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焱从欧洲回来后,就开始着手为年末的退出计划做准备。
目前现有的合约能完成的完成,不能完成的就想办法将损失减到最低,每天就是工作、开会、谈判,REPEAT……很是昏天黑地忙了一阵子。
等略微空下来点儿,才蓦然发现已是炎炎盛夏,大好惷光竟无暇一览便悄然溜走。
雷焱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不过依然不吭声,阴沉沉的表情散发着‘求安慰,求抚模’的信息。
被晾在一边无比失落的雷焱:“……”
顶着就快爆掉CPU的脑袋回到寝室,见汪晓冉正对着电脑发呆,温淼便过去瞧了一眼。
于是前一秒还视死如归的女壮士瞬间便怂了:“有话好说啊英雄!别说是把破勺,就算是破*处也没问题!”
搂住他的脖子得意地晃晃战利品,温淼刚想跳下去继续吃喝大业,不防腰上一紧,眼前一转,竟被脸朝下打横儿夹了起来。
这慢悠悠的语速,温吞吞的语气,配着白净净的脸和扑闪闪的眼,对雷焱的伤害度堪称一击绝杀,便是滔天怒火也顷刻间变成了随风消散不留痕的水蒸气。在外面呼风唤雨嚣张一世的强势男人,这会儿却只剩了赔笑讨好的份儿:“没干嘛没干嘛……”
温淼不玩游戏,也不知操纵这个男号的在现实里究竟是谁。只知道,那是汪晓冉默默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温淼的动作一顿,终未能紧握。
顿了顿,又猛然扬鞭,纵马飞驰,至一小山坳处,一勒缰绳,枣红骏马长嘶人立。
这样不行,温淼想,这样不行。
温淼仿若是被惊着了,直愣愣地望着漆黑窗外的电闪雷鸣。
其实对于自己将来要跟雷焱结婚这件事,温淼就算再迟钝,也多少总有些认知。
“噢。”
雷焱望了会儿窗外那能将路面烤软让人心情无比烦躁的当头烈日,又回头看了看抱着一大盒冰淇淋吃得兴高采烈的温淼,不免有些羡慕嫉妒恨。走过去捏住她的鼻子:“瞧你这猴急的馋猫样儿,简直恨不得用鼻孔和嘴巴一起吃!”
“对啦是我!我马上就是个超级大闲人了你不知道吗?”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还有什么驴友啊什么的。”雷焱苦笑了一声,又低低叹了口气:“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内疚。因为这只能说明,我之前错过了多少陪你的时光……淼淼,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舍得。老天是很公平的,想要有所得,就必须同时有所舍。在过去的那十年里,我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舍了家人,舍了你……”
“那会儿我还小嘛,总不能一辈子那样。”
只是之前对此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结婚生子什么的于她而言,似乎真不是件多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就是人这一生所必经的步骤罢了。
吃货的尊严被挑战,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她一直在玩的游戏画面。
狞笑一声,雷焱稳准狠地模到了她腰上的痒痒肉。
跟着走出来的雷焱眸色深深地瞧了她少顷,在转椅上坐下,而后展臂搂过她的腰,极是自然地顺势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其实我早就已经跟家里说好了,两年之后再接手生意。”
温淼审视了一番自己和雷焱目前的这个看似歼*情四射实则却是两人早已习以为常的姿势,衡量三秒钟,随即一把搂住雷焱的脖子,对着他由于过度惊悚而张开的嘴,万分淡定地亲了下去。
天阴了一整日,树梢一动不动,傍晚的街头仍是蝉鸣阵阵热浪滚滚。
“……废话!”
“……我和他哪样也没有啊好不好!”
雷焱一哆嗦,险些手一滑真的将她给丢了出去。
于是这才恍然发现,那个在出租车里睡着时紧紧蹙起眉,那个靠着大树笑着说:“太累了,没空疼”的人,容颜竟不知何时起,已开始模糊了。
温淼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雷焱弯下腰,用手肘撑着桌面,笑得人畜无害:“那咱就按照两年来定计划,不用赶时间,反正有的是时间。”
“好呀,去哪里?”
半个身子探在窗外,俯视着十九层高楼下的芸芸众生,温淼铁骨铮铮威武不能屈:“要勺没有,要命一条!”
再度走在只余了满天星斗的路上,温淼觉得更热了,还有,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有点空。
这三个多月来,温淼没事就会过去一趟,给怒哥带点好吃的好玩的。
似乎,应该会有那么一个契机。一个让至少其中一方,顿悟彼此间竟存在甘柴猎火一点就着的可能性的契机。
“我还要上课呢!”
“大不了先办休学呗。”雷焱拉着温淼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里搜集好的相关资料,循循善诱:“古语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学的是考古,不能只知道中国的古文化,应该到世界各地的古迹去走一走,看一看。况且不是有种说法,人类文明的起源其实都是一样的吗?”
“书上啊。”
温淼被吼得一激灵,下意识手一抖,将高悬‘苏昀’二字的百度贴吧就给关了。定定神,看着他堪比锅底的脸,面无表情也回敬了一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干嘛呢?”
“有什么区别呢?”汪晓冉表情空空地笑了一下:“其实有时候,我也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游戏里的这堆虚拟数据,还是现实中的那个人。甚至常常在想起他时,眼前出现的都是游戏里的这张脸。”
脑子里便顿时浮现出了许多张面孔。
“难道你是直的?”
是因为没看到怒哥,还是因为,今后好像再也没理由可以经常去苏昀家了呢?那个虽然没有苏昀却有着苏昀气息的地方。
可真正的他,真正的苏昀,又是什么模样的呢?
被打扰了吃兴的‘吃货’抬腿就是一脚,雷焱轻松避过,又顺手夺过了勺子。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
“天大的事也先放到一边!”雷焱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因为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陪陪你。”
“上次去埃及你不是说时间太紧了,什么都没看到吗?咱们就再去一次,顺便把希腊也逛逛。另外,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去非洲的?哦对了,还有玛雅文明的遗址。”zVXC。
“也对……”雷焱模了模下巴:“这样吧,暑假先去希腊。剩下的等年底我把事儿都搞定了再去,那就可以什么时候玩够什么时候回来了。”
保姆阿姨应是已经征得了主人的同意,除了第一回寸步不离地紧盯着这位和大花猫一看就很熟络的访客外,之后便任由得她爱待多久待多久了。
温淼诧异地扭头看他:“两年?你?”
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吹着空调舒了口气,在司机询问目的地时,报了苏昀家的住址。
八天后,一身先秦士子装束的男子,正沿着古道策马徐行,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轻‘吁’一声驻马远眺。
旭日东升,万点霞光倾洒。
“可是……”温淼大为心动,研究了一下线路,又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样一来,没个一年是不可能跑完的。”
演唱会上的,MV里的,各种影视角色的,还有通过文字描述自行想象的……
“为什么不能?我就是要让你永远都黏着我,依赖我。什么都交给我,你只管跟着我就好……”雷焱敛了眉眼,伸出食指,放入温淼的掌心,良久,方轻轻说了句:“就这样。”
温淼怒,跳起来抢。奈何小挫个儿不给力,他只是随随便便将胳膊一举,她便无论怎么蹦跶都只能望勺兴叹。
温淼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然后慢慢收拢五指。
温淼愣了愣:“接去哪儿?”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汪晓冉下意识地回答:“能每天这样看着他,就够了。”
雷焱抬眸将她凝视,沉了嗓音却柔了语气,带着些许无容置疑的霸道铿锵:“一辈子。”
=======
那些小说里很少会写到婚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可在主角们在决定厮守终生的时候,必定是相爱着的。
“什么书?”
温淼不及细想,月兑口就回了句:“我又不用你陪。”
所以即便已见了很多回,保姆依然和这个长得可爱性子却极冷淡的姑娘完全不熟。
所以,她爱雷焱吗?
面对陌生人,温淼向来惜字如金,每次去那儿也就是跟怒哥玩一会儿,或者枕着怒哥的肚皮睡上一觉。
“淼淼,我有话对你说。”
这种怅然的心情温淼显然是不会明白的,因为对她而言,自从科技进步将四季食物的明显分界点抹去后,便什么时候都自是人间好时节。
“小没良心的,不然呢?”
默了半晌,认命地叹口气,雷焱如同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涎着脸主动凑过去刚想说几句软话,却无意间一瞥电脑又再度霎那黑了脸,一开口竟带了几分火药味:“你干嘛呢!”
“是你说他喜欢男人的。”
温淼不甚赞同地咬着吸管。
温淼用人生观被颠覆了的悲伤表情沉痛宣布:“异性恋什么的最讨厌了!”
“怎么没有呢?”雷焱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越发低沉的嗓音带了艰涩:“我一年一共也没办法和你一块儿待几天,每次回来为了避开八卦媒体,还只能让你和我一起闷在屋子里,即便偶尔出去也都跟做贼似的……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多粘着我啊,别说出城了,就算出咱们那个大院的门,你也一定要我陪着才行。”
“这么多地方,一个暑假明显不够。”
“好多呐!光BL就分很多类的……”温淼落地后站好,掰着指头认真算:“现言,古言,机甲,末世,人兽……”
她想,苏昀苏昀苏昀……
雷焱快走几步到阳台,推开窗户,断喝:“缴勺不杀!”
只可惜,温淼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认为现在只需要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调整心情,于是转头抓过一包甜甜圈,打开网页,兴致勃勃且专心致志地自顾自又吃又玩了起来。
“……我那会儿胡说的。”
“……”
话音刚落,外面便是一道惊雷,憋了一天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苏先生没说。”
雷焱:“……”
打开门看到她,便只是客客气气的一句:“不好意思温小姐,猫被苏先生接走了。”
“人……兽……”雷焱狠狠抽了一口凉气,又问:“还有那B啥玩意儿?”
雷焱的脸顿时黑了。
感受到一股寒意的温淼终于迅速反应了过来,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人特地陪着的,你只管去忙你的正事儿就好啊。而且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旅行,虽然那么远的地方是没有去过,但以前也常常跟驴友们一起在国内到处玩来着,应该问题不大。”
她和雷焱之间所拥有的是,应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感受到了深深危机的雷焱决定要把某人跑偏了的三观给抢救回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远离现在生命中那些可怕的地球人:“淼淼,等你考完试我们就去旅游吧!”
对别人的事从不感兴趣也从不主动打听的温淼,今天却鬼使神差般的问了句:“你真的就永远都不打算告诉他?”
却从没有人能够看到,就在男子的身后一步处,还有个黄衫少女隐藏了自己的身形,抱膝坐在冰冷的雪中,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痴痴望着咫尺距离外,那衣袂翻飞的萧索背影。
“不会真的就为了跟我去旅行吧?”
然后坐直,眨眨眼:“你擦枪走火了。”
被暴跳如雷发誓要让所有盛产‘小黄书’的网站通通倒闭的雷焱给拎着后衣领丢了出来,温淼表示很无辜。办了阵损。
被鄙视了的‘直男’自尊受伤很崩溃,决定拉一个来垫背:“苏昀也不是弯的呀!”
温淼登上沙发,奋力向上一扑,终于将高地成功拿下。
那么,这种原本类似亲情友情的情感,通常都是如何发生化学反应转换为爱情的呢?
“BOY’SLOVE。”温淼眨眨眼,用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来解释:“就像你和苏昀那样。”
而最简单也是最通用的方式就是……
温淼忽然觉得有点遗憾,因为在这么个太平的世道里,没机会生离死别或是国仇家恨。按照两人的成长轨迹和家庭环境,也必定和血海深仇巧*取*豪*夺之类的沾不上边了。于是大悲大喜相爱相杀这种轰轰烈烈直接搞掉半条命的强烈感情,显然不大适用于他们。
也正因如此,当雷焱第一次当面说出‘一辈子’时,温淼也第一次开始认真的想着,自己这是要,嫁给雷焱做老婆了呢……
理所当然到,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温淼不理他,觉得渴了,便去客厅拿喝的。
雷焱却被吓了一跳,生怕她摔着,一把将她稳稳接住。
三天后,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的温淼点开地图,找到了新闻报道上所说的,苏昀正在拍戏的地方。
“可这毕竟是游戏啊,又不是真的他。”
而雷焱则原地又站了片刻,对着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屏幕皱了皱眉,适才还因了嬉闹而柔软的面部线条再度恢复本有的硬朗。
白雪皑皑的群山之巅,人踪灭鸟飞绝,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了那静静伫立着的玄衣男子。
雷焱对她很好,她也很喜欢雷焱,所以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在一起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温淼见他这般黯然模样,心里也有些难过,便在他胸口安慰性地拍了拍:“别这样,至少你从来没有舍了我,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的啊。”
“可就算你不当演员了,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啊。雷伯伯不是说,打算让你去负责一些很重要的生意吗?”
温淼用吸管戳开饮料罐,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虽然谁都未曾明言,但两家长辈那种话里话外的心照不宣,她还是能察觉得出的。
温淼溜溜达达闲逛了一小会儿,便像是刚刚蒸了桑拿一样浑身湿透。
一个浑身泥水满身狼狈的人,背着个硕大无比的旅行包,仰着脑袋望着马背上宽袍大袖,震惊到了极点的俊朗青年,慢吞吞的哑着嗓子:“我想你了。”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你的面前,只是为了说一句,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忽然有种可以就此完结的赶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