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离披了满身的繁星,很晚方才回到锦绣楼,空荡荡的大殿一片寂静。想着此刻应该已经熟睡的悦児,即墨离眸中有了些许笑意。
缓缓绕过长长的屏风,便看到坐在床上的悦児,盘腿坐在锦被上,正盯着屏风发呆。
即墨离有些讶异,在床边坐下来,顺手把她抱进怀中坐着:“悦児,怎么还不睡?”
“等你。”
即墨离爱怜模模她的小耳朵,声音都是宠溺:“太晚了,你先睡。”
“可是,我感觉好久没见过你了。”悦児有些烦闷,扯着即墨离散下来的头发玩着。
即墨离:……他这些天确实很晚回来,她都睡着了,所以他看得到她,却没想到她看不到他:“最近在忙一些事情,悦児乖乖在府中玩,不要到处乱跑。”
悦児不语。
即墨离无奈,将她放在床上:“睡觉觉。”
悦児却睁着一双大眼睛,怎么也不闭上:“墨离忙什么?”她知道墨离平时是有些事情,却一直都陪在自己身边,可回了神界之后,他却老是不见踪影。
即墨离手不停的把玩着她的小耳朵,墨玉般的眸子垂下来看着悦児:“以后你便会知道,往后我天天陪着你。”
悦児见即墨离不多说,也不再多问,今晚见着了即墨离,她多日心愿已了,闭上眼睛果断进入梦乡。
即墨离待熟睡才将她抱到引入殿内的温泉池沐浴。
九剑说要给悦児惊喜,先不要告诉她,她因为楚辞的事情闷闷不乐了好久,那这个惊喜必定让她走出阴霾。
小乖乖,不久你就是我的了。
悦児最近又自己发掘了一个好玩的游戏。
幻化出绳子,绑在两棵大树上,自己便在上面绳子上面慢慢走,这项明显惊喜又刺激的游戏成功的取得悦児最大的注意力,这可比捉蝴蝶,扔小石子好玩多了。是以,九剑这几日的职责不是带着这位小姑娘到处走动,而是站在空中,替悦児拉着绑在她身上的小绳子。
用悦児的话就是,以防万一。
九剑满头黑线的扯着小绳子,看着悦児乐此不疲的在那绳索中走来走去,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绳子,在悦児掉下去之前,九剑便能隔空托住她,她自己也可以飞起来,可没有了这种危机感,悦児便觉得不好玩。
于是九剑这位十万多岁的天神便陪着这小姑娘玩了几天这个游戏。
九剑看着一个人自娱自乐笑得欢快的悦児,心中其实还是有怜惜的,也有些心酸。
主上本就寡言,更不知道情趣为何物,悦児这般小姑娘呆在他身边,难怪有些自娱自乐的天赋,一个人也玩得开心,若是整天跟主上那座冰山呆到一块,这世间,真是无趣啊。
又想到自己为主上出的那个主意,九剑都忍不住自我优越感暴涨,看着悦児的小身子,清秀的脸上都是狡诈与阴险并存的笑容,心中一个小人叉腰大笑,哈哈哈,悦児姑娘,等着被我家主上吃干抹净,渣渣都不剩吧!
在绳索上玩着的悦児浑身一颤,突然从绳子上以优美的弧度下坠,九剑收回奸笑,如往常那般,扯扯小绳子想将悦児提上来,咦?绳子怎的这般轻?
九剑垂下眸子一看,顿时吓破胆,拉着悦児姑娘的绳子不知道何时,已经断开来。
九剑出手不及,可怜的悦児四脚朝天,啪的一声已经摔在铺满树叶的地上,好不狼狈。
悦児顽强的在草地上滚了滚,撑着地面刚想站起来,小手却被一双精致的鞋子踩住,悦児皱了眉:“痛……”
“啊,是悦児姑娘,本神君不小心踩了你一脚……”说着脚还狠狠压住悦児的小手,用力的碾压了一圈,痛得悦児当即一怒,灵力聚在手上,便掀开那只脚。
紫瑶连连后退几步,没想到被悦児小手一甩,竟站不住,这小贱人,哪里来这么多蛮力。
九剑早已经从上空飞下,抓起悦児的手便要拉去上药。
悦児却不依了,直直瞪着眼前这个女人:“你为何要踩我?”这个女人真讨厌,就是之前那个紫瑶神君。
紫瑶美目一横,笑道:“我就是断了你的绳子,踩了你的手,你又能奈我何?即墨离现下又不在这里。你装可怜没用,有本事,来打我啊?”
悦児气极,顾不上手痛,狠狠跺了跺脚:“我没有得罪你。”
紫瑶笑得更优雅了:“没能力还手便讨公道?小老虎,这神界实力决定一切,莫要以为即墨离为你撑腰,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我想打你便打你,你奈我何?”
紫瑶话音刚落,九剑刚刚想上前说两句,却见悦児粉色的小身子已经狠狠扑向紫瑶,熊抱着她,张口便往她的颈项咬去。
九剑当即便吓呆了,生活在神界的人,说要交手,便是法器祭出,灵力流和神力乱飞,隔空打斗,却从来没有这般肉搏的,平时见悦児姑娘乖乖巧巧的……怎么今日却……
紫瑶哪里料到这小老虎来这招最直接的肉搏,当下便蒙在原地,待钻心的疼传过来,便猛的使力将悦児打飞,伸手一抹自己白女敕的颈项,一片温热的湿意,当即大怒:“小畜生,你敢咬我?!还咬出血了?!”
九剑扶起悦児,闻此言,怒道:“紫瑶神君,请注意措辞,悦児姑娘岂容你这般折辱!”
紫瑶冷笑一声,一双美目冷光闪闪:“九剑,你打不过我,一个即墨家的小神使,也配与我紫瑶神君说话?即墨府好大的威风。”
悦児已经被九剑扶起来,九剑听了这话心中气极,纵然她是个神使,在即墨家也从未曾被这般轻视过,不过紫瑶神君的家族确实了不得,她总不能因为逞口舌之快便让紫瑶神君抓住把柄吧。
想到这里,九剑心疼的替悦児拍拍衣服,低声道:“悦児姑娘,我们不跟她这个疯女人计较,先去为手上一下药。”
悦児却不依,推开九剑,便敏捷的扑上去又熊抱住紫瑶神君,张开小嘴露出小虎牙,狠狠的又往紫瑶颈项间咬了下去。
紫瑶哪里料到这只野蛮的小老虎还敢再来咬她,又被咬到痛极,连忙使力将悦児震开,模着痛钻心的颈项,怀疑是不是要被这小老虎咬掉一块肉了,当下又飞身上去又踢悦児两脚,却被九剑拦了下来。
紫瑶手上招式连连不断,九剑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紫瑶冷笑一声:“一个小神使也敢同我斗?是觉得我紫瑶神君太可欺了么?”说着用了全力,只数十招,便也将九剑打在地上,紫瑶心中早已怒火滔天,欲待上前来踢悦児几脚。
小贱人,凭什么?即墨离为何要娶这种无用的小妻子,这几日她听的都是洛水山脉布置大喜的消息,心中早已经乱成一片,连忙来即墨府中找人,却没找到时刻和小贱人在一起的即墨离。哼,刚好,打死她也没人知道。
脚刚要碰上悦児,却是九剑又扑了上来,替悦児挡了两下,紫瑶冷笑一番,暗中已经凝聚了灵力,一脚把九剑踢出几里远。
悦児还待不服,又爬起来扑向紫瑶,紫瑶吃过两次大亏,哪里还让悦児如愿,悦児还没近身,便被一道道气流弹了出去。
悦児倒地,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扑向紫瑶,又一次次被打落在地。
紫瑶神君看着悦児不厌其烦的没有任何用处的抵挡,皱了皱眉,想不通平时一向像小白兔一样软弱的小老虎今天怎么这么勇猛,当即便用法术固定了悦児。
悦児动弹不得,自己与她斗法术肯定会死得很惨,如今肉搏又不能动了,一时气闷,两只大眼睛又包了两包泪。
紫瑶上前,狠狠踢了悦児两脚,犹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踩了悦児的小手,冷笑道:“别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我不是那些没用的男人。”
她有什么好?貌美不及她,术法也不及她,能力不及她,还没有她爱他,她追随了即墨离几万年!连一句温暖些的话都不曾得到,凭什么这小老虎一出现,便要抢了属于她的东西?受尽了即墨离的宠爱和呵护。
紫瑶脚下毫不容情,嘴上也不留情:“小贱人,肯定是你勾引即墨离。若不然,他那般冷清冷血的人,又怎么会看的上你这种不伦不类的畜生?”
悦児动弹不得,却可以说话,当即柳眉也竖起来,这个紫瑶什么好恶毒!她大声道:“我不是畜生!”畜生这个词真的让她讨厌透了!
紫瑶笑得更甜:“死到临头还逞强?你不是畜生,是畜生不如!没实力还抢我的男人,你就该知道后果。”
悦児怒极,一双大眼睛泪光点点,可里面的怒火都快燃烧了,道:“墨离不是你的!是我的!”
想起洛水山脉酝酿着的盛世婚礼,紫瑶心中恨意更深,却怎么也不敢下手杀了悦児,虽然以她的背景能力,在神界这种用实力说话的地方杀个人,并没怎么样。可是,若是即墨离知道是她动的手,只怕一世也不肯跟她在一起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不但认为即墨离是她的,还认为即墨离必定更她在一起。
紫瑶将厉害关系全想了一遍,讽刺道:“你配得上即墨离?一只勾引自己师父,和自己师父暧昧不清,听说还有夫妻之实的小贱人,不知道爬了多少男人的床?如今你到神界时间也不断了,踏宇不是没来看过你?别人弃之敝屣的东西,即墨离怎么会要?!”
悦児怎么也料不到紫瑶说出这番话来,气得眼泪直掉,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词语反驳她。
紫瑶笑得更开心:“在我面前哭没用,你须得去别的男人面前哭。即墨离这段时间便要成亲了,神界,除了我,谁还能配上他?”
紫瑶满意的看着悦児瞬间惊呆的表情,丝毫不觉得说这种谎有什么。如今打又打了,骂又骂了,心情舒畅了许多,远远又见九剑飞身前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位神使,也不再纠缠,立刻召来坐骑玉莲,瑞气千条仪态万千的离开了即墨府。
九剑见悦児身上已经满身脏污,两只小手藏在袖子下,眼里一直包着两包泪,想紫瑶哪女人的歹毒,早已经暗恨自己无用,让悦児姑娘受这样的欺辱。
宿寂见九剑竟看着悦児发呆,忙道:“九剑,快扶起悦児姑娘啊?先处理伤口!”
九剑从一片自责愤怒中回过神来,隔空便托起悦児,往锦绣楼去了。
悦児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想起紫瑶说的每一句话。
墨离这段时间那么忙,是因为要和紫瑶成亲吗?
“九剑,墨离最近在忙什么?”
九剑愣了下,想了想才道:“忙一些外边的事情,毕竟主上也好久没回过神界了。悦児姑娘,先弄好这些伤再说。”
悦児一双大眼睛直直将九剑看着:“九剑,你骗人……墨离,是在躲着我对不对?”
九剑求助的看向宿寂,宿寂这些日子来也模清楚了悦児的性子,是个彻底的小迷糊,连忙转移话题道:“悦児姑娘,先赶紧弄好伤,要是主上回来知道,还不知道怎样的怒意呢?现下紫瑶神君的家族正与我们即墨家有些纷争,只怕主上不好动那位紫瑶神君。”
悦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怎样墨离才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她才不要如紫瑶说的那样,只会给即墨离添麻烦。
九剑和宿寂对视一眼,皆有些感叹这小老虎的纯真,被紫瑶欺负了这么厉害,还要瞒着最宝贝她的主上吗?
九剑忍不住道:“悦児姑娘,你打算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悦児小脑袋低了低,紫发上两对小耳朵也弯下来:“是啊。”
“你不厌恶她吗?”
“讨厌她,欺负我,骂我。”
“那你为何不告诉主上?”
“我为何要告诉墨离?”
“他帮你报仇。”
“自己的仇自己报。等我以后打得过她,我也要将她打回来。”
九剑,宿寂:……
悦児又默了默,决定加强力度:“打得她落花流水鼻青脸肿六亲不认日薄西山气若游丝,还要咬她。”
九剑和宿寂偷偷抹了把虚汗,悦児姑娘,你能将那紫瑶神君虐成这般模样,那还要等多少年啊!想是这样想,看着悦児包在眼睛的泪已经退回去,九剑和宿寂也不由放松了些。
等终于看到悦児袖子下的手,九剑和宿寂均倒吸了口气,十根青葱玉指,早已经变成了紫黑小棍状,偶有擦破皮的地方,有血丝渗了出来。
九剑差点没掉下泪来,忍不住骂道:“紫瑶那女人下脚好狠,若再用一点力气,这十根手指只怕断了,她还真会拿捏轻重。”
一边骂,还是一边颤抖着将药物徒上悦児的小手。
而宿寂看着悦児的小手,心中也在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告诉主上这件事情。
十指连心,悦児虽然痛极,却并没有如往常般嚎啕大哭,她小脑袋正飞快的转着弯弯,在谋划一件事情。
涂完药物,悦児便趴在床边,道:“九剑,宿寂,我累了,睡觉觉。”
九剑虽然好奇悦児怎么突然在傍晚睡觉,但看她今天被紫瑶又打又骂,实在是累了。只得怜惜的看着她:“身子有什么地方受伤?让属下为你上些药?”
悦児刚要点头,又想起即墨离说的话:“墨离说不准别人碰我。”
九剑苦笑不得,她是女的,这个有什么关系?但终究拗不过这位坚持听主上话的小老虎,只得和宿寂退了下去。
九剑刚关上殿门,悦児便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不小心碰到双手,只得又泪珠打滚,龇牙咧嘴一番。
她跳下床,偷偷用灵识探了探锦绣阁周围,没人?!太好了!
她快速来到窗台上,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到不远处的案前,摆弄了一番,才站在窗台边,努力想起七命叔叔说过的话,心中默念了一会儿,不过瞬间,便消失在锦绣阁。
当晚,即墨离回来,没看到床上的人儿,眸子一沉,谁敢到即墨府抓人?
想起上次她离家出走的情况,即墨离只得压抑自己想杀人的心思,来到案前。
果不其然,案上安静的躺着一张大大的纸张。
头上画了三个大大的太阳,下边画了个小礼物盒子,周围还粗粗描了些许烟雾状的东西,再下面是一座山,一座楼阁,一座亭子,旁边一朵小小的花,最下面是署名处画了只小小的老虎。
笔画虽然有些奇怪,却不是潦草,可见落笔着并无被胁迫之意。
若是其他人来看这副奇奇怪怪的画,恐怕完全模不着头脑。可不知为何,即墨离只看一眼,便懂了。
三个太阳,便是三天。礼物盒子周围有烟雾,便是神秘的惊喜。下面的山阁楼亭子还有小花,不难想出是花渲寂的蓬莱仙山。
大意是:三天后,有惊喜,到蓬莱仙山。——小老虎留。
即墨离再看看手中的纸张,眼神都是宠溺,这只小老虎,怎的这般可爱。
幸好,这次不是离家出走。
他落拓坐下来,抬眼望着窗外,没有悦児的地方,当真会觉得少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