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亦宣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骂道:“什么妖物,尽是瞎说!我只是好奇你既然已经活了四十年,为何还是这般模样,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保不定要抓你过去拷问一二才能罢休。”宫里的那些女人一个个想的除了争宠,就是怎么让自己容颜永驻,包括坐在上面的那一位,有几个不是想长命百岁的。若是有这种法子,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不过我真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会看起来跟十六岁一样?难道是韩地特有的驻颜之术?”叶亦宣低头看着她的脸,一丝衰老的痕迹都没有。韩地既是以医术闻名,有些奇怪的秘法也不足为奇。
裴意恨恨的拍开他的手,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捏来捏去了。
“怎么,你想知道?”韩地确实有驻颜之术,但是这种违逆自然规律的事情本就是有违天理的,付出的代价自然不小。那种方法她只消看上两眼就恶心到不行。
裴意这才知道叶亦宣是误解她的意思了,不过,驻颜秘术和死后附到一个婴儿身上,前者的确更容易让人联想和接受。
“这种秘术可会延长人的寿命?”叶亦宣想了想问道,若是她能够活到百岁甚至更久,那自己怎么舍得早早的就离她而去。
他问得相当认真,裴意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修什么秘术。你误解我的意思了。”这人当真是……魔怔了不成。
“你相不相信人死后有灵魂?”枝头的白花不堪折磨被她抖落掉在地上,裴意丢开手里的树枝,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夜风习习,树梢枝头都零星的飘下一些花瓣,灯笼轻轻摇晃,在这种荒郊野外提起这种话题当真有些诡异。
“你是说……”叶亦宣骤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世人都相信死后亡魂一说,但是死而复生或者附身到他人身上这种事情,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若是这样也能够解释裴意为何能够在十岁的时候就接下了韩地的掌令之位。寻常人识字学医恐怕也到要十来岁的年纪,可若是本就有上一世的记忆,哪怕是个婴儿也能够有学习认知的能力,十年之内医术大成也不算太过离谱。
想到这里,叶亦宣脸色蓦然一沉,裴意瞧着他的脸色心里就是一紧——果然还是不能被人所接受吧。这种诡异的事情,莫说这个时代的人,就算放到上一世,那种异能奇事层出不穷的时代,若是身边有这种人存在,也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会不会魂魄再从这具身躯中分离出来?”叶亦宣斜飞的眉头蹙起,脸上有些焦虑的问道,“若是魂魄离体了会怎么样?是俯到别的躯体上还是会……”魂魄既然能够剥离,那么会不会再从现在她这具身体上剥离出来,若是剥离出来之后,自己要怎么再去寻她?或者应该找得道僧人来念经镇魂?
“你不会觉得……很可怕吗?”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不孤独的,格格不入的观念和生活,若是她对上一世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还好,便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去成长。偏偏那些记忆她记得清清楚楚,偶尔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地方,总是让身边的人很是奇怪。可她无法解释自己与他人的这种差异,幼年的时候她曾经试着跟其他人玩笑般的提起这种事情,结果把年幼的绿芜吓得脸都白了,自此之后她就将这个秘密埋藏到最深的地方,不再提及。
“可怕?”叶亦宣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裴意脸上的试探,轻笑了一声,“你便是个几十岁的老太太我都不曾害怕,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她是妖,是魔,是鬼,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只知道她已经是她了。
看到她的不安和小心翼翼,叶亦宣上前一步拥她入怀,俯子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叹息般的说道:“我只怕你会不告而别……”若是真发生了那种事情,他要如何才能将她找回来?
裴意眼眶一热,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初到这个陌生世界的茫然和害怕,她无处可说,担心身边的人害怕,她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种种,极力的融入。可回家无望,格格不入的观念让她失去了生活的感觉。
即便师父告诉她,她是裴家的女儿,她也只当自己是个过客,这种离奇的经历,宛如一场奇幻的游记,她看着,笑着,甚至心情不错的时候也上台表演一番,最后老去或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去,或许到那个时候她才能够寻到回家的路。
她是裴家被抛弃的女儿,是韩地最年轻的掌令者,是萧煌宇名义上的妻子,他们叫她裴意,叫她主子,叫她砺王妃,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要做什么?她没有答案,只得沉默。
但是此时,若是有人能够分享她的秘密,了解她的孤独和不安,她是不是也能够安心下来,只为自己活这一世?
裴意迟疑着抬手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仿佛怕她会消失一般,身边的人更用力的抱紧了她,熟悉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尖,竟然让她生出了安心的感觉。两人紧紧相拥,裴意只觉叶亦宣的双臂环着她,似想就此将她融进他的骨血中一般,他的手臂和胸膛形成的怀抱温暖而安全,似隐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叫她可以全身放松地依靠,因为知道他绝对不会松手。
程衍从树林中探出脑袋,借着白玉灯笼微亮的光线,看着山下樱花林中抱在一起的两个人,鼻子就是一酸——殿下要是再追不到裴姑娘,那他就只能以身殉职了。
感觉到她的顺从,叶亦宣心里涌出无边的喜悦,她没有推开他,愿意跟他分享在这些秘密,是不是代表她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裴意……”叶亦宣收紧了手臂,就这般抱紧裴意半响,才埋头在她颈边叹息呢喃道:“今日又不是我生辰,你给我这样的惊喜,可叫我如何是好。我为你准备的那些生辰礼,如今倒什么都不是了。”
裴意倚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轻声道:“很漂亮。”
她不喜过生辰,甚至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都不大记得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总是乐不彼此的准备这些,裴意总觉得师父在那天虽是跟寻常一样笑闹着,但是她总是能够发现他不经意的走神或者露出那种似是怀念的神情。只不过他不说,裴意也不曾问起,就如同自己一样,谁没有一点秘密,为何一定要追根究底。
“你不讨厌我是不是。”叶亦宣低声问道。
裴意没有回答他,只是仰头看着他的眉眼,黑玉般的眼睛里印出了自己的影子。裴意慢慢垂下眸子,開口說道:“我嫁過人,心眼多又容不下人。”
葉亦宣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額頭觸到她的額頭低聲說道:“我知道。”
“我不是個好人,愛算計,任性又霸道……”
葉亦宣輕笑起來:“我也不是個好人,我同樣愛算計任性又霸道……”
裴意抿了抿唇,又低聲說道:“我沒有好的家世,根本就幫不上你。甚至我的身份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
“我知道,我不需要那些東西,我也不在乎。”
他說著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裴意手指顫抖了下,心也為之一縮,葉亦宣已經托起她精緻的下巴,向上抬起,接著再次俯身親吻上她。
葉亦宣抬手一樣,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