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开始,他俩还时不时关注余老师和我,一会儿就沉浸在车马炮的大战之中;然而,事件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我的新衣服已受到不少同学嘲笑,万没想到老校长说我“衣冠楚楚”
又是星期一,第一节课是语文,吉老师将一个本子交给我。原来是《初一班班务日志》。这学期,我已“升官”,经50位“群众”投票,48票选我当班长。今天,归我值日。吉老师向全班说明,最近,各科任教师常常反映上课演牌时,有同学在后面搞小动作,不专心致志听讲。现发下这本《日志》,让班干部注意各位动向,一旦风吹草动,就记上;课堂以外的不正之风和好人好事,也要记上。7个班干部一人一天轮流记,正好一个星期循环一周。
第三节是数学课。余老师在前面演牌,我听到身旁座位上一阵轻微响动,转头一瞄,就看见王五和赵六两个男生正在位子里走微型象棋。班上女生少,男生多,有的位上两个男生同桌。永茂中学的课桌和长进中小学的课桌略有不同。中小学的课桌上面安置活动盖子,揭开后才能拿出里面的东西;这里的课桌开口在同学们面前,而且敞开。他俩一边走棋,一边注意余老师和我的动静。王五分工注意我,这时走一步棋,就抬头,正碰上我严肃的目光,他有些不好意思,讨好地向我示意。我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不要再下。王五碰碰赵六,指指我。赵六也乞求地望望我,脸上充满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对他俩笑笑,转头听课。
他俩不敢再走,也听课,耳朵里听着,脑子里却尽是未下完的棋路,手不觉越来越痒。王五碰碰赵六,指指棋盘,走一步。赵六会意,想想,也走一步。开始,他俩还时不时关注余老师和我,一会儿就沉浸在车马炮的大战之中。
我认真听一会课,猛然想起什么,又向身旁一看,只见王五和赵六又在大战,就轻轻捅捅只隔一道走廊的王五。王五惊醒过来,看我比较严厉地盯他,一下不知所措。赵六走一步,正要示意王五走棋,好一会不见动静,也抬头,就见我严厉地盯他。他比较乖觉,指指自己,又指指王五,还指指棋盘,连连摆手。我明白他的哑语是“再不下了”,就笑笑,又转头听课。
下课后,我对王五和赵六说:“喂!我这人做事有个原则叫‘事不过三’——你们第一次犯错误,我不追究;第二次犯,我还不追究;第三次犯,我可就不客气了!如果你们第三次被我撞见,就要干涉!”
王五、赵六表示:“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第四节课又是数学。余老师又在前面演牌。20分钟过去,王五和赵六根本没心思听讲,一时百无聊赖,手又痒起来,于是下棋,只是提高了警惕的档次,每见我转头就赶紧假装听课,直到临下课,两个才又忘乎所以。
余老师讲完,看看手表,布置完作业,说声:“下课。”
王五和赵六没听见余老师的话,但模糊听见我喊“起立”,迟迟疑疑站起,已比别人慢半拍。我喊一声“坐下”,他俩才清醒过来,转头看我,我正严肃地盯视他俩。他俩心中一惊,知道大事不妙,刚等余老师出去,就来到我面前,一个从口袋里掏出香喷喷的炒瓜子,一个掏出香喷喷的炒花生,忙不迟迭地敬献。我不收赂贿,训斥:“我先跟你们打过招呼——‘事不过三’,你们偏不听,不仅违反纪律,而且轻视我!如果不记你们,别人还会专心听讲吗?!”不由分说,我在《班务日志》上记下:“王五和赵六上数学课下象棋,我说过两次都不听劝。”
王五和赵六脸色通红,自知理亏,再上课就不玩小动作了。
后来,同学们都知道我记《班务日志》的法则——“事不过三”。“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们往往做两次不合校纪班规的小坏事之后,绝不犯第三次。我的做法充满人情味,同学们大都很欢迎。
然而,事件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
任何事情
都有两面性,
那要看你
遇到的是好人,
还是灾星;
如果是坏蛋,
就会别有用心……
一个阴雨天,校园一片泥泞,无法上课间操,王霸出去一会子,回来就严肃地对我说:“老校长让你去!”
我心里“格登”一下。
这个鬼东西
又在打什么
鬼主意?
这个坏种
又有什么异动?
芳月和我坐一位,暗自担心,眼看我的背影出了教室,就跟去。
我的衣着很滑稽。我只有一件好褂子。这是上次回家,父母给钱,让小哥在百货商店给我买的一件天蓝色的确良青年中山服。这件上衣毕挺,几乎盖住我膝盖。这是家里为我多穿几年,等我长高,还可以穿,才买这么大号的。今日天变凉,早上我刚穿上,就有几个同学取笑我:“呀,你一下长高了!”我心里有些别扭,这时无法上操,正好“躲”在教室,以免受到其他班更多同学的取笑,哪知还是被王霸叫出去。
我一门心思都在“老校长要训我么子”这一问题上,就没怎么在意头顶的小雨,低着头走着走着,猛然瞥见老校长站在小操场的泥泞中,穿着雨靴,打着雨伞,火气十足地向我招手。我穿一双劣质浅底塑料凉鞋,小心翼翼地趟过去。
老校长先瞪我一眼,然后用一种苍老但洪亮的外地口音训斥我。许多言语我听不真切,只知道老校长的意思大约是,你谢群山身为班长,记《班务日志》不地道,故意纵容同学们作恶两次,给同学们违纪的机会……你谢群山“衣冠楚楚”。
我的新衣服已受到不少同学嘲笑,万没想到老校长竟用这样一个词形容我,而且我和老校长几乎没什么交往,凭什么说我“衣冠楚楚”呢?因为我心里有疑问,所以听得真真切切。
我根本没料到,老校长会在这种场合,会这么训斥我,象开我的批斗会似的。在教室外的阶沿上,站满看热闹的同学。这可是全校同学啊,很多人摆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这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羞辱!我真想大哭一场,但我拼命忍住。与城市孩子相比,我们农村学生大都比较老实,因为我们的父母大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般都没有什么硬过老师的后台可倚仗,受了委屈,也只能忍。
我一动也不敢动,烧着脸,硬着耳根子,听老校长训斥了大约10分钟之久。
上课铃响,老校长想结束训斥,但终觉“训兴”未尽,就对我说:“午饭后,你来我办公室!”说完,转身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