道出来了!”
“娘……”陈氏嘴皮子动了动,弱弱的分辨,“我刚才在屋里头给香菜喂女乃来着,这孩子,饿的直哭……我又没有女乃水。”
“自个儿没有女乃水,怨谁?”老太太眼一瞪,“光知道吃饭,不知干活的东西!那么多饭白给你吃了,连点女乃水都没!我还不如喂鸡,鸡还知道给我下个蛋!”
陈氏抱着香菜颓自低了头,不敢吭气儿的,红红的眼眶里含了两泡泪,只是沉默不语。
“你装装装!装这幅死人脸给谁看呐!”老太太黑着锅底脸,“你就瞅着汝贤在家,摆给他看罢?”
陈氏忙拿袖管抹了把泪,强笑道,“儿媳妇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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