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走吧。”苏兰泽背过身慢慢的往屋里走去,阮柔忙上前搀扶,他顺势搭上她的手臂,倾声和她耳语,声音极低极沉,白薇听不清,却又不想听清,只睁着眼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们一幅很亲密的样子。
张了张唇,话到嘴边却无力说出,咽回满嘴苦涩,慢慢敛眸,掩住眼中的郁色,缓缓转身,抬起似有千斤重的脚往回走,可是不到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阮柔冷冷不可侵犯的眼神,那是一种捍卫自己主权的眼神,霸道又冷漠。
白薇自知理亏,回以淡然一笑,欠身,道了句“失陪”,又恍恍惚惚的转身,不想再看那相扶相持的背影,昏惨惨的继续往回走,除了满心慌乱失措,脑中也是空白一片,一时竟然不知何处是归路,举目茫然。一时又像有千百种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交织成一起,就变成了苦不堪言。
从她转身的地方到门边,也不过百来步,她却是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尖刀上,那种疼痛像根绷紧的细弦,只要轻轻一拔,立时从心向四周扩散着,到了最后,她已经分不出是哪里疼。直至她走到了门边,满脸牵强的笑终于退得一干二净,水女敕的红唇上已经多了几道深深的齿痕。
最后顿步,停了不过半秒的时间,然后下一秒,她狠狠的闭了下眼,再睁开,多了抹决绝,他若不喜,她便休,死缠乱打不是她的作风,何况,他已有妇,她亦有夫,再这么藕断丝连下去确实误人误已,不如就此了断吧!
只要他安好,只要他安好……可是,他并未安好,她怎么能弃之不理,明明是爱,为什么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白薇愤懑悲痛,奋力拉开门,脚步蹒跚着快步而去。
这里再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了……
长长的走廊晦暗不明,高高的鞋跟踩在铺着红毯的地上像踩在软软的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奔跑时无声无息使不上力,白薇心中悲痛,各种情绪交杂着,眼前又是泪雾迷漫,一时模糊了视线,当脚上传来剧烈疼痛时她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地上。
随着她一声痛呼,两道身影同时奔了过来!
“薇薇!”
“薇薇!”
一黑一白的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都是难掩的关心与焦急。苏兰泽虽然离得近,却因双目失明,行动迟缓,自己也险些跌倒,还是阮柔眼疾手快,用身体挡在他倒下的方向,险险的撑住了他。
陈苍术只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虽有疑惑,此时却容不得他多思,忙蹲子半扶起白薇,看着她额上疼出的涔涔冷汗,心里也不好受,除了轻声安慰她,一时也缓解不了她的疼痛,只能一边让她忍着点一边快速查看她的伤势。
都怪这该死的高跟鞋,月兑下鞋子时,陈苍术火大的把它甩在一旁,心里想着,以后再不让她穿这么高的鞋子了!下一秒当他看清伤势后心里暗抽了口冷气,不由满眼怜惜,“很疼是不是,忍忍,薇薇,忍忍……”
轻轻握住她的脚,只见整个脚踝已经红肿不堪,脚与脚踝处呈一种微微扭屈的姿势,初步判断扭伤情况很严重,于是赶紧对立在一旁的两人道,“能麻烦你们谁打下电话吗?”他今天并没有开车来,不然就直接送她去医院了。
不待他话落音,苏兰泽已经让阮柔拔通了电话,他的脸色苍白得一如此时白薇的脸色,同样是惨白如纸。听到白薇忍痛不住的申吟,他突然拨开阮柔,扶着墙壁上前,很是急切。
白薇正半缩在陈苍术怀里,一手还堪堪撑在地上,因为脚疼,不敢乱动,听到脚步声时忙慌回眸,一眼就看到他行动不便的样子心里蓦地泛酸,又浮起那种熟悉的疼痛,比自己扭了脚的疼痛还要痛上几千几万倍。
咬着唇,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眼见他的脚就要踩上她的手,她却依然呆呆的看着他,忘了反应也忘了提醒……
陈苍术来不及多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出去,覆在那忘了收回的手上,接着就见他狠狠的皱起眉,却还是忍不住低低闷哼出声,顿了下才慢慢低下眼眸,对上白薇满眼惊惧。
“没事……”温润的眼中露出抹浅浅的笑,手,缓缓收回。
阮柔其实只要出手拉住苏兰泽就有可能阻止的,可是她的手只伸手至一半,然后就那么僵在半空。不是她不想拉住他,而是被陈苍术的举动征住,她真的没想到他会那么做,真的没想到……
失神间,电话那头传来疑惑的询问,接连几声才令她猛然醒悟过来。
阮柔收回手,低低的回应了几句,然后收线,再次深深的看了陈苍术几眼,然后又移目于白薇,冷艳高贵的脸上还是不可抑制的浮起几缕不可言喻的嫉妒与羡慕。
白薇啊白薇,你可真是好命,不论什么时候,遇到的男人都把你捧若至宝,真真是让她又恨又羡!
苏兰泽看不见,脚踩下去却有感觉,只是等他感觉到的时候已经重重踩在了陈苍术手上,当闷哼声传出时,他整个人豁地弹跳开来,一双黯淡的狭长眸子猛地睁大,苍白的手指颤抖着扶在墙上,半晌都无法动弹。
这一幕发生得有些突然,白薇惊愕的瞠大眼睛,看了苏兰泽一眼,又飞快的看向陈苍术,看到他两眉折起的轻痕,想起他的双手是多么的重要,忙不迭的拉过他的手,不放过任何地方的翻来覆去的看,一边看一边低喃,“天啊……苍术……你……”他这双手要是出了事,她该拿什么来偿还?
小心翼翼的捧着他修长白皙的手,好在上面只是破了一点点皮,再回看了苏兰泽一眼,视线落在他脚上,暗呼万幸,因为苏兰泽脚上穿的是酒店的家居鞋,不然……
还要再想出声询问,陈苍术却抽回了手,摇头表示无碍,白薇不信,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相信我,我是医生,我比谁都了解。”
她这才终于禁声,见苏兰泽木然着脸站在旁边不说话,心知这也不能怪他,又怕刚才的事让他内疚,于是轻声道,“阿泽,你别担心,苍术没事。”
说完忽然觉得不好,她在陈苍术面前这么亲密的唤着前夫怕是会让人误会,于是赶紧调开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脚踝上。
陈苍术虽然担心,但他是医生,面上还是沉稳,并不见十分的慌乱,他也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温声细语道,“薇薇,来,照我说的话做,先轻轻活动一下你的脚,记着,轻轻的,别逞强……”
苏兰泽确实有些神伤,越来越觉得一个瞎子是多么的没用,自己心爱的人受了伤,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呆站着,听着别的男人细心呵护,而他,无能为力。
从发现自己双目失明开始,他的情绪就一直处在时好时坏中,当一次次的治疗都无效,当医生爱莫能助的告诉他只能等奇迹的时候,他宁可自己没有从鬼门关前活回来。
那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有亲人相陪,可是他双眼已经失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时间连医院也成了他愤恨的对象,那可恶的气味,还有他们一幅悲天怜人的腔调,都是他烦躁的缘由,多半时候他都是靠镇定剂才能睡个安稳觉。
直到有一天,商陆告诉他,苏氏快要成为别人的囊中物了,他才蓦然决定,他不能在这里自暴自弃,他必须回国!
而且那时候他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好像有人在密切的关注着他的行踪,他不知道是谁,但是感觉不会错,当他双目失明时,听觉格外敏锐,好几次,他都感到有人潜入病房。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混听,直到有一天他被人从熟睡中吵醒,护士正在给一个走错病房的男人指路,而那个男人走错的病房正是他所在的房间,他不认为会有这么巧的事,特护病房不是人人都能走错的。
所以,当他费了翻力气在商陆的帮助下从医院出来,然后他又造成一种失踪的假象,先在几个国家间做空中飞人,然后再飞回国,而这所有的一切,只有商陆知情。
也是他求他瞒住白薇,却没想到,她会回到两人曾经的地方,让他措手不及,也让他暗自欢喜。
她能回来,说明她心中有他,只是此时他好像已经没有权利去赢得她了,苏氏危在旦夕,他的敌人除了是朋友,还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整个幕后,实力不容小觑,隐隐觉得不单只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那人,好似要把苏氏整垮才算甘心,有点像是……复仇……
所以,他现在一边静观其变,一边打草惊蛇。
现在他父亲已经坐镇苏氏,算是在明,而他在暗纵观全局,阮柔代表着他行事,他相信,再过不久就能让那幕后之人浮出水面了。
只是让他心疼的的,潜伏在苏氏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最赖以信任的下属和好友,他更查出,连当初绑架白薇的幕后人也是他!
思及此事,苏兰泽就难掩心疼,他自认待他情如兄弟,实在想不出他背叛他,背叛苏氏的理由!
当然,这一切那人还全不知情,连阮柔也不知道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一直都以为他只是怀疑和猜测,而她,也试图为自己的亲人证明其中的误会,但,他相信,她已经不会再全然相信他了,而他只要借着阮柔的手适时放出一些假消息,他不怕鱼儿不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