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清看着裴意有些困扰的样子,开口说道:“既然不在这里,那就是在主子以前的书房里,要不然我回去找找?”
裴意摇头,“往返时间太长,来不及了。过了这段时间再找到那本书也没有太多作用了。何况,那本书我也是几年之前看到过一次,我也不确定是否被师傅拿走了。你知道,他对那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一向厌恶得很。”
“我还以为以老掌令的性子,对那些奇怪的东西应该很感兴趣才是,没想到他竟舍得将韩地那些蛊术秘技的书全部都烧得干干净净。”
裴意端起茶盏在手里暖着,蒸蒸热气中眉目变得渐渐模糊,让人看不清楚,她微微一笑:“……韩地蛊术还是在他一手推倒巅峰的……”说起来,檀清说得也没错,师傅确实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得很,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
檀清有些不解,看到裴意不欲再多说的样子,也没有再问。
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更加清楚,响亮的高呼声。
裴意咳嗽了两声,呛了一口水,有些愕然:“怎么回事?”
不是说宫里有旨意下来吗?可刚才她听得清清楚楚,喊的竟然是她的名字?难不成是看她没有出去接旨,用这种方法喊她出去?
檀清蹭的站了起来,一脸冰冷的往外面走去:“我去看看。”
绿芜看着檀清消失在门口,扭捏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主子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你也去吧。”裴意看着绿芜脖子伸得老长,一脸坐不住想往外跑的表情,挥了挥手说道。
“那主子你……”绿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裴意放下杯子,摇摇头,“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我想睡一会儿。中饭就不用了,晚些你再叫我起来吧。”
绿芜想了想,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那我出去了哈?”
裴意轻笑道:“去吧。”
绿芜欢快的跑了出去,一溜烟的消失在了门口。
裴意笑着摇摇头,绿芜那等*凑热闹的性子,这个时候怎么忍得住?便是坐在这里,大概耳朵也是向着外头的。况且她也是真的想休息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松散下来之后便觉得更加疲惫。
裴意绕到屏风后,解了头发,手伸到腰带上正准备解开,眼睛扫到临窗桌下掉落的一张宣纸上,手指微微一顿。
她走到窗前拾起宣纸,还是几日前她顺手写的一些东西,眼睛扫过敞开的窗户,裴意有些无奈的笑笑,这几日当真是太过紧张了,都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这轻飘飘的纸放在窗前被风吹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让她多想。
裴意顺手把纸放在桌上,用纸镇压住一角,解了自己的外衣,转身朝床前走去。屋内没有太多的陈设装饰,宽敞坦荡得一目了然。裴意凝神想了着外头的动静,遂又摇摇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南萧大局已定,大概没有什么事情是萧煌宇无法解决的,她多想也没用,一会儿檀清她们回来,自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是夏日,地上还是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裴意走了几步,在离床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一顿之后,退了两步,转身往门口走去。
她转身,一张放大的脸已经凑到了她的面前:“又见面了。”他手快如闪电的在她肩膀上一点,才直起身子:“你真是警惕,从哪里看出不对劲的?”
他饶有兴致的在屋内打量了一圈,赞赏的点点头:“挺干净,跟你的人一样。”他绕到裴意身后,附身贴近她耳边低声说到:“我很喜欢。”
裴意闭了闭眼睛,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的侧脸,让她头皮一阵发麻,她睁开眼,轻笑一声说道:“你把书放反了。”
她床头放的几本书,都是她偶尔睡不着的时候靠在床头看的,之后都会顺手放回原处。按着她躺在床上的姿势,书脊上的字应当是冲着床内而不是窗户。她的屋子只有寥寥几人会进来,即使是檀清和绿芜打扫整理的时候,也不会乱放,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站在床边,拿起那本书看过。
因为习惯性的赤脚在地毯上走,所以刚才踩到地毯上有些潮湿的时候,她就知道有人进来了,是从屋后的湖边潜入,或许不小心弄湿了鞋子才会把地毯踩湿。而且这种温暖的天气水迹还未干,这个人极有可能还在屋内。檀清和绿芜都没有发现屋里藏了人,就证明这个人的身手比她们两好过太多,以至于两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气息。只可惜,她发现的还是太晚了……
“就是这样?”身后的人语气很淡,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窘迫,甚至也不惧被其他人发现,依然慢悠悠的道,“你真是敏锐,比起你师傅来说真是聪明太多了。”感觉到她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笑眯眯地转到裴意正面:“你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我来干什么的?”
“你在找什么?”裴意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睛,他的脸还是跟第一次见到的那样儒雅秀美,但是当初那种谦卑的态度全然已经不见,他虽然在笑,但是裴意不会漏看他脸上那抹诡谲和阴寒,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潮湿的血腥味……
他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随即笑了起来,竖起手指在她眼前轻轻一摇:“错了。在你开口之前,我确实是在找东西,不过现在嘛……”他伸手在裴意脸上模了模,似是欢愉的低叹一声,继续说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
……
面对叶亦宣这种土匪一般的作风,萧煌宇气极反笑:“祁太子做事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如果王妃不愿意跟你走,便是你踏平了我砺王府,也休想带她走!”
众人闻言有些愕然,砺王这些话句句都在维护砺王妃,可如此一来为何又会有和离一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刚下堂的妻子立马就有人上门来求娶,态度还如此强硬,是男人脸上都过不去啊。明明是自己不要的东西,突然被人如珍似宝,喊打喊杀的要抢过去,反而会丢不开手,这么一想,又觉得砺王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
而且,刚才那个黑脸汉子不是说了吗?砺王妃可是个大美人,砺王现在后悔了也不一定,不过,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竟然会引得祁国太子如此倾心?众人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砺王府的门内飘了过去,外面动静这么大,正主怎么还不出来?
“王爷此话差矣。”叶亦宣看着门后一闪而过的白影,微微一笑,“王爷难道忘记了刚才那道圣旨吗?圣旨上写得明明白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从刚才那一刻起,裴姑娘跟王爷就再无半点关系,嫁或不嫁都不关王爷的事情。”
言下之意,你太多管闲事了。
萧煌宇一想到刚才那道圣旨就恨得不行,无奈既不能拆穿圣旨是假的,圣旨已毁,他也不能再拿圣旨做文章,何况,那道圣旨被这么多双眼睛看过,便是他想辩驳也无从下手。
想来是这个小白脸在改圣旨的时候,就把这些事情想好了,这一出出,一环一环的,简直让人难以招架,便是吃了哑巴亏也只能闭嘴。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那个蠢女人竟是铁了心要嫁给他,他这手段以后有她好看的。
萧煌宇有些恨恨的想着,俨然忘记了这些年,自己被裴意整得凄凄惨惨戚戚,从来就没占到半点便宜的事情。
“太子殿下这是要强娶了?”萧煌宇眯着眼睛看着叶亦宣,阴测测地说道。
程衍抬头,略看了萧煌宇一眼,张嘴想说什么,想到自己身后这近百的黑翎军,心下叹了一声,闭上了嘴。砺王和太子现在这一来一去的,别人看不明白,可他非常清楚——不过是为了裴姑娘日后不遭人诟病,落人话柄罢了。太子殿下现在表现得越是不讲理,越是霸道,等把这强娶的名头做实了,日后也不会有人说裴姑娘不守妇道,和殿下有私情在先,和砺王和离在后了。
砺王大概也是明白了这点,才会说这种话。不过,程衍怎么看都觉得砺王似乎是有些不怀好意。
叶亦宣点头,“对,非娶不可。”
“好。太子殿下既然如此强硬,本王倒想问问,太子殿下想娶王……裴姑娘回去,究竟是何身份?本王不信,你北祁的皇帝会任由你娶一个再嫁的妇人为太子妃。可太子殿下若是想娶个侧室回去……”萧煌宇嗤笑一声,“这般大张旗鼓,殿下就不怕被人冠上垂涎美色的名头吗?”
“自然是正妻。”
人群中有姑娘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饶是之前祁太子那番情深意重的表白似言语,也未让众人觉得他许的竟然会是太子妃之位。能够进祁太子的府中便是做妾室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一个和离再嫁的女子,顶天不过是个侧妃的位置,谁知道竟然会是正妻,或许以后就是北祁的皇后!
先前众人还在惋惜砺王妃实在运道不好,砺王刚被立为储君,砺王妃竟就要被迫和离,跟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谁会想到,一转眼又有人将太子妃的位置捧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没有人怀疑叶亦宣话中的真伪,砺王和他的这番话是真真切切,一字不差的落入了在场几百人的耳中,尽管这件事太不可思议,可他们的确是听到祁太子说要娶裴姑娘为正妻,这不吝于就是一种变相的保证,若是以后他反悔,这名声他还要不要?为君者连这么大的事情说变就变,以后又如何御下服众。
“北祁皇帝可会准许?”萧煌宇又逼问道。
“这种事情本宫自可以做主。”
“裴姑娘虽然不算本王的家眷,可也是我南萧的子民,太子殿下既然要娶我南萧的子民为太子妃,也算是结两国之好,本王身为监国自然要关心一二。婚书和聘礼,太子殿下认为何时交换比较妥当?”
“婚书今天本宫会遣人送给砺王。”叶亦宣对萧煌宇咄咄逼人的态度毫不在意,情场失意的男人总是比较暴躁,他不想计较。
“听闻萧皇陛下病重,砺王既为监国,这些事情恐怕要麻烦砺王了。”叶亦宣又补充了一句,“这样也好,也省得本宫再进宫打扰陛下休养,正好砺王对这件事情应当在清楚不过了,处理起来也会比较顺手。”
“……”萧煌宇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打掉,可也只能想想。他刚刚逼迫叶亦宣在众人面前许了正妻,定了聘礼和婚书,一转眼这个小白脸就逼着自己给他处理婚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下,便是他想故意拖延都不行。
萧煌宇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那本王就静候殿下的好消息了。”
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萧煌宇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去。绿芜一脸眼泪,踉跄着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张着嘴无声的哭着。
站在门后的檀清脸色一变,冲过去拦住了她:“怎么了!”
“主子,主子……”绿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檀清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扣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了摇,“你冷静点,冷静一点!你好好说,主子怎么了?”
“我,我本来是想跟着你出来看看,走到半路想着主子今天还没用饭,就先去了小厨房……等我拿了吃的,进屋之后发现……”绿芜哭得眼泪鼻涕都混到了一起,她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可是,可是主子不见了!”
闻声而来的两个人正巧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