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本来凌鸾正在喝孟苏一早起来亲自下厨帮她弄的粥,两人聊得挺高兴的。突然,一个五官清秀的绿衣姑娘贸然到访,打断了两人的清净,凌鸾不禁皱眉。
孟欢一见到小婵,脸色一沉,离开座位,垂首站到了凌鸾的身后。凌鸾看到了他脸上厌恶中又夹着些许惧惮的表情,心里有些纳闷、、、、、、这是什么人?
“公子在哪里?”小婵一进屋,连眼角都没有扫凌鸾一下,而是径直问孟欢话。
“大家都刚起来不久,我也不知道公子在哪里。”孟欢心口不一地回答。他当然知道公子在哪里?这几天天天都在溪苑,哪里也不去。
“孟欢你这是什么语气?”小婵显然听出来了孟欢话里的不满,很是气愤地瞪着他。
“我没什么语气啊。”孟欢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应着话,却连眼睛都懒得看她一下。
“哼!”小婵也知道他是孟苏身边的人,老爷和夫人也说过他在孟家不是下人,所以没必要的话也不想惹他,便只能自个儿生闷气似的哼哼两声。眼看不能在孟欢那里讨着便宜,小婵的视线这才转向了静坐一旁喝粥的凌鸾。
“这位姑娘是哪儿来的?怎么之前没见过呀?”她打量着凌鸾,没什么好气地问。
凌鸾不紧不慢地放下碗,擦了擦嘴,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呀?”
“我当然是——”小婵顿了顿,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转而道,“我是孟府的大丫鬟,聂小婵。”她本来想说,她是孟府的主人的,可惜掂量过后又不敢说出口。
“是吗?我是孟苏大哥的客人,凌鸾。”凌鸾站起身来,礼貌性的向小婵施礼道。
大哥?聂小婵柳眉倒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这样称呼孟苏的!虽然早有听闻,花灯节那天孟苏带着一位姑娘去逛街的事,后来说是谣言,不过就算是真的想着也无所谓,公子身边几时没有一两个莺莺燕燕纠缠?可是此刻亲自证实了之后,心里的痛比听时竟有过之无不及。小婵定了定心神,话里有话地笑着说:“凌姑娘真是有别寻常女子,居然能够只身借住在没有女主人的人家!这样不拘小节的个性,真是巾帼女英啊!”
凌鸾笑笑:“也许吧。”坐下来,事不关己的继续喝自己的粥。
“凌姑娘好教养,也知道跟我们这种下人是用不着应付的。”小婵笑里藏刀的接着道。
然而任凭小婵说出怎样别有用心的话,凌鸾始终无动于衷,只管喝自己的粥就是。倒是旁边站着的孟欢,脸色越来越难看,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折磨。
“小婵,你说够了!凌姑娘是公子的客人!”终于,孟欢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对着小婵厉声喝斥道,小婵的话越说越难听,简直把孟家的教养都快丢光了!
“什么?”小婵有点来不及反应地瞪着他,又大又亮的眼睛里晃过讶异。
孟欢一直是轻声细语的人,说出这样的重话,凌鸾也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此时,孟欢的脸已经气得红红的,一双眼睛冒着愤怒的火焰直勾勾地回瞪着聂小婵。
“孟欢,你疯了吗?你用什么口气跟我说话呢?”呆了半晌,聂小婵回过神来,直戳孟欢的胸口骂道,“你以为我是笨蛋吗?我会不知道那是客人,还用得着你提醒呀?充其量你就是公子身边的一条狗,敢跟我这样大声嚷嚷,你是活腻了吧?”聂小婵骂的面红耳赤,对于孟苏总是护着孟欢这点,她一直敢怒不敢言,分明都是下人,凭什么府里的主子都不使唤他,而且处处照顾他像个公子爷似的!“论品阶,我是府里的大丫鬟,你只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小书童,你知不知道你这叫做以下犯上?!仗着公子的宠信,府里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此刻的聂小婵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真无愧“母老虎”三个字。
对着这样口齿伶俐的人,孟欢无话可说,而且想到小婵在孟府等同主子的地位,也觉着自己之前的话重了些。孟欢低着头,默默地忍受着,心想,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但是凌鸾可不答应有人当着她的面,这样侮辱他!狗?凌鸾冷笑。同是下人,竟然能对同伴用这么低贱的骂词,她倒也佩服聂小婵这份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的勇气。而且言辞之间指桑骂槐,聂小婵其实是指着孟欢在骂她呀!骂就骂吧,她也无所谓,偏偏聂小婵把为她抱不平的孟欢给拉了进来,这就不是左耳进右耳出的问题了。
“聂小婵姑娘,你的教养就是让你像个泼妇一样在客人面前发疯的吗?”凌鸾缓缓站起来,走到盛气凌人的小婵面前,微皱着眉头迎着对方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问。
“、、、、、、”小婵一呆,顿时语塞,愣愣的转头望着她。以为是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口气让她不寒而栗。聂小婵觉得周围的温度一刹那之间从夏天变成了冬日。
“就像你这样的人都不是笨蛋一样,我脸上也没有写着“我是笨蛋”这些字,你觉得你的话里有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吗?”凌鸾嘲讽的一声冷笑,陡然厉声道,“我的修养是跟你这样的泼妇不一般计较,你倒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到头来还把矛头转向了无辜的人,你以为我这个客人是空气呀?容得你这样的下人在我面前放肆?!”凌鸾盛怒之下,猛地一摔桌上的碗,顿时尖锐的瓷器破碎的声响响彻整间屋子,惊吓得聂小婵一身哆嗦寒战。
孟欢也是浑身一颤,愕然看着她,没料到凌鸾这样平和的人竟然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凌鸾冷冷地看着聂小婵。这时的聂小婵已经没有先前嚣张跋扈的嘴脸,而是低垂着头,浑身战栗地站着,急促的呼吸声把她的心惊胆颤表露无疑。这样凌鸾却是没了兴致。一个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软柿子,一遇稍稍厉色的人就屈就,说起来征服了也没什么成就感。
“现在为你愚蠢又无知的行为道歉!”凌鸾的语气渐渐没了起伏,有些不耐。
聂小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逾越了礼数,赶紧跪在她面前磕头道歉。
凌鸾斜她一眼,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现在,你跪到孟欢面前,真心真意请求他原谅你!若是有半分假意,地上就不仅仅是散点碎瓷了。”
“、、、、、、小鸾?”孟欢惊讶之余,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她的盛怒就像他为了她才跟聂小婵生气一样,只是因为聂小婵作践他!这样与世无争的小女孩,为了他生这么大的气,他不禁有些愧疚。他对她的好,未必是真心真意的,但她对他,却是真正全心全意!别人如何话里有话地骂她,她都毫不在意,却只为了聂小婵骂了他几句而生气,这样还不算真吗?
“小鸾,没关系,不要计较了。”孟欢见聂小婵也受够罪了,便劝道。毕竟小婵还是夫人身边的人,在孟府地位之高,除了老爷、夫人和公子,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今日凌鸾这么一怒,吓得她又是跪又是道歉的,也应该见好就收。
需要你假惺惺吗?小婵深埋着头跪着,怨毒的余光却扫荡在凌鸾和孟欢身上。她下跪是为了委曲求全。在公子的地方惹了他的客人,恰巧这个客人不是那么软弱的样子,她及时道歉只是不想事情闹大,惊了公子而已,又哪里是真的知错害怕了?
“孟欢,对不起!”小婵可怜兮兮地跪伏在孟欢的脚边道。
“不用了,你起来吧。”孟欢没好气的道。
“凌姑娘、、、、、、”怯怯地转向背着她的人,一副不得到对方的允可不会起来的模样和语气尽显受了极大委屈而楚楚可怜的风韵。
“叫你起来你便起来吧,只是你要记住,如果再有下一次这么口无遮拦地辱骂无辜的人,你眼前的这张桌子~就会是你的下场了。”凌鸾蓦地一掌拍在原木桌上,整张桌子顷刻间化为无数碎片,狼狈地散了一地。
“啊!”小婵正要起来,突如其来的情景吓得她尖叫一声,腿一软,即刻瘫倒在地。
如果说之前的害怕是委曲求全的杰作,显然此时的惊骇是千真万确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可以一掌击碎上好的一张黑木实桌,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变成这样,哪能不害怕?
凌鸾和孟欢离开的时候,小婵还呆呆的摊在地上。没有人上前扶她,大家都躲在角落里偷着笑,感到总算为这些年受的恶气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古月轩的下人们对凌鸾的崇拜直线上升,几乎都要压过孟苏了。
不过,看到这一出好戏的却不止这些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