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北收紧手里的弓弩,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胡须男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他知道,族长这是发怒的前兆。
裴意脸色有些发白,月兑力加上手上的伤让她有些无力。两只手臂现在不仅都火辣辣的,还有些酸疼,想必是拉伤了。
叶亦宣拦腰抱起她,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一惊,随即习惯性的伸手想拍他。
“别乱动。”刚举起手,一阵刺痛从指间一直传到肩膀,裴意咬唇眨了眨眼。
“你放我下来。”裴意低声说道。
“你受伤了。”叶亦宣义正言辞的拒绝。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裴意低低的吼道。
“我就要抱着。”叶亦宣一本正经的表示。
阮风侧头垂眸看着身后抱在一起的两人,挑眉说道:“亲热够了就跟我走吧。”
裴意转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阮风挑挑眉,也不解释:“走吧。”
“阮风!你不要落到我手里!”身后传来丰北暴怒的声音,阮风举起手挥了挥,带着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族长,要不要追?”
“追个屁!你给我追一个看看!”丰北正巧一肚子怒气没地方发泄,一脚踹在身边问话的小个子身上,“你是要飞过去追,还是怎么样!”
小个子被他踹得一个趔趄,心下也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他们动了墓道里的机关,自然要站在一个不会被波及的,安全的地方,不然族长也不会早早的备了弓箭,刚刚早冲过去杀了二人了。
刚刚断裂的生死桥,现在阻隔在他们之间,成了最大的问题。这么远的距离,别说越过去追人,就是现在偷偷往下瞄一眼,他都觉得背后冷汗一阵一阵的。黑布隆冬的,谁知道下面是些什么玩意儿呢。
丰北喘了几口粗气,把弓弩砸在地上,“去,找一找密室的机关。我就不信他们能跑得了!”
这边三人转入密室,随着一道道的门打开正前方一座古朴厚重的青石殿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入目的一座宏伟的大殿,地面由青色玉石板铺成,金顶雕花梁木,两侧八根雕龙金柱拔地而起,墙面上镶嵌着两排巨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耀得恍如白昼。
三人沿着青玉斜梯走下,阮风懒洋洋地声音从前面传来:
“你们怎么不问我原因。”
哟,这两人倒是沉得住气,他不说,两人竟然一句都不问。
裴意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开口说道:“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们?还是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阮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叶亦宣,“你就不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救你们?”
裴意抬头挑眉看着他,如善从流地问道:“哦。为什么?”
阮风气结,被她这种毫不在意的语气问得一点继续说下去的**都没有了,转头看向叶亦宣:“这女人太没意思了,你怎么会看上她。”
“我喜欢。”叶亦宣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淡淡的说道。
裴意的手指一顿。
“哼。”阮风斜斜的睨了她一眼,“你就不怕我有别的什么企图?”
裴意抬头看着他:“你既然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了?”阮风不服气地说道。
“那你救我们干什么?”
“先救,再杀。”阮风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说道。
裴意抬了抬手,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凉凉的说道,“你打不过他。”
阮风磨牙,“那老头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裴意眯眼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那人一向喜好都怪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师——兄——。”
先前这姑娘可不是这么个性子,阮风看着她白花花的牙齿,听着她拖着长音那声大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个哆嗦。
“大师兄?”叶亦宣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她。
裴意点点头。“他也是我师傅的徒弟。”
若不是昨天夜里他凑上来想轻薄她,被她出手划破了皮肤,被他认出了凝针的手法,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同门。更没想到,师傅嘴里总是念叨的那个没良心的臭小子会落到这个村子里。
“你是怎么进来的。”
“掉进河里,被冲进来的。”阮风气哼哼地继续朝前去,大殿左侧有一座青石殿门,上挂盘龙白玉石环,其上雕刻的白龙昂首衔珠,形态威武。
推开后殿的门,阮风歪了歪头,“去把伤口洗洗。”幸好他这几年没事就在陵墓里瞎晃悠,才会发现这个大殿。谁能想到,真正的墓穴会在这个位置,前面那些,不过是障人耳目罢了。
也幸亏如此,这里除了吃的,别的几乎都是一应俱全。后面耳室里甚至有一间是专门存放药材的。
这个殿内有一个足以百米见方的活泉水,四周的夜明珠在雾气中光芒显得有些微弱,仅仅只是能刚好看清而已。
“我去给你熬药。”阮风甩着袖子丢了一句话就走开。
温泉内热腾腾的的水汽弥漫着,一片氤氲,泉水汩汩的冒着泡,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
裴意看了一眼温泉,想想刚才又是跑又是尘土,觉得洗洗也不错,伸出手指点了点叶亦宣肩膀,“放我下来。”
这次倒是很听话的就松了手。
裴意眼睛还瞄着温泉,正想把人打发出去,叶亦宣突然抬手抱住了她。
裴意下意识的一挣,他便收紧了手臂。
小心的避开她的手臂,双手环住她,他就那么弯着腰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怀抱坚定而温暖。
“别动。让我抱一下。”
他的声音温暖而柔和,带着一股醉人的力量,引诱着人沉沦心颤,裴意不知不觉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他想抱她,从断桥上落下来,她死死拉住他那一刻开始,他就很想这样。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再也遮掩不住了。
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几下之后没了动静,叶亦宣却又紧了紧双臂,他这一动,微暖带着体息的热气沿着微开的衣襟往里钻,层层抚上她的肌肤,令得裴意猛然回过心神,突然一惊。
干嘛他说要抱就给他抱,真是莫名其妙!
裴意身子往后一挣,冷声道:“放开。”
叶亦宣松开手,退后一步,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看着我做什么。”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裴意撇开眼睛冷声问道。
“你为什么不放手?”叶亦宣温和出声。
温泉的热气蒸得人浑身发热,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不想他现在会问这个问题,裴意想也不想的回道:“那你为什么要先把我推上去。”真是无聊的问题,这有什么好问的。
“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啊。”叶亦宣轻松又认真的答道,“那你呢。”
裴意一滞,转开一直看着温泉水的眼睛,望着他,月兑口而出道,“我已经成亲了。”
叶亦宣无奈的一笑,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你说过这件事了。我是问你为什么当时不放手。”当时他把她抛上去的时候,生死桥已断,而千斤顶还没有落下,丰北一行人无法追过来,她完全可以走出去的。
“我为什么要放手。”裴意抬眼看着他,“你三番两次的救我,又是因为我而落到这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因为我而死去。这样子我会良心不安。”裴意吸了一口气,冷静地说道。
叶亦宣眼中的光亮渐渐淡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或许她也是有些喜欢他的。
雾气伴随着沉默在殿内弥漫。
叶亦宣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他转身朝殿外走去,“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叫我。”
说完,反手将殿门合上,发出咔哒一声。
裴意松了一口气,慢慢地走到温泉边上,费劲地月兑了外衣,沾水开始擦洗。伸手撩了撩水珠。水的温度不低,手上的伤**辣的,不仅拉伤了筋骨,手臂上也有一些在地上蹭出来的伤口,看着有些渗人,一碰热水就更加难受,看来只能用布稍微擦一下,不能下去泡了。
把手上的伤口里的碎渣仔细清理干净,伸手去抓放在青石地面上的衣物,手指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裴意一愣,还没转头看清,手下那个凉冰冰,滑溜溜的东西动了。
“啊——”
裴意叫了一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想到这只手刚刚碰过那条蛇,赶紧放下来。
“出什么事了?”殿外传来叶亦宣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后,裴意满脸嫌弃地看着她那个所谓的大师兄,
瞧他那娴熟的模样,就知道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蛇肉被阮风串在剑尖上,烤得焦黄酥女敕,香飘万里的时候,阮风吞了口口水,举起手中的重剑,示意:“来一串?”
裴意赶紧摇头。
士兵都将自己的武器看得极重,就像厨子爱惜自己的菜刀,马夫爱惜自己的马匹一样,不知道这把从哪里找来的剑的主人,若是地下有知,自己的“好兄弟”被拿来当烤蛇的叉子用,裴意真心觉得,恐怕会在地下哭着跑上来。
阮风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中,吹着剑上串起来的蛇肉,可了劲儿的夸:“唔,香飘千里,外焦里女敕,口感饱满,肉汁四溢,齿夹留香,回味悠长……你们真不要来一口?”
裴意坚决地摇了摇头,就是冲着刚刚在温泉边模到的那一下,她都不想来一口。手上现在好像还留着那种滑溜溜湿漉漉的触感。
偏生眼前这人发现殿内有蛇之后,兴奋得不得了,一个劲的说她好运气,说自己来了这么多趟,可连只老鼠都没发现过。还说蛇肉比老鼠肉……裴意在心里干呕了一声,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想法。
“你是怎么进来的?”叶亦宣拨了拨面前的火堆,问道。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殿内虽然有水,但是没有食物,总不能真的每天到处找蛇烤了吃,何况,她还不吃。
阮风吃得春光满面,口齿流油:“跟你们一个地方进来的。这墓室我来得多,才发现了密道和这个大殿,但是出去,只有进来那一个甬道。”
“他们现在肯定会在外面守着。”叶亦宣沉声道。
阮风点点头,“那个丰北是个瑕疵必报的小心眼,你老爹杀了贤郡王,害他在这里躲了这么多年,他肯定恨你到牙痒痒,一定会想办法杀掉你。何况,他也怕你出去之后会想办法来灭掉他。”
抹了一把嘴巴,阮风接着说道,“最好是不要出去跟他们硬碰硬,虽然你武功好,但是丰北那人阴险狡诈,手段又多,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被他阴一把。”
叶亦宣沉凝,“关键问题是我们要如何出这个崖底。”
阮风听到他说出崖,手上动作一僵,随即又很快放松了下来,“恐怕有点问题,千斤顶已经放下来了。”
裴意看到他的动作,垂眸说道,“可有办法打开?”
阮风摇头,“那里有连环机关,破坏一处,整个陵墓估计都会被毁,到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出去,怕就会被活埋在这里了。”
千斤顶一落下,整个墓穴的机关会启动,比如说生死桥。
裴意点点头,她对机关这种东西确实不甚了解,既然千斤顶已落下,就只能想别的方法出去了。从落下的石壁上去?裴意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先不说现在外面有多少埋伏,没有工具要从石壁上去简直难如登天。找个薄弱的地方凿一个洞?等檀清他们找过来?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裴意突然眼睛一眯。
“这是贤郡王的墓地?”裴意问道。
阮风此时已经吃饱,斜斜地靠在石柱上,满足的点点头:“是啊,听说是块风水宝地,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殡天,就被他老爹给砍了。”
“所以这座墓地当时一定是秘密挖掘设计的。”
叶亦宣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阮风坐起身子,应道,“自然。这个墓完全超出了一般郡王的规格,被人发现等同于谋反。”
裴意站起身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那么这里的位置绝不会让外人知道,不论是工人还是设计建造这座陵墓的人,都知道自己最后都逃不过殉葬的命运……”
“就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叶亦宣沉声接口道,二人对视了一眼,“温泉!”
阮风不忿地撇撇嘴,“为什么是我?”
裴意举起包扎好的手,“我们两个是伤患。”
叶亦宣身上的伤虽然不严重,但是毕竟还没有完全复原。若是这里有出口还好,如果没有,他背后的伤口再在水里泡上一阵,估计又会不好了。
阮风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认命的叹了一口气,“真是欠你的啊!”
说完深吸一口气,在半空中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一跃而下,溅起一丛水花。
温泉下水温舒适,但是水里有杂质,加上是流动的活泉水,水下视物并不是十分清晰。阮风闭着气沉入温泉底,他艰难的沿着温泉四壁一点一点的仔细模索,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阮风又潜入水里。
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真的有出口,那么一定会有一个机关。
手下触感光滑,但是却蓦地凸出了一个挂着圆环的东西。阮风眼睛一亮,双腿蹬了几下,凑进了才看清楚是一个巴掌大的凸起,上面有一个金属制的圆环,突兀的镶嵌在石壁上。
不知打这个机关是如何设置的,阮风只记下了位置,没有再去碰触,双腿连连划动,快速的浮了上去。
“有出口。”阮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对着池边两人扬起一个笑容,大声说道。
——粽子遵素好次的分界线——
三人在墓室内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来到温泉边。
“等等!”阮风正准备跳下去,叶亦宣突然出声。
用布条将二人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后,叶亦宣动了动手,确定不会松月兑才点头道:“走吧。”
阮风的眼神在二人手腕上扫来扫去,暧昧地笑了一下,转身跃入水中。
找到昨日记下的位置,两指拉住圆环,用力往外一拉。
轰!
一声沉闷的轰隆爆响,地面仿佛都颤动了一下,一侧的石壁缓缓倒下,随着石壁的移动,大簇大簇的水花狂奔而入,白色的浪花巨龙一般卷了进来,将温泉内搅动得一片浑浊。
水花不断地涌入,在石壁下激荡着,阮风一马当先,逆着水流钻入石壁内,游了出去。
叶亦宣死死的拉着裴意的手,朝着石壁逆流游去。
此时的水流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这里一片黑暗,不知道究竟有多深,水温不再是舒适的温热,变得冰冷刺骨。
水波静止,两人的动作在冰冷的水中划出一道道涟漪,水草一般的青丝在水中飘散。前面已经失去了阮风的踪影,此时方向难辨,两人只能凭着感觉一直向上游去。
上方出现了一点一点白色的光点,在水面上晕出一圈一圈波动的光圈,出口就要到了!
两人加快了游动的速度,终于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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