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大堂里涌动的暴戾气息,清华心潮起伏,忍耐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杀人的**。
当祝白他们带着人欲入惊雷堂时,却被惊雷堂弟子挡在门外,隐约中听到傅江的怒斥声,又怕进去也无济于事,六堂谁不知傅江行事张狂,素来也狠辣,当年可有不少静风堂的弟子暗中折在他手里,是以祝白忙去请他过来,便是怕傅江对兰瞳不利。
他刚来时,那些惊雷堂的弟子还阻拦在门外,被他一掌扇到边上去,一行人连带着外面看热闹的弟子都涌了不少进来,一到大堂门口,他便感觉到那股涌动的战气狂潮。
傅江这个混蛋,果然出手了!
清华再也顾不得其他,扶着祝白的手闯了进来,可是这一瞬,他又感觉到不对劲,祝白他们怎么都没了声音?
一众跟进来的弟子全都没了声音,那是因为他们被眼前的情况所慑。
傅江依旧保持攻击的姿势,而他一手被折,一手仍被那两根修长的指头夹住,冷汗从额上缓缓滑下……
一瞬的静止后就是一片嘘唏,众弟子看他的眼神就有些诡异了,堂堂惊雷堂主竟然亲自对付一个刚入仙府的记名弟子,貌似,还被制住了?
“阿白,发生什么事了?”清华带着怒意的低沉声音在大殿中响起,祝白从方才的惊怔中回过神来。
“好像,师叔被小师妹制住了……”祝白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咔的一声,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再也发不出声响。
兰瞳的两指微微一扭,傅江的心神在清华带人进来时便已紊乱,不防她动手,此时见自己的手腕随着她的手指扭了一圈,软下来。
“啊!”他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眼睁睁看着这诡异一幕的众人心头都是一跳。
好半晌,离傅江最近的周子杭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退了几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废了我师傅的手,你竟敢废我师傅的手!”
声音是颤抖的,人也是颤抖的,他一开口,众人才发现周子杭竟然也在,只是,他那双手,怎么肿得那么厉害?
兰瞳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周子杭吓了一条,顿时闭嘴不敢再言语一句。
此时的傅江狼狈异常,一手连同手臂已经扭了个个儿,基本上废了,另一手只折了手腕,他蹬蹬后退了几步,一双眼瞪得极大,射出怨毒的光芒:“你的到底是谁?”
“静风堂记名弟子。”兰瞳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走到清华面前道,“你们怎么来了?”
“傅江没有伤到你吧?”在听到周子杭的惊喊喊傅江的怒问时,他就已经知道,兰瞳一点亏都没吃,反而把傅江教训了。
也是,她可是能炼出丹药的人,实力能差嘛,自己倒是关心则乱了。
兰瞳看着他脸上真切的关心,心头微暖,“放心吧,他伤不了我。”
清华点点头,但脸上怒气未敛,而是直直望向傅江,眸光中泛出点点寒光:“傅师弟,你真是好威风啊!”
傅江脸上一阵白一阵青,额上冷汗涔涔,眼看着涌进惊雷堂中的弟子越来越多,他的处境却是无比难堪,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冷声道:“清华师兄,你什么意思,不知这人的来历竟然胡乱收徒,她的实力连我都不是对手,真的可能是你静风堂弟子么?哼,该不是六堂医会将至,你为了夺得唯一的丹师名额便故意让她伤的子杭吧,今日若不是我发觉不对前来试探她,恐怕就着了你们的道了!”
傅江说得义愤填膺,转黑为白,清华听得一阵冷笑:“是吗?我可是听说,那日是周子杭故意去围堵的兰瞳,若不是她有实力傍身,就合该让他欺负吗?”
“她被欺负到了吗?你看看子杭的手,再看看我的,都是你这个‘好弟子’伤的,这样有心计手段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仙府弟子,她要真是你的弟子,怎么会如此不尊师重道,我可是她师叔,她也连我都敢动手,这样的人,你还妄图包庇她,让她留在仙府吗?”
兰瞳轻轻瞥了他一眼,那一眼冰冷刺骨,那股冷意直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什么眼神?傅江身体一抖,差点瘫倒在地,即便他自己在六堂中都以威严凌厉著称,却也从未见过这般孤冷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刺入他的心脏一般,令他接下来的一连串反击的话悉数吞入月复中。
“呵呵,你是威胁逼迫我替周子杭治手不得反被我整治了,这会儿又刻意挑唆不让我留在仙府。你要赶我走也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手可只有我能治,嗯,今天是第三天,到了晚上他的手也该慢慢腐烂废掉,你就是找了神仙来也无力回天了。”兰瞳敛起那刺骨的冷眸,向清华道,“咱们回去吧。”
清华闻言,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笑容:“我徒弟的去留还轮不到傅师弟来决定,兰瞳,你安心待在静风堂。我前几日已经跟你碧溪师祖提过你的事,他还说要见见你。”
“多谢师傅。”清华将她的情况告诉了碧溪,估模着不久她便能见到仙府掌门了。
“休得离开,这件事还不算完!”傅江突然冷声喝止,“我昨日便禀报过我师傅,他老人家得知在六堂医会前夕有人对子杭动手,害得他的手差点废掉的事可是生气得很。你也知他老人家向来疼子杭,昨夜便在此下榻,研究子杭手上的伤,清华师弟既然来了,不该去拜见他老人家吗?”
清华目光一冷,想不到傅江动作倒是快,竟然已经把尹其师叔给请来了,尹其师叔一向护短……他看看一脸淡然的兰瞳,心中突突跳了跳,只怕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
“啊,疼死我了!疼,救命啊师傅!”就在清华和傅江僵持的一瞬,周子杭的惨叫声响起,众人望去,只见他那不算窄的衣袖竟然已经撑裂开来,露出一双红肿的手臂,手臂上青筋血丝根根透明,再这么下去,只怕一会儿就要爆裂开来。
傅江听得目龇欲裂,却是怒向周子杭大声骂道:“没出息的小兔崽子!这么点疼痛都忍受不了,我怎么会收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周子杭立刻噤声,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再逸出一句话,但额上的青筋暴起,脸色惨败。
这时,内堂里传出一声轻咳,众人望去,便见一穿着绛紫色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男子身量不怎么高,虽然微胖,但面白如雪,下颔无须,皮肤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模样,一双眼睛带着笑意。
此刻见大堂里挤满了人,眼睛一眯,露出几分不悦:“怎么回事,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清华一听这声音,立刻向男子所在的方向微微行了一礼:“见过尹其师叔。”
尹其似十分吃惊:“是清华啊,说起来我倒是有好几年没见过你了。”
“是。”清华的语调很是平淡,没什么恭敬的成份,更没有他平日里的笑意迎人。
仅从尹其和清华的态度来看,兰瞳就有了不少发现事情,当下也不出声,她倒是要看看,他们要怎么逼自己就范,或者,如何将她赶出去。
尹其对清华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眸底划过的一丝冷色还是被兰瞳捉住了。
“傅江,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吵吵嚷嚷的?”尹其目光少了几许笑意,多了一丝威严,将在场的人都扫了一遍,目光扫过周子杭,看到他已经裂开的衣袖和那双肿得几乎爆开的手臂,眉头只是微微动了动,而后落在兰瞳身上则冷了几分。
“师傅,此女来历不明,弟子刚刚与她过招,她却能伤我,且又将子杭伤成这般模样,既有如此实力,又何必跑到仙府来当一个连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记名弟子?只怕她潜入仙府是有目的的,清华师兄明知此女实力,却还包庇她,不知是何意思?”傅江忙上前躬身向尹其行了一礼,更是声声指责清华和兰瞳。
尹其敛眉:“原来你就是清华新收的女弟子,子杭就是为你所伤?”刚刚他已经打量过她一眼了,只觉得这女子年纪甚轻,怕是只有十六七岁吧,原想着这样的女子当真能伤得了子杭吗?可是刚才他在内堂却是亲眼所见,她是如何赢了傅江的,傅江可是有着白银战士的实力,难道说,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竟然也达到那个实力了,还要更胜傅江一筹?
没等兰瞳说话,祝白却抢先道:“是周子杭先要伤我小师妹,我才与他打,不想他阴险,竟欲烧我师傅的药材,若不是小师妹出手相助,只怕我的手已经废了。”
傅江怒道:“你师叔祖在问兰瞳,这里没有你插嘴的份!”
兰瞳在一旁一声轻哼:“师兄也是受害者,为何不能说?”
“好了,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子杭是有些不对,但你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祝白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看在师叔祖的面子上,替子杭把毒解了吧,他的手已经肿成这样了。”尹其看了一眼周子杭痛苦不堪的模样,笑着向兰瞳说道。
兰瞳心中冷笑,说得轻巧,什么叫祝白现在不是好好的,当初周子杭欲伤祝白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的残忍,他是故意要伤祝白的手,好让他参加不了六堂医会,借机除去他最大的对手吧?
如果不是她出手,让他那一刀落到实处,祝白这一生便差不多毁了!
可她只不过小惩大诫,只让本就有错的周子杭道个歉而已,甚至前两天也只是让他的手不能提而已,他却为了一个面子问题,不肯去,甚至妄图通过他的师傅让自己就范,而今还对她也动了杀念,她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答案是,不能!
“我说过了,只要三天之内,周子杭向祝师兄道歉,我便替他治了,他本就做错事,我让他道歉有错吗?”兰瞳冷冷与尹其对视,无视他眸底倏地射出的冷光,那双清冽眸子里的寒芒在这一刻宛如实质,刺向尹其。
尹其大惊,脚下退了几步,望向兰瞳的目光却是骇然,刚刚他可是吃了个暗亏,这女子真是不得了!
他原是想以精神力逼迫她,谁知反而被她所伤,这么说来,她的精神力比自己要强,她到底是什么人?尹其心中也犯了嘀咕,不过却是不敢再向她施压。
目光一转,落在祝白身上,面上又浮起一缕慈和的笑容:“祝白啊,是你要子杭给你道歉吗?你们也是师兄弟,你看他都成这样了,也得到惩罚了不是?”
这是不敢再逼兰瞳,转而让祝白原谅周子杭啊,祝白不让周子杭道歉,看她兰瞳还有什么理由,哼,叫她得理不饶人!
祝白神色淡淡:“师叔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做错事要勇于承认,这是掌门师祖教导的,弟子不敢不从。”意思就是,周子杭做错了,自然得改,这歉,他还得道。
兰瞳露出一抹赞赏,走到清华身边道:“师傅,你身体不好,倒是让你操心了,既然没有道歉的诚意,咱们便回去吧。”说着与祝白扶着清华大步走了出去。
傅江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尹其脸色也不佳,她竟然敢当众驳了他的面子!
周子杭见傅江和尹其都不出声,再看兰瞳一行已经跨出大堂门外,他大叫一声冲了出去:“等等,这个歉我道!”他实在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他的手就废了,面子丢了总比手丢了的好,他还要靠这双手吃饭,再说了,只要他在六堂医会上得到那个丹师名额,便是赢了静风堂,面子自然能找回来。
惊雷堂大门前,周子杭拖着一双肿得变了形的手躬身向祝白道歉,而大门外,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六堂弟子……
周子杭向祝白道完了歉,只觉得那一双双眼睛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出丑,心下对祝白和兰瞳生出了一腔怨愤,他的高傲此刻算是被人狠狠踩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归来峰顶响起一阵古朴幽远的钟声。
原本躲在大堂里暗恨周子杭没骨气的傅江和尹其大步走了出来,看也不看清华一行,傅江伸手带了一把愣在原地的周子杭,三人向不远处那道长长的玉石阶行去。
“发生了什么事?”兰瞳不解地看着神色微变的二人,望向归来峰顶。
清华失去焦距的双瞳注视着归来峰,微微一笑:“掌门回来了,你且等着,他们带周子杭上去,想必不用多久你便可以见到掌门了。”
兰瞳心中一喜,对清华低声道:“多谢清华师傅。”
清华摇摇头:“我没帮上什么忙,尹其师叔和傅师弟带着他上去怕是还要生些事端,说起来,掌门回来我也该去拜见,你们便好好待在静风堂吧。”
归来峰顶,云山雾罩,一座古朴大殿上钟鸣声悠远回荡。
大殿里,一白袍老者立于大殿上,双手背在身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我还能再见到远方故人。”老者感叹了一句,眸底幽幽望向东方那片迷雾笼罩的地方。
老者身旁同样立着一白衣男子,黑发如墨,白衣胜雪,衣袂随着峰顶的长风轻轻扬动,隐约泛起动人的光华,明明该是素净的白,却硬是让他穿出华丽的风情,衬着他那算不得绝美却清疏淡远的气质,犹如一幅美丽的水墨画卷。
老者微微一笑,“知道他们能将门派发扬光大,当真让老头子我欢喜,此次能遇上宁公子也是有缘。你放心,那件事我会让弟子们多多留心,不过周边岛屿大大小小也有百来个,寻人也需要些时间。”
“有劳沈掌门费心了。”白衣男子淡淡颔首,单是他往那一站,便让人疏忽不了,那若隐若现的气息,让身为整个竺遗仙府掌门的沈易伯也忍不住惊讶,此人当真是不简单。
殿中一青衣童子行出,恭敬地向沈易伯行了一礼:“师祖,尹师叔祖和傅师叔求见。”
“你没告诉他们有客在吗?有什么事让他们明日再说。”
“是,师祖。”
可是童子离开后没多久,又匆匆跑来:“师祖,师叔祖说,周师兄的手不知中了什么毒,傅师叔和尹师叔祖都束手无策,不得已才来打扰师祖。”
“哦?”沈易伯想了想,“可是傅江的弟子周子杭?”
“正是。”
男子道:“沈掌门自去处理,这处岛屿风景不错,我在此看看。”
沈易伯点头,向殿中行去。
白衣男子站在峰顶,眺望远处,那里是茫茫海面,他轻叹一声,一向如明镜般清澈的眸子闪过一抹忧色。
就在他收回目光时,却见底下一群人疏散开来,他的目光猛地锁住了一道纤细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