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慈回到家的时候,门口上方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了。
她轻轻地关上门,顺着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声音,侧身探头看了一眼正在书房的周立文。见他正全神贯注地在游戏里攻城略地,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青慈长长地舒了了一口气。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口的挂衣柜,从里面拿了一个素色纸袋,将徐乐的外套折好,装了进去。随后回头确定周立文依然沉迷于游戏,她才小心翼翼地弯身将它藏在了挂衣柜下方最底层、最隐蔽的空间里。
关上衣柜门,她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平静下来,心下暗想:明天千万别忘了带过去,千万不能忘。
在洗手间梳洗完毕之后,青慈去书房看周立文。看着眼前这个顶着一张油光满面的脸,熬得布满血丝的眼,皱纹丛生满脸凌乱胡茬儿的男人,正痴迷地盯着屏幕里的小人儿发呆,青慈心生错觉:“这,失业的事过去了?现在,是在等世界末日吗?”
青慈站在周立文身边打量着他,见他连招呼都不打,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完全无视了现实世界的一切,青慈有些担心。她上前靠在周立文的背上,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脖子,心疼地问:“老公,吃晚饭了吗?”
“没有。”周立文满心扑在游戏上,回答的简单明了。甚至连头都没回,眼都没转一下,一直盯着屏幕上那些虚幻的小人儿。
青慈对周立文的状态有些失落,见周立文在他游戏王国里日理万机,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她愣了一下,最终无奈地转身去了厨房。
去了厨房,看见自己早晨早早地起来备好的早餐,还静静地躺在餐桌上,猜测着自己的最终命运是被吃掉还是毫无价值地走向垃圾桶?青慈终于明白,周立文回答的“没有”,并不仅限晚饭。他的“没有”,是说这一天都没有吃饭。让他充耳不闻无暇顾及的,不光是外面的现实世界,还有他身体里的胃。
青慈看着一桌子的饭菜,无奈地摇摇头。
如果她是明芝,她肯定端着饭碗重重地放在她的面前,狠狠地命令她说:“吃!吃完有力气了,再颓废!”
如果他是朝辰,她肯定会端着饭碗轻轻地放在朝辰的面前,温柔地说:“怎么不吃一点呢?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啊!”
如果这是杜景新,她肯定会拉他过来,挑着一对杏眼,假装生气地质问道:“怎么了?我做的饭有那么美吗?放在这里不吃,展览呢?”
如果他是徐乐,如果他是徐乐……
青慈那本来无奈且略略起了一丝愤怒的心湖,突然平静。想到徐乐,她的心里又起了阵阵涟漪,痒痒的,暖暖的。
如果是徐乐,他绝对不会如此对待她的一片心意……或者,他根本不会如此颓废,不会为失业这么一点点小事,就万念俱灰,糟蹋自己。
可偏偏他是周立文,正处于失业期的、异常敏感脆弱的周立文。本来世上所有人里,他是与她最亲密无间的,谁知,现在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就是这个躲避着虚幻的游戏世界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周立文。
可不“人不人鬼不鬼”吗?玩个游戏,饭都省了。打量着自己是游戏里的金刚之躯,练就了一身绝世武艺,想成仙儿呢吧?
“哎……”
青慈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周立文那聚精会神的样子,表情随着屏幕上的小人儿一会儿凝眉,一会儿落寞,一会儿精神复苏,一会儿信心百倍……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着一桌子的饭菜喃喃地说道:“不是你们不好,是人家根本没给你们表现的机会。”
说罢,一碟一盘一碗,全都倒向了垃圾袋。随后,袋子一封,放在了门口。留下那堆愤愤不平的饭菜,一起哭诉自己不公的命运。
换上了新的垃圾袋,青慈去洗手间洗手。洗着洗着,无意间看到镜子里的如花容颜,心里思绪万千。
徐乐的拥抱仿佛正在镜子里重放,这让她的心里一阵甜蜜。甜蜜的足以抵挡回家后看见周立文时的无奈,以及那刚刚升腾起来的小小怨气。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周立文。将他丢在家里不管,和一个明知自己会意乱情迷的男人共进晚餐,还有了那样的逾越……
“哦。这,这对周立文多么的不负责任!”想着想着,青慈心虚起来。一凝眉,伸手将镜子里的哈气擦去,擦乱了自己的美丽映像,擦去了对徐乐的胡思乱想。
她迅速擦干了双手,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搜罗了一些食材,围上围裙,便动手做起来。
虽然第一次下厨小试牛刀由于种种原因半途而废,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坚持不懈,青慈自认如今自己的手艺虽说不能和大厨或者兰姨相较高下,却也是相当过得去的。
她爱厨房,或许是因为别人说厨房是女人的天地;或许,仅仅是受了兰姨对她厨房领地坚决捍卫的刺激……总之,她爱那里,爱烧菜做饭。她认为这是一个温暖的家,不可或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