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木的屏后传来了水花的细响,连绵的水墨山竹透写出两道纠缠的人影。
零碎的衣物像月兑落的蝉壳,东拉西落地散了一地。
雪白的衣带混在一团女子的亵衣中间,分外惹眼。
一条精壮的手臂掠过隆起的浑圆,带起一串晶莹的水花,女子轻颤的身子逸出一点罕见的柔媚,撑在桶沿的手指微微一滑,连同海藻似的乌发一齐垂落水面,拍起一小片水花。她的呼吸重了,慢慢变成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低吟,两人的发丝被温水沾湿,随着身体的摩娑着绕成了结。
两条白赤赤的影子像蛇一样扭缠在一起,男子的手臂停在女子的腰后,微微带了些力,托起了那柔若无骨的身子,耳鬓厮磨间,更添加了几分姿意。
她缓缓张放,如初春雨露后初绽的梨花,而他,则更像是摇曳枝头的一场暴雨。
奇异的感觉占据了心神,贴紧的体温越来越高,初时如蜻蜓点水的款摆终于变成了涌汹澎湃的巨*,女子不由自主的抓住了男子的肩,柔丽的脖颈因不可抑止的酥麻而变得挺直,她重重的哼了一声,闭上了眼。
有节律的水波拍响在房间里响起,氤氲的水汽被震散,只剩下无数水滴,飞花坠玉般溅开去。
水滴落在男子秀丽的眉毛上,沾染了轻启的薄唇,抚上了挺直的鼻梁……水花每过一分,男子的眉眼就更清晰一分,渐渐地,她终于看清了前面俊好的容颜。
“啊!”卫嫤像一尾挺直的死鱼,紧紧抱着被子扑到了床下。
“嘭”,随着一声闷响,梦里旖旎风光全然消失,她喘着粗气猛然翻身呆呆地看房梁,半晌,才动了动眼珠,她出了一身冷汗,风一吹,鸡皮疙瘩更是掉了一地。
“太可怕了!我怎么会梦见这个!”
男女**的场面真的假的她都见到不少,但她看各不是很懂,以前军营里的兄弟们也会偷偷传阅一些孩童不宜的画册,她同样是见怪不怪……彼时她情窦未开,自然从未想过要把自己代入到那“天人七十二式”中去,而关于男女之事,她总是云里雾里的,至少这十一年来,她从来没想过要把木桶里的人具到哪一个人。
“心魔,一定是心魔啊!”她怎么可能真的对予聆产生非份之想?她一直把他当亲人啊……这岂不是乱什么伦什么?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
小枇杷擎着灯冲进来,慌慌张张地将她扶起,又顺手绞了张帕子递上去。
“是啊,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噩梦。”她喃喃地说着,接过帕子往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胸腔里传来神兽们的狂欢,她依旧一身燥热,就像发烧似的,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乐大哥来看看?”天色尚早,四处还是黑黢黢的。
“不用了,你不睡觉人家还要睡的,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卫嫤拍了拍胸口,自己扯了一件外衣披上,一边说着一边趿着鞋子站起来。
云筝匆匆进屋,正好与她撞上:“小姐,你这是要出去?更深露重,容易着凉,还是别……”
她责备地看向枇杷,后者却将头一扭,完全不理会,两人之间的介蒂尤在,免不了有些尴尬。
“别说了,我有分寸,这屋里有点闷,我出去走走。”卫嫤拢了拢衣领,命云筝打起了帘子。
两个丫鬟无奈,只好提起灯火同着她一道出门。
夜风吹拂,将梦境里的燥热吹熄了一大半,卫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得压下心中的烦闷。
几个守夜的家仆从三人身边经过,均不敢大声招问安,只是相互点点头,就当是招呼过了,卫嫤不计较,只顾踩着青石小路漫无目的地晃荡。
枇杷与云筝两人百无聊赖地跟着。
天上新月如勾,静静俯瞰大地,洒下的银白月光于府院中铺下一层斑驳的树影。
花木深处,传来浅浅的虫鸣,衬着定壤湖边的蛙声格外嘈杂,睡莲陆续绽放,任由夜风徐徐送来一抹淡淡的清香。
卫嫤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站在了湖水边,极目远望,看不清的是对面巍峨的依兰山。
“小姐,这水边没修栅栏,夜里还是别来的好,掉下去可就不妙了。”小枇杷打了个呵欠。
“乌鸦嘴!”卫嫤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兀自抱膝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两个丫鬟想拉又不敢拉,只能默默陪着她一起在夜里吹风。
春暮夏初,正是风熏草暖之时,小枇杷呆了一阵子,就忍不住头点地,打起瞌睡来。
云筝精神还算不错,只是经历了白天的事,说话少了许多。
没有外人打扰,卫嫤便呆坐在水边默默地想心事。
刚醒来时,她比任何时候都想回归到对岸那种生活中去,可是她心底清楚地知道,那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就算予聆能接受她重生的事实,也不表示她就能月兑离左相府。若不欲在天子脚下引起骚乱,她将来唯一的选择就是归隐山林,出世而居。
她不想就那样孤寂无依地蹉跎一生,也同样不想改变与予聆之间的关系,她更不想知道,予聆吻过的那个人,究竟是昔日的卓桦,还是现在的卫嫤……那她现在还能够做些什么呢?
金平梅家给了她十六名护卫,现在予聆又把神医府的大公子乐青送到了她身边,这两股势力虽然不怎么起眼,却也绝对不是普通世家小姐能有的厚待,人家的小姐绣个花写个字,或者做做糕点,带个丫鬟上个香,就是春夏秋冬一轮回,她呢?
绣花太无趣,写字太乏味,做糕点,只怕得由乐青这样的名医守着才行,否则还不知道要毒死几个……带这堆人去上香,和尚们只会以为是来拆庙吧?
许皓的案子没有进展,锦娘没有下落,她依旧不知道“杀”自己的凶手是谁,心里还有一大堆疑团还没解开,她就是想报仇都没对象。抛去了梦境中的荒诞,徒留满月复苦恼,想到‘中馈’的事,她头又大了一倍不止。
要看懂账本,她还得事事从头学起,来得及么?
“小姐,婢子今天都想明白了,相爷与夫人鹣鲽情深,岂容得婢子这样的下人染指,小姐说得很对……青萍在相爷身侧照顾了十几年也未曾获得情深一顾,婢子又算得什么……”云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卫嫤蹙眉,刚想说什么,突见枇杷受惊似的跳起来,拦在了面前。
云筝和卫嫤同是吓了一跳,刚要询问,便听落英居的方向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手忙脚乱地回来奔走,有人提着灯火从小院里出来,穿过了半月拱门。
“快,快去请乐公子,要快,老爷他疼得很厉害。”居然是青萍的声音。
“我爹病了?”卫嫤从石头上跳下来,却被枇杷捉住了后襟。
她颤颤地指了指水面的方向,声音发抖:“小姐,你看那、那个!”
卫嫤转头,云筝却已惊叫出声。
顾不上赶往落英居,主仆三人齐齐看向水面上飘浮着的那张惨白的东西。
没错,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眼口的位置开着三个大大的洞,被湖水泡得皱巴巴的。
卫嫤望着那张空白的脸,心脏陡然停止了跳动,她认出,那是一张做工十分精巧的人皮面具。
“小姐,你听这水响,会不会……水底还有人?”枇杷的声音低下去。
空气里夹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卫嫤一动不动地站在水边,像是已经傻掉了。
隆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