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君卿洌戏谑的黑眸,旖滟淡淡一笑,道:“最毒妇人心吗?要知道这世上那些毒妇本都是纯真无求的少女,但凡这世道能给她们一条活路,她们便不会叫一颗心变得歹毒,若说最毒妇人心,那毒也是男人和这个世道种下的。”
旖滟这话不过是随口一说,君卿洌却只当方才一句玩笑话竟是戳中了旖滟的痛处,令她生了误会。
他一惊,心急之下想也未想便伸手抓住了旖滟放在椅背上的柔荑,紧紧抚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才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话,盛易阳既做了枉法之事,一旦被查出抄家灭门,一世清名也全毁了,倒不如现在因齐家不利被弹劾罢官,他待滟儿妹妹那般不慈,滟儿妹妹还为他这般谋虑,滟儿妹妹又怎会是毒妇呢。”
旖滟没料想到君卿洌会突然动手,没防备下被他抓了个正着,她挣了下,奈何君卿洌情急之下抓的竟是极紧,她这一挣非但没能令他月兑手,反倒使得一只手尽数落入他的大掌中,被密密实实包裹住。
旖滟蹙眉盯向君卿洌,但见他的俊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情急和紧张,她目光清锐,正欲言却听闻一声冷叱从外头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说话间一道白影风般扫进了花厅,如箭的目光像含了能灼烧人肌肤的毒液直盯旖滟和君卿洌握在一起的手上。此刻会出现在旖滟闺院的,除了凤帝修不做二想。
旖滟眸光转到凤帝修身上,见他唇角分明带着两分薄淡的笑意,面上也是春风般的和气,可一双眼眸却寒彻骨髓,泄露了所有情绪,任谁一瞧都能看出这厮此刻心情不妙,杀人的心都有,她愣了下。
凤帝修这人极狂妄,怒时,要么是清清楚楚地表现出他的愤怒和狠戾,毫不加以掩饰,要么就面若春风,叫人根本就探究不出他半点心思来,像这般欲怒不怒的模样,旖滟还当真没见过,瞧着他,她一时竟也忘记了再去挣月兑。
倒是君卿洌率先回过神来,不曾回答凤帝修的问话,他只又回头瞧着旖滟,声音柔和地道:“滟滟妹妹的心思我都明白,即便滟儿妹妹是毒妇人定也是这世上最可爱美丽叫人怜惜的毒妇。”
旖滟回头见君卿洌一脸认真地说出这话来,才想到手还被他握着,只她刚要挣,君卿洌便已松开了她。接着他用方才拉着她的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冲凤帝修道:“狄谷主怎还站着?本宫以为狄谷主住在盛府多日已不拘谨,怎还如此见外,快快请坐。蓝影,还不给谷主上茶。”
君卿洌这话说完,凤帝修眸子中的锐色倒消弭不见了,面上只剩下温悦的笑意,只他心里却已被气炸。
旖滟不喜欢被他派的人盯视着,那日听了她的话,他回去便将人都撤了。今夜风雷大作,君卿洌又是武功高手,君卿洌独身一人潜进弑修院来,他根本半点都不知道。他这会儿过来是传授旖滟内功心法的,谁知他冒雨过来,竟就瞧见了花厅中君卿洌握着旖滟的手含情脉脉的一幕。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男子进了他心爱之人的闺院,这已够令他郁结了,又瞧见这样暧昧的一幕,凤帝修五月复六脏简直都要冒烟自爆了,他冲进来,旖滟竟还任君卿洌握着手,君卿洌更是嚣张,拉着他女人的手说着煽情的话不算,竟然还表现地像此间的男主人一般,更令他气恨的是,君卿洌是蓝影的旧主子,君卿洌话落,蓝影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竟恭顺地真跑去倒茶了!
这倒真真像是他是不速之客,闯进了别人的家!
凤帝修心恨不已,却笑得一派悠然,他身影一动,可却并不往君卿洌相让的那太师椅去,反倒是到了靠北窗的那张雕花美人榻前,接着手指一挑便松了腰带,竟是解起衣服来,口中闲适地道:“蓝影,记着冲甘露茶。”
他言罢已将解开的腰带随手丢在了美人榻上,那边蓝影背对这边冲茶,闻言便回道:“奴婢知道,自然冲谷主最喜的甘露茶,而且要第三泡的,最是微苦甘长嘛。”
“好奴婢,还要谢谢太子殿下,将这么可心的奴婢送给了滟滟。”凤帝修说着已是月兑去了一身白色外裳丢在了一旁大太师椅上,双脚将靴子一蹬一脸舒坦地滚倒在了美人榻上,这才又瞧向了君卿洌,道,“我到了滟滟这里怎会客气见外,太子殿下实在是多虑了,我这一身湿透,月兑下来晾上一下,失礼之处太子殿下莫要见笑啊。”
凤帝修此刻身上虽没露半点肌肤出来,但却是穿着一身的亵衣亵裤足衣,这般模样根本就是拿旖滟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他此举太是不妥了,根本就是大为失礼,可他偏做的理直气壮,自然而然,那悠然躺在美人榻上翘着腿的模样,根本就叫君卿洌有种这里就是凤帝修寝居之处的错觉。
他剑眉蹙起,面色难看起来,见旖滟坐在一旁吃茶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君卿洌便更是双拳紧握,银牙紧咬,满脸铁青了。
一个男人在一个女子面前月兑成这般模样而那女人竟半点反应都没有,这说明什么?根本就说明凤帝修不是头一次这样干!他竟和旖滟已亲密到了此种程度吗?!
听着蓝影的话,再瞧凤帝修这嚣张的态度,君卿洌立马成了五月复六脏要冒烟自爆的那个。
凤帝修将君卿洌难看的脸色看在眼中,心下一阵得意。他早算准了,他月兑去外衫旖滟根本就不会有什么话,他入住盛府那日,这女人穿着撕的乱七八糟,露着亵衣亵裤的衣裳都敢跑到千安王府去夜探,见到他一点遮掩意思都没有,这女人比他更不将礼数规矩看在眼中。可君卿洌不了解旖滟这性子,见旖滟没甚反应,只怕要被自己气死。
当然,凤帝修也知道,今日旖滟又清理了下院子,如今弑修院的大小奴婢都是旖滟的心月复,这处又只蓝影伺候着,他如此根本就不会传出去影响了旖滟的闺誉。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得色,于君卿洌目光相触,空气中似有烟硝相激而起。
蓝影伺候在屋中,她泡了茶转身见凤帝修月兑了衣裳躺在美人榻上,不由一诧,随即面露恼色,只她未言,便察觉到了屋中两个男人针锋相对的气氛,又见旖滟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她便又闭上了嘴。
旖滟冷眼旁观,岂能感受不到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形战争?原是君卿洌先动了心思,故意刺激凤帝修,旖滟心中已然不悦,倘使凤帝修不接招,旖滟自会帮着他,可偏他比君卿洌更过分,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对峙起来,旖滟只觉幼稚,她执杯品尽盏中茶,便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冲愣着的蓝影道:“我的好茶不是给那心浮气躁之人呈了口舌之争后牛饮解渴的,都倒了吧。”
言罢她已起身,越过凤帝修和君卿洌相激的目光直接便出了花厅,冷声道:“送客。”
见她恼了,凤帝修和君卿洌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本是都欲追上佳人解释好言一番的,可瞧对方皆是此意,便都又气怒地瞪向了对方。君卿洌懒得再和凤帝修斗气,倒令旖滟生怒,他想要紧的还是让旖滟消气,于是他率先不再理会凤帝修的怒视,转而去追旖滟。
凤帝修却刚好相反,他左右住在这盛府中,君卿洌想当着他的面再有靠近旖滟的机会那是做白日梦,君卿洌想去哄旖滟,他便就不让。待解决了君卿洌,他再找旖滟赔礼便是,左右君卿洌总是要回东宫的,耗不过他。
故而他见旖滟出去,并未再追,反倒是上前两步直接抓了君卿洌的手臂,道:“怎么本谷主一来,太子殿下便要走?太子殿下难道对本谷主有什么意见不成?滟滟都送客了,太子殿下若不愿走,还是随本谷主到惜颜院去坐坐吧。”
凤帝修何等能耐,他抓住君卿洌的手上用了内力,逼的君卿洌不得不回身也聚内力于臂膀,他全力应对凤帝修,那边旖滟的一角蓝色裙裾已消失在了花厅中。
君卿洌回眸盯向凤帝修,凤帝修的双眸微眯着,暗涌浪潮,君卿洌知道今日凤帝修是要跟他耗上了,他想再和旖滟单独说话根本就不可能。登时便有些懊恼方才的鬼迷心窍,本来旖滟和他合作关系已是进了一步,偏他一瞧凤帝修大半夜地跑来弑修院登堂入室竟似寻常,瞬时便被妒意迷了心窍,惹恼了佳人。
君卿洌懊恼一瞬便平静了下来,沉声道:“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再去叨扰谷主了,本宫告辞。”
听他要走,凤帝修自然也不会抓着君卿洌大打一场,松开手便道:“既如此太子殿下慢走,本谷主便恕不远送了。”
君卿洌闻言,轻勾了下唇角,一拂袖子,转身大步出了花厅,提声便道:“滟儿妹妹的建议,我明日定采纳,夜色已深,告辞。”
他言罢,身影一纵,转眼消失在了雨幕中。凤帝修挑了挑眉,伸手一抓,那身被他随手扔在太师椅上的白衣便犹如被无形吸力吸住一般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凝神运气,落了雨水的衣裳蒸腾起白烟,待衣干,他披在身上,整了仪容这才往阁楼上去。
到了旖滟门前,他却不敢再像平日那般直接从窗户破窗而入了,极有礼地敲了两下门,听里头没动静,这才笑着道:“滟滟不喜欢我派人跟着,我立马就听滟滟的将人都撤了,可我也不喜欢有别的男子碰我的女人,滟滟怎么就不能迁就我一二?再说,那君混蛋分明没按好心,分明就是他先挑衅于我的,我难道还要好言好语地笑着受他欺负不成?滟滟不生我气好不好?”
凤帝修的声音讨好,倒像是在外闯了祸事,回家小心翼翼辩白讨好家长的孩子,言罢不听旖滟回答,更瞧不见旖滟此刻的神情,不由心慌,抬手便去推门,道:“滟滟不回话那便是不生我气,我进去了啊。”
说着手上便欲用力,岂知此时房门却被从里打开了,露出旖滟一张喜怒不辩的绝美面孔来,凤帝修一愣,旖滟已转身往屋中去,道:“愣着干什么,不是要教我第一层第八重的内功心法吗,再耽搁一会儿天都亮了。”
凤帝修见旖滟态度如此奇怪,倒好似根本没发生方才的事般,倒是更加愣了,直到旖滟进了内室,他才恍惚过来,心里愈发忐忑,满是狐疑地随着她进了屋。
内室早变了模样,用一张大屏风从中间又将床榻等隔开,又分成了内外室,外头空荡无物,地上却平铺着竹垫蒲团,这些日凤帝修总是在此教旖滟修习内功。算是一个小小的练功房。
此刻旖滟已在蒲团上盘膝坐好,见他进来站着不动,她挑了下眉,道:“看着我干什么?”
凤帝修见旖滟眸清若水,神态自然,当真像是半点怒气都没有,不由心头一乐,啧啧称奇,身影一闪在她身旁的蒲团上坐了,却双眸灼灼地盯着旖滟,道:“滟滟怎么突然就不生我气了?”
旖滟再度扬眉,道:“你不也说了,是他先挑衅的,我方才是恼你月兑衣故意误导他,半点不顾念我的颜面和清誉,事后回房,想到是他动心思激你在前,依你的脾气,不当场和他大打出手已是顾念于我,便就消气了。怎么?你希望我继续气恼?”
听旖滟这般说,凤帝修简直心花怒放。旖滟这是在袒护他,她居然会替他着想了,以往他若是在她的地盘上如此嚣张,她只怕早和他翻脸,和他针锋相对了。可这次她竟压下了不快,站在他的位置上考虑问题,她是真的正试图接受他。
虽然旖滟态度仍不见多好,清冷着面容,可凤帝修却开心地扬唇一笑,张臂便扑向旖滟,直便将她扑倒在了竹垫地席上,闭着眼睛开怀地用鼻尖贴着旖滟的,道:“滟滟真好,我的滟滟真好。”
旖滟被他扑倒,男子精瘦却强壮年轻的身体压在身上,她只感他因情绪波动而贲薄的肌肉都死死贴在了她的肌肤上,侵略性地挤压着她的身子,也不知是他太沉,还是两人如今姿态太暧昧,她有些喘息困难。
以前也曾被他这样压着过,并不曾有如此气短之感,旖滟心一跳,脸上的清冷之色有些撑不住了,不由屈膝去踢凤帝修,佯怒地道:“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你再得寸进尺试试看!放开我!”
凤帝修瞧她瓷玉般白皙透明的脸上浮现两片可疑的绯红之色,又感受到身下女子柔软的线条,哪里肯就此放手,困着旖滟身躯的手臂又收了收,得意地抬头冲旖滟一笑,扬眉便道:“不放,一辈子都不放。爷就得寸进尺,滟滟拿爷如何?!”
他说着俯身便像饿狼扑羊般欲去擒旖滟的红唇,只他唇就要碰上她的,一道凌冽的锐光却突然从他眼底掠过,直向他的唇鼻逼来,倘使被这锐光掠到,别说一亲芳泽了,他先就得毁容在此。
凤帝修惊地忙又仰头,可饶是如此,那锐锋还是擦到了他的唇,一丝疼痛传来,即便不用手触,他也感受到上唇被划开了细细的血口。
他凝眸盯向旖滟,却见旖滟躺在那里,美眸流转着愉悦的光芒,冲他眨巴了下眼睛,道:“都说过了美人有毒,怎么偏不信呢,瞧,受伤了吧。我就说你再得寸进尺便要叫你试试看,你怎就不信呢。”
旖滟的模样分外无辜,声音轻浅柔媚地似能滴出水来,目光扫过他正渗出血珠的伤口,眸中甚至带着两分疼惜,可她眉梢眼角分明是狡黠的得意之色。凤帝修一点不怀疑,他再俯身,这女人还会毫不留情地对他动手。
问题是,他竟根本没弄清楚方才划烂他嘴唇的到底是什么武器,那道锐光来的太快,去的也太快,他连她是怎么变出那厉芒的都未曾瞧清。
见凤帝修神情疑惑,旖滟抬手不甚温柔地拍了拍他的面颊,又用手指蹭掉他唇上冒出的血珠,道:“得寸进尺可不好,以后这个毛病要改,还有,别再动手动脚,不然被削掉了鼻子嘴巴什么的那就太可惜了,我对丑男人可是没有兴趣的。”
旖滟说罢,一脚踹在凤帝修的脚踝上,借他疼痛之际推开他,坐起身来,盘膝扬眉,瞧着躺在地上仍盯着她脸细细打量的凤帝修道:“快点起来传授内功心法,再磨蹭我便睡觉去了。”
凤帝修见她吼得理直气壮,一脸凶巴巴,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却叹了一声,控诉地道:“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倾囊传授从滟滟身上收点束脩费怎么了,竟然还差点被毁容,得寸进尺的分明是滟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