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裳拂影,寒剑烁烁,琉儿之舞柔中带刚,自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味道。
兰瞳用的是百音魔琴,调好音调,望着场中翩翩起舞的身影,双手随意弹奏,这般淡然随意,却自称一曲,与琉儿的舞十分契合,既突出了苏琉儿的舞之美,虽然不夺其光彩,但也绝不会让人忽略她高超的琴艺。
苏羽冠怔怔地望着兰瞳,确切地说,是望着她手底下那把百音魔琴,那是璃儿酷爱的琴,望着琴上残缺的一道弦位,那里本该还有一条乌羽蚕丝弦,为了不让璃儿有所遗憾,他决意寻来另一条乌羽蚕丝将琴复原完整,然而,当初他几乎遍寻大陆,也不曾找到。
眼前的少女神色安静淡然,手中却弹出异常激烈的琴曲,与琉儿的舞姿相互呼应,一曲直击人心,一舞视觉盛宴,他从未想过,一场随意的配合也有如此惊人的效果。
苏羽冠神情有些恍惚,当年他与清璃亦是如此,一个弹琴,一个舞剑,与眼前的情况是如此的相似,想到这,他眼角微微湿润。
坐在苏羽冠一侧的丁水芸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以为苏琉儿如月兑缰的野马,哪有什么才艺可展,竟不知她与砚王府的少夫人随意的舞乐配合,竟有这般震撼人心的效果!
苏郁莹望着场中飞舞连翩的身影,眸底的嫉妒不敢在这样的场合里随意敞露,她撇头看到了苏羽冠脸上的神情,如痴如醉,苏郁莹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拳,一会儿她一定要好好表现,刚刚她已经输给了苏琉儿,她必须在这里争回一口气。
随着最后一个美妙的收舞动作,兰瞳的琴音也渐止,场上想起雷鸣般的掌声。
宁奚青眯眼望着兰瞳手中的琴,半晌,终于流露出一丝怅然,这把琴果然更适合她。
她的琴艺之高超乃是他生平仅见,苏琉儿的舞确实震撼美妙,但是能够瞬息之间便将自己的琴合上她的舞步,一点也不显突兀,却需要极其高超的技巧和音乐造诣。
通常舞蹈都是以乐引领舞蹈,但是,她却不以琴音引舞,反而是舞走乐随,还要控制着她的音乐不盖过舞蹈的光芒,却又要不容忽视,此为最难之技,但她做到了。
当初在千里香拍卖场,与她竞拍的便是自己,很少人知道,他也是个懂琴爱琴之人,当初百音魔琴被她带走,他甚至动过抢夺之念,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把琴是九大神器之一,而是,他觉得她没本事用好这把琴,如今看来,到底是自己浅薄了,她,很好!
接下来轮到苏郁莹表演,这时,一个人匆匆奔向苏羽冠,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苏羽冠脸色微变,不着痕迹地起身,让丁水芸照看着。
见苏羽冠在这时候离开,丁水芸和苏郁莹脸都绿了,不过看到苏羽冠神色有些古怪,便不敢多问,只得暗暗恼恨。
砚楼凤不经意地朝外面瞥了一眼,刚刚在他老婆弹琴的时候,苏琉儿舞蹈的时候,可有个人站在那看了几眼,这会儿倒是不见了,而能够让苏羽冠露出这种神情的,也就只有……
这边苏羽冠大步流星地向城堡的花苑赶去,只见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立在一丛娇艳的牡丹中,绯色华袍,银色及地长发,即便只是一个背影,都让人觉得很是耀眼。
“苏羽冠拜见九帝!”
男子背对着苏羽冠,手里折下一枝牡丹,转过身来,刹那间,满园芳华皆尽失色!
这是一张比牡丹高贵,比玫瑰美艳,比兰花优雅,比莲花清华的容颜,即便是绝色如砚楼凤,只怕也要逊色一分。
看着艳丽的绯衣在他身上也仅仅只能成为陪衬,那一头银发在夜里的风中轻轻扬荡,整个人说不出的诡魅,却又美得惊人心魂!
苏羽冠头也不敢抬,眼前的男子是当今九魅帝国最高贵的存在,即便强大如他,富有如他,也不敢直视他眼中的锋芒。
九帝一对紫色的眸子落在苏羽冠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道:“百音魔琴之主应该是她了。”
苏羽冠忍不住抬头,却在瞥到那一闪而逝的暗金光芒时,身体忍不住一瑟,再度垂下头来,脸上却有些惊疑:“九帝,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论琴曲造诣,她还远远及不上九帝,又如何能够打动百音魔琴,成为其主呢?”
九帝低低一笑,霎时间,满园奇花刹那落了个干干净净,苏羽冠瞧着地面上红粉金蓝紫落了一地的花瓣,心中轻颤,九帝之美,不论男女,无人能及,而这天下间能够让花儿都羞愧落地的,唯有九帝的笑容了吧。
“苏羽冠,她与顾清璃的琴艺相比如何?”
“不分轩轾吧?”苏羽冠迟疑着回答,他与顾清璃夫妻恩爱,清璃又是九魅帝国极有名的才女,善琴,他耳濡目染,对于琴艺多少也有些了解。
兰瞳刚刚弹奏得虽然出色,但却没有琉儿的舞来得震撼,但她能够随时跟上琉儿舞步的节奏,配合默契,足以见她琴艺高超,他评价她与清璃之琴不分轩轾,其实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九帝轻嗤:“顾清璃之琴,不及她十分之一。”
苏羽冠大震,却又不敢妄自评判,只得垂头不语,想起顾清璃,眼眸又黯了几分。
“她很好,你且稳住了。”九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苏羽冠面露惊喜,他又道,“如我猜得不错,这一次的神器当是穿云拂月绫,挺适合你家大小姐。”
苏羽冠一怔,再抬眸,却已经不见九帝踪影,他刚刚什么意思,是让琉儿去争夺穿云拂月绫?
当砚楼凤带着兰瞳来到这个花苑时,只见残花满地,而苏羽落正坐在地上,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砚楼凤望着满地落花,鲜美艳丽,甚至有些尚残留着滚滚珠露,眸中若有所思。
听到声音,苏羽冠抬眸,勉强露出一丝笑意,“你们怎么来了?”
兰瞳心底疑惑,她分明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悲戚无奈之色,但她面上不显,依旧淡淡地走在砚楼凤身侧。
“苏会长,今日生辰宴你也知晓,都是为的神器而来,百音魔琴向来不掩踪迹,那是因为目前尚无人能够解开它的封印,奥兰帝国斗转乾坤镜已入我手,当时镜有指示,第三样神器将出现在无叶城,我只想知道,你为何将他们都引到这里来?”砚楼凤眼角微挑,一双凤眸犀利地注视着苏羽冠,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个究竟来。
苏羽冠这会儿神色已经恢复,起身,轻轻掸了掸衣袖,微微一笑:“砚少,你觉得我若不相请,他们便不会来了吗?”
“不会。”但砚楼凤心里还是有疑惑,尤其,刚刚那人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安,他知道,苏羽冠定然是在这见了他。
“这不就成了,你也知道,九魅帝国一向对外禁严,而我们千里香商会进出九魅帝国则是得到特许的,未免九魅帝国与其他各国起了冲突,便由我亲自将各国勋贵接来岂不是最好的方法?”
砚楼凤蓦地望向苏羽冠,只见他又是满面笑容:“走吧,让那些尊贵的客人们久等可不好。”
三人进去的时候,表演也已经渐入尾声,丁水芸一见苏羽冠回来,赶紧拉着她的袖子问道:“老爷,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苏羽冠瞥了丁水芸一眼,眸底划过一丝冷光,丁水芸一惊,蓦地放开手。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苏羽冠轻轻吁了口气,小声道:“刚刚九帝来了。”
九帝?丁水芸面色一白,“那、那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日咱们宴请了各国勋贵,他不太放心,你也知道他生性多疑,正值这个紧要关口……放心吧,他只是看看。”苏羽冠轻声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她。
丁水芸点点头:“老爷你可要当心,九帝这人阴狠暴戾,一个不慎就……”
“小心隔墙有耳。”苏羽冠面带微笑,看着场中,却打断了丁水芸的话,丁水芸又是一滞,赶紧敛眉垂首,一颗心却是紧紧提了起来。
好不容易宴会结束,天色已晚,众人纷纷告辞,苏羽冠夫妇携着一双儿女亲自将一众贵客送出了苏家。
苏琉儿拉着兰瞳落后几步,砚楼凤为了等兰瞳倒是落在苏羽冠夫妇身后,苏郁莹正要追上丁水芸二人的脚步上前送送那些贵宾,不曾想跑得太快,一脚踩在自己裙裾上,忍不住惊呼一声,往后一跌。
忽然一道冰锋勾住了她的衣领,将她轻轻一送,苏郁莹便稳稳当当站好,惊魂未定的她转过身,便见一名冷面黑衣男子出现在她身后,而他的手里正持着一把森黑幽冷的钩子,见那钩子上的锋锐,苏郁莹的心倏地一跳,脸色霎时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赶紧避了开来。
苏琉儿和兰瞳在二人身后不远,苏郁莹的惊呼声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让她们将整个过程看得是一清二楚。
苏琉儿看着兰瞳笑了:“那个女人看上你家砚楼凤了,你不出面?”
兰瞳睨了她一眼,低低道:“砚楼凤嘴巴毒着呢,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勾勾,回来。”砚楼凤双手背在身后轻唤一声,勾勾面无表情地收起钩子,走到砚楼凤身边。
苏郁莹先是一惊,刚刚这男子是砚楼凤的人,他之前并没有和砚楼凤、兰瞳一起进来,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出现?
脑中只是迅速转了片刻,便迅速向砚楼凤行来,面带一丝羞赧,盈盈向砚楼凤福了一礼:“多谢砚少出手,否则郁莹该当众出丑了。”
砚楼凤瞥了她一眼:“你谢错人了。”
苏郁莹嘴角的笑容一僵,又朝着勾勾福了一礼:“多谢这位公子。”
勾勾睃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苏郁莹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砚楼凤道:“苏小姐别介意,勾勾一向不喜说话,你也不用谢他,他只是不想让你砸到我,牵连了苏家跟着倒霉才这么做。”
这回勾勾倒是点头了。
苏郁莹目瞪口呆,难道她不小心摔个跤也会牵连上苏家?
她忍不住问道:“为、为什么?”
“因为我的身体除了我娘子能碰,其余女人是碰不得的,碰了是要付出代价的,苏家岂不是要因你而倒霉么。”砚楼凤凤眸溢出朵笑来,明滟滟的,勾人心魂,但说出口的话却比这料峭春寒更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苏琉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朝兰瞳挤挤眼,“你家这位功底比你强多了,那个女人不自量力,竟然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来个投怀送抱,没曾想你家那位还真是个硬茬,苏郁莹这回丢脸丢大发了。”
果然,在砚楼凤的话一出口后,苏郁莹的眼底迅速浮起一层泪意,显得楚楚可怜,“我、我不是故意的。”
兰瞳嘴角轻扬,难道故意这么做的人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看着砚楼凤愈发不耐烦的神色,兰瞳突然觉得,最近他为了自己,似乎把先前的脾性敛了不少,这会儿又听他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再看前面丁水芸僵直的脸,心中顿时大快,上前挽住他的手,冲苏郁莹露出淡淡的笑:“勾勾的钩子锋利了些,你还是赶紧回去换一身衣裳比较好。”
这意思很明白很直接,便是让她别出来丢人现眼。
苏郁莹吓了一跳,侧头去看,果然见自己的衣领处已经被勾破了一个洞,她再也顾不得对兰瞳怒目而视,一个急转身往城堡里跑去。
砚楼凤耸了耸眉,这会儿见她主动揽着自己的手,想安抚自己的情绪,心里又高兴了,脸上却不动分毫,而是夹紧了自己的手臂,不让她有丝毫机会逃月兑,“客人都走光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兰瞳蹙眉,抽了下都抽不出来,不得不紧跟着他走回自家的马车里。
“紫珏和吉吉怎么还没回来?”兰瞳二人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眼见着许多马车都离开了,却还不见又偷偷溜去玩的龙紫珏和吉吉。
吉吉身形小,而且有龙紫珏带着,别人要想发现他们也不容易,龙紫珏身体可大可小,速度奇快,更是不容易被人发觉,按说这会儿他们应该察觉到宴会已经结束了,可是等了这么久了也该来了。
“我让勾勾去看看。”砚楼凤提议道,以勾勾的身手,想要找到他们也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
就在这时,一个怯怯的声音传入马车里:“兰瞳。”
“是吉吉。”看到车帘上一阵细微的扑腾,她一把掀开车帘,正是一脸微慌的吉吉。
“吉吉,紫珏呢?”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吉吉那双蓝汪汪的大眼明显愣了一下:“他还没回来吗?半个时辰前他突然说他有事要离开苏家一下,晚点会自己回琉璃酒店,要我去大殿寻你,可是我不小心迷了路,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刚刚的大殿,可是我进去的时候你们都走了,我这才又折回马车里。”
“原来是这样,没事最好,他现在实力也不低了,就是真遇上事儿,打不过还跑不过吗。”兰瞳稍稍松了口气,压下心底浮起的一丝丝不安,看向砚楼凤,“咱们先回吧。”
可是兰瞳不知,龙紫珏这回真遇上大麻烦了,以他那点儿实力,确实打不过人家,比速度,人家也不比他差,所以这会儿他可是吃足了苦头,差点没命丧黄泉。
此时正当入夜,若是别的城镇此刻怕是早已经黑灯瞎火了,但无叶城是九魅帝国最繁华有名的不夜城,这会儿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但比起他们先前来的时候冷清了不少,街上的人也少了许多。
这样的夜生活对于来自现代繁华都市的兰瞳来说,并不具备诱惑力,月亮在刚来的时候总拉着竹远扬和幻化成人形的龙紫珏,怀揣着吉吉一同上街闲逛,倒也过得舒心自在。
兰瞳坐在马车里,往外瞥了一眼,望着那些眼晕迷离的灯火,心却一突一突地跳着,心里突然生出些许躁意。
“砚楼凤,你看苏家那个花苑里的花为何无故落了满地?还有,苏羽冠当时的表情有点奇怪,你说他在那里见了什么人,为何会有那样的表情?”兰瞳心里莫名地不安着,又不想自己胡思乱想扰乱思绪,便随口提了提先前在苏家看到的令人生疑的情况。
她是知道的,苏家那个花苑里的花很是名贵,昨儿她去苏家的时候还看到不少花都开得正艳,听说那是丁水芸特意从各地移植来的,照顾得很是细心,怎么就会突然掉光了?而且,那些花都是一片片完整地凋谢下来,不枯萎,还鲜着呢,也不残缺,更没有一朵花还是完整的,应该是刚刚掉落的,着实有些奇怪。
砚楼凤闻言,轻轻眯了眼:“你可听说过九魅帝国有个一笑百花谢的故事?”
------题外话------
二更稍晚点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