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你唇畔轻长生 我是末路囚徒,飞蛾扑火一场。(一)

作者 : 一念情久

不知道有多大的勇气,纪如卿才颤抖着手指拨响了徐长卿的电话,那边冰冷的女声告诉她,徐长卿已经关机。

纪如卿顿时就泪流不已,颤抖着手指发出了一连窜的信息,彼时的纪如卿还不知道,就是这条信息,几乎要了她的命。

信息的内容很简短:卿,你什么时候回怀安镇,我怀孕了,很想你。

然后她拿着手机抱着膝盖哭得翻天覆地,如孤独的困兽,死死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苦笑不得丫。

她始终没能等来徐长卿,信息发出去的一个星期后,她终于惶恐地发现,由于长时间的饮食不均衡,和心情的压抑,肚子疼得要命。

也就是在那天的医院里,她遇上了顾北城,当时医院的候诊室里,年轻的男子捏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来。

纪如卿由于慌乱,躲了起来,然后看见顾北城在大厅中央跌倒在地上,旁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人愿意伸手去扶他。

男子就躺在地上,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医院大厅里那白茫茫的灯光,眼角的泪水汹涌媲。

纪如卿终于是看不下去,走到他的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然后就看见了他捏在手里的化验单,艾滋两个字入眼,纪如卿的胸口就轰轰烈烈地疼痛了起来。

那一天真的糟糕透了,纪如卿心惊胆战地接到了徐长卿发过来的信息,只有五个字:把孩子打掉。

医院的灯光白茫茫地照在两个人的脸上,纪如卿脸色苍白如纸,看见那两个衣着高贵的女人带着两个保镖一样的男人,气势汹汹地从医院门口走进来。

信息才刚刚发过来不久,那两个女人就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她的面前,那时纪如卿才知道,原来徐长卿一直在怀安镇,他的母亲,未婚妻也在,只是他不敢来见她。

那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女人把手交叠在身前,眼神阴寒地高高在上仔细地瞧着坐在椅子上的纪如卿。

顾北城还沉迷在自己的哀伤之中,根本就不去理会这些事情,眼睛呆滞地看着远方,整个人一点神气都没有。

那女人瞅了纪如卿许久,拿出徐长卿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纪如卿一个小时前发出去额度信息,她才幽幽地开口:“我儿子说是你勾~引了他,然后怀上了他的孩子是不是?”女人一身的华贵,话语却刻薄尖酸。

纪如卿的脸色微微难看,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徐长卿的母亲,而身边的那位高高扎起头发,带着墨镜的女人,就是他心尖上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二十岁的纪如卿,怎么见过这样的仗势,这个女子平时飞扬跋扈了点,但是,遇上了事情,也就束手无策了。

刚才徐长卿的信息对她的冲击太大,整颗心都已经被放在了冰窖中,现在眼前这仗势,更是让她手脚无措。

“不是这样的,那是怎么样的?难道你要告诉我,是我儿子勾~引你的?还是他逼你怀上他的孩子的?”徐母步步紧逼,丝毫不给纪如卿逃避的机会。

纪如卿看着女人狰狞的神色,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只能睁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两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那样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可以的自卑,让她瞬间就明白了云泥之别。

“一句话都答不上来,还想借着孩子高攀豪门,我看你是做梦吧,你们两个,带着她去妇产科,做手术。”那女人对着身后的两个男人吩咐,冷漠强硬气势,让纪如卿突然就怒火丛生。

那两个男人上来想要拉她,纪如卿却尖叫着挥开他们的手,她差点救忘了,这是他徐长卿家的医院。

“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的孩子,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纪如卿的声音尖锐,引得路过的人都微微侧目观看。

苏萍看见那些人看过来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伸手就甩了纪如卿一个耳光。

那耳光真是重啊,纪如卿刚站起来,又被苏萍打得左耳轰鸣,从此就落下了病根,总是轰鸣地提醒着她,不要痴心妄想。

所以,在以后那么多年的颠簸流离里,纪如卿就算是多么的难过,也都是咬牙,不曾想过徐长卿的帮助。

苏萍淡悠悠地捏着纪如卿的下颌,那神情,径直狰狞得凶神恶煞,字字如刀:“你的孩子?我们徐家,从来就容不得这样低贱的种,你看着,她,才是徐家的媳妇,孩子,也只能由她来生。”苏萍捏着她的脸看着站在身后一直没有什么神色的慕云宁,残忍的话语,点点地击破了纪如卿固守的心。

纪如卿被她捏着下颌,眼泪就掉了下来,惶恐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顿时难过不已。徐长卿竟然是这样懦弱的男人,就算要她打掉孩子,他也应该出来说声的。

但是,他却躲着不敢见她,那个时候,纪如卿就深深地恨上了那个男人,只觉得心肺都在疼。

她只觉得苏萍捏着她的手劲好大,看见慕云宁高高仰起的头颅,墨镜遮挡住了她的半边脸,看不清神色,一声不吭。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她带去妇产科,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在这里浪费掉。”苏萍手一甩,把纪如卿重新推到在椅子上。

纪如卿残留着最后的那一点希望,倔强地仰起头,颤颤巍巍地开口:“是长卿要你这么做吗?”答案仿佛就在胸口处,只是她没有那么勇敢去承认,所以,总想自欺欺人。

苏萍甩甩手,开口击碎纪如卿仅存的希望。

“不要再幻想了,他的信息应该你早就收到了,他不来,就是不想看见你这样苦苦纠缠。他都快要结婚了,你死心吧。”说后挥手,让她身后的那两个男子架着她往妇产科去。

她浑身无力地被他们拖着,回头的时候,看见那明亮的灯光下,顾北城看过来的苍凉的眼眸,他定然是明白了。

还有站在背光处美丽的女人慕云宁,她正在看着这一边,然后慢悠悠地取下抹净,纪如卿才看见,她的眼眶,红肿,布满血丝。

也不过是为了爱情苦苦挣扎的女人罢了,看就如卿的时候,总是同情和悲凉的。

手术台上灯光如昼,有很多人在用力地压着她的手臂和脚,她动弹不得,那样即将失去所有的恐惧在心底呼啸,纪如卿害怕得哭得悲切。

可是,那些人就好像没有看见一般,纪如卿看见那穿白大褂的女人拿着钳子,金属光亮的光泽,晃瞎了她的眼睛。

慕云宁就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女人哀切的喊声,总是突然生出了恻隐之心,苏萍淡定地站在那里,嘴角是魔鬼般冷酷的笑意。慕云宁的心突然就凉了一截。

就看见顾北城脚步踉跄地奔跑过来,用力地撞开手术室的门,里面的人都微微一愣,顾北城已经扑过去推开那些人,纪如卿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扑在顾北城的怀里,索索发抖。

苏萍看着这一场变故,本来势在必得,被顾北城破坏掉,顿时阴着一张脸,阴狠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果然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知廉耻地想要用孩子威胁我们,休想。”苏萍句句话都刻薄尖锐,转过脸看着站在旁边的那一群护士,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还不把这个女人压住,今天没把这事情处理干净,你们就等着回家吃自己。”中气十足的话,震得在场的护士和医生脸色苍白。

有人过来拉扯纪如卿,纪如卿死死地抱着顾北城,这个场面混乱极了,有人在尖叫,有人咒骂。

“够了。”女人深切无奈的吼声,沙哑的声音明显是因为哭泣过度所致,慕云宁冷冽地看着这一场闹剧。

她穿白色的连衣裙,洁净得如同一朵白莲花,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女子,却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来不是要看到这样的结局的,你,带她走。”慕云宁伸出手指指着顾北城,口气强硬不可抗拒。

苏萍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显然不乐意。

“云宁,你疯了,她可是你和长卿之间的第三者。”苏萍瞪着慕云宁,仿佛她在她的眼底,就是不知轻重的小女孩。

谁知道慕云宁的唇角竟然扯出了一抹的笑容,诡异万分,却稍显凄凉,冷淡地开口:“难道徐长卿就没过错吗?你放心,这个婚我还是会结的,你给我带她走,我们之间的事以后再说。”

慕云宁冷笑地越过苏萍,拉起已经愣住的纪如卿,快步地离开了手术室,那风从医院的长廊穿堂儿来,纪如卿跟着面前陌生的女人的脚步匆忙地向前。

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她此刻的心情,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帮她?

顾北城已经跟了上来,在医院的后门,慕云宁放开了纪如卿,背对着她站在风口处,那是春天,慕云宁却只是穿着一身的长袖洋装,裙摆被风吹起,纪如卿都能闻见她的裙摆带起来的春风的味道。

她仓皇地等着慕云宁开口,只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主宰着她生命的神。

“你们快走吧,不然等她回过神来,你们是一定走不了的。”慕云宁的声音惆怅,似乎在隐忍着万千的思绪,纪如卿的心底搅痛。

“为什么要帮我,你应该是希望看到这样的?”纪如卿当时仰起脸往慕云宁,只觉得这个女人的思维,她弄不明白。

慕云宁沉默了,她的这一个沉默,很是漫长,漫长到纪如卿只觉得身体都在颤抖,才听见慕云宁轻轻的叹息。

“去吧,只要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长卿的生活里,不要让他知道还在还在,你知道的,要是你敢让他知道,你的灾难就会永远也不停歇。”慕云宁的口气有些飘渺,说着这话的时候,转过身来,摘下眼镜看着纪如卿的肚子,那眼神已经是淡漠如霜。

“这毕竟是他的孩子,我怎么舍得?快走,他们很快就赶上来了,徐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想进入徐家,休想,你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慕云宁重新戴上墨镜,收回看她的目光,看着远处,很是苍凉。

顾北城突然拉起纪如卿的手就跑了起来,纪如卿回头看身后,那长廊处那两个男子正向着他们这边跑过来,寻找着什么。

她看见慕云宁背对着她站着,高挑出众的身姿,似乎是说了什么,那两个男子的脚步停下来,不敢向前,只能看着她和顾北城消失不见。

然后这一走,就是六年。

顾北城有他需要成全的东西,纪如卿有她需要保全的孩子,因为爱那个男人,宁愿忍受世俗的抛弃,都要坚强勇敢。

只是后来呢?为什么都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那个孩子没有了,她搭上的七年青春,去固守那个残忍的爱情。

“阿玖,他现在竟然问我为什么要恨他?!”纪如卿回过神来,抱着秦玖流泪不已,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这样念念不忘,纪如卿爱那人,爱得惨了,爱得飞蛾扑火。

却还是换来了半世的飘零。

秦玖就抱着她,陪她掉泪,在抬头看窗外的时候,万家灯火都不入她的眼睛,只有苍茫的一片。

春天的风啊,使劲吹,春天的雨呀,还在缠绵地下,她们已经二十七,再不是当年的十九。

纪如卿的哭声还在起伏,秦玖闭了闭眼睛,一时间,她们都已经碾转过了十几年。

任淇是在第二天的傍晚站到花店里的,她正伸出手指轻轻地拂过那些鲜活的花儿,五彩十色的花朵,映在她的眼底,美丽极了。

那看店的小妹上楼把秦玖带了下来,任淇看见秦玖,手收回来,去仿佛很是留恋般,感慨不已地开口:“秦玖,你看,这花不过是一宿便会颓败,和人的青春一样,都是一去不留啊。”

她就这样抬眸看着秦玖,嘴角的笑意清浅,已经不是昨日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此刻的任淇,带着那样冰冷的自信,运筹帷幄般,胜券在握。

“是啊,那些事情也不过好像是昨日,今天却发现,已经好久了。”秦玖有些嘲讽地开口,手指捏起一朵玫瑰,艳红的颜色,似乎还滴着水珠,娇艳欲滴。

秦玖再度感慨地开口:“多美的花啊,可惜,易碎。”秦玖把那花的花瓣一片片地掰下来,走出花店,然后张开手掌,那花瓣就从她的掌心滑落下去,纷纷扬扬的,美丽极了。

任淇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很快地就镇定了下来,对于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她从来就不放手。

“你知道了吧,云霄,忘了一切了。”任淇的语气缓慢,优雅高贵地仰着头微笑。

这些年,是慕云霄硬生生地把她从当年的那个简单快乐,飞扬跋扈的任淇,变成了如今的沉静高贵,不得不学会去利用那些人心里最阴暗的一面,却让自己站在巅峰。

秦玖面无表情地点头,并没有感到多大的悲切和激动。

任淇赞赏地点头:“我以为你会为这件事歇斯底里,原来没有,我不介意你坐上爬上了他的床,反正,我胜券在握。”任淇如今也学会了秦玖的冷漠和沉着,只有面对慕云霄,她才会失控。

她说的胜券在握那么冰冷而且自信满满,秦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那笑意就在她的唇边轻轻地飘散开来,惊心动魄的,如同黑夜里盛开的曼陀罗。

“既然胜券在握,何必要跑来特意和我说?”任淇的心缺乏这样的安全感,需要靠着不断的炫耀,才能让自己自以为是的,慕云霄就是她的了。

果然,任淇的脸色苍白了一下,眼眸闪烁过一抹的狠色,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又笑意强盛。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再和云霄有纠葛,特意来告诉给你一件足够让你愧疚半生的事情。”任淇残忍地笑,仿佛只要秦玖愧疚疼痛,她的心就能缓解疼痛。

秦玖略微思考着她这句话的意思,有什么事情会让再愧疚半生?慕云霄的事情,已经足够她用半生去消磨。

任淇看见她迷茫的模样,裂开唇伸手接着回廊外纷纷扬扬的雨丝,似乎略微的惆怅语气:“你知道吗?我哥,一年前失明了。”任淇把手上的雨水轻轻地甩了出去,顿时便在面前形成了一层的雨帘。

秦玖脑海轰然被炸开,噩耗就想那惊雷,一声声轰隆而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得难以自持:“怎么失明的?”任默生失明了,那个淡漠高傲的男人,怎么能忍受住这样的折磨?

任淇就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秦玖,看见她苍白的脸,顿时眉开眼笑,脸就凑在秦玖的耳畔,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秦玖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然后她突然就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颇是恶狠狠地开口:“因为我告诉他,你把他当成了云霄的替身了,是吧,秦玖,你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吧,你可真够自私的,不愿意想起云霄,就说顾北城和我哥相像,秦玖,是你害了他这一年活得煎熬,活得憋屈,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你想,他该怎么熬过来?”

任淇的话语轻柔,却如同钢针扎在她的心底,秦玖满脸不可置信地倒退,原来隐在时光深处的,是她不知的各种伤痛,她来不及释怀一个,另一个便又接踵而来。

把她一次又一次的击倒,秦玖仿佛看见命运在对她讥诮地笑,她说:“秦玖,这都是你造的孽,你必须要一个个地还。”

秦玖抱着头,节节后退,撞到了那花架,姣好鲜艳的花儿跌落,破碎了一地,如同她的心,再也无法缝合。

秦玖站在任默生的病房外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就站在病房门口,从半掩着的门望进去,男人孤独的身影就坐在落地窗前,这一年,任默生瘦了许多,秦玖掩着嘴,死死地不让自己的眼泪留下来。

她突然就在想,病房里的灯光明晃晃的,可惜,这个男人都看不见,这是一个多么悲哀的想象,秦玖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总是要见的,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男人没有转过脸,还是背对着门口,似乎是听见了开门声,任默生的声音低哑地开口:“是槿凝吗?”

计算着这个点,应该是槿凝过来了,身后的人久久不曾开口,风从落地窗吹进来,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就在明亮的灯光里浮现,眼眸空洞无神,秦玖走近他,看着男人依旧飞扬的轮廓,独独缺少了一双可以看见这世界的眼。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眼泪颗颗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噼啪的声音。

任默生感知人走到了他的身边,却等不到回到,凝耳静听着动静,听见水滴的声音,脸色顿时微微变色,他伸出手,对着秦玖的方向伸出手。

秦玖蹲了下来,任默生的手模索在她的脸上,空洞失神的眼眸紧紧地锁着她,秦玖的名字就从他那嘶哑的嗓音中跳出。

他急切地喊她:“玖儿,我知道,是你。”手在她的脸上模索,擦拭着她的眼泪,温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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