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晓得?我前脚出门,林和我哥哥后脚就尾随其后。我刚和伊清在我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小河边的竹林里交换了毛线衣和信件,日记本等东西,伊清说:“这些东西您真的要拿回去?您不怕林拿着这些东西作为证据?”
我说:“不会的,我把它交给我哥哥暂时保管。”
“您哥哥?靠不住吧?”伊清这样说:“要是这些日记和信件落入了林的手里,我们会遇到很大的麻烦的。要是您的这些日记信件被他扣押了也太可惜,它是多么好,多么美的心灵倾诉,是多好的写作素材。”
我说:“还写作素材呢,以后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不过您放心,在感情上,我是绝不会出卖您的!”我这样跟伊清说着,一边赶快把信件和日记等收拾好,包成一个纸包,然后快快地离开那里;因为,不是真心愿意和他分开,我害怕自己会哭起来。我们分手后,我从原路返回,伊清选择走另外一条路绕回去。
刚下了渡船,林就在那里等我,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鞭子,脸色特青。
天!这就是刚刚在家里还和颜悦色地跟我说话的他?就是要我把心收回来好好地过日子的他?我吓坏了,想也没想,赶紧把手里的一大包书信日记等递了过去:“我拿回来了,已经说好不再来往了。”
他一把抢了过去,骂:“你以为我相信你的鬼话?说,你那个野男人是哪个?你去给我喊来!一块儿说清楚!,喊不来,我饶不了你!”他一边高声怒骂,,一边手里的鞭子举了又举,一方面我几次闪躲,另一方面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的手到底没有扬下来。
我老老实实地走到伊清的家门口,想找他去对林说“清楚”我们已经决定不再来往的事,他不在,他的女儿开的门,看见是我,很不友好地说了一句:“不在家!”把门“呯!”地一声关上了。
这个时候,没有办法的我只好回去,回去以后,我的哥哥也在那里,原来他在另一条路上帮着林来拦截我们。他已经告诉了林,从那条路上回去的人确实是伊清。
我没有想到我有这样的哥哥,我没有想到我的诚实和善良会换来这样的后果,究竟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我不知道。
西边,像一位画家用写意的大手笔往蓝色的天空中重重地抹了几道铅色,太阳的余光从里面透了出来,呈淡淡的黄。灰色越来越重,铺满天庭,夜幕的帷布也罩向了无垠的原野;半轮惨白的月亮在天庭中缓缓地移动着,大地笼罩在银色的光辉下。渐渐地,天空里的灰色云层被月亮映白了,幻化成田野,而月亮却在它们中间艰难地穿行着,并在自己身体的周围披上了一道金色的光圈。
那一晚,林就这样陪着我在天井里坐着,我不说话,在看天上的云层,想着该怎么样来形容它,而林呢,他也不说话,只是恨恨地望着我,我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八三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阴天。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地记日记了,心里很不痛快。到泸州去了两天,一个来回,住了一夜,到医学院去看了一下眼睛,我真担心我的眼睛会瞎,因为它老是胀痛。幸好,医生说没有病,要注意休息。
休息?其实我这段时间也算休息得很好的了,因为我简直看不进去书和写一点像样的东西。本来我可以不到泸州去的,,但我还是跟着林去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和解释,我说我不会去接触伊清的,但是林不信。于是我只好跟着他去了泸州,虽然这样要多花一些钱。
回来后,只要单独的做什么事,我留心了一下,他都在盯梢监视,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使我心痛!林不快活,他现在已经是这样的厌恶我,脸上时时地露出厌弃的表情,当然是怪我自己的行为所换来的。也怪他十足的大丈夫主义思想,因为伤了他的心。看到他因痛苦消瘦下去的脸颊,我感到心里百般的不好受。我想只要他愿意原谅我的行为,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还是会很好的待他,体贴他的。然而他不,他的心冷了,难道他愿意过这样一种冷冰冰的生活?不!他不愿意,他在想办法,想对策。我想,只要他愿意,只要他能重新获得幸福和一个女人真正的爱情,随便用什么方法来对待我,我都甘愿接受。因为,苦酒是我一个人酿造的,让我自己喝了吧。
我是一个坏女人?一个不道德的女人?我自己唯一能解月兑这耻辱,就是刻苦地学习,取得真正的成绩。
林想要去羞辱伊清,我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事情的始末都是我自己造成的,假如别人一条条讲了出来,多无趣!当然林有这样的权利,到那时,我就只有老实地领受那谴责和羞辱的言词,不争辩,不撒野,这既是我应该受的,也是必须受的。
下午去文化馆借来莫泊桑的长篇小说一生,其实我早在很久以前就看过它了,但现在必须认真地,仔细地再读,推敲它的写作技巧和其它的含义。
其实那段时间林对伊清没有动手,主要还是在做我的工作,他要我也像我们县城里的另外一个女人那样,去告对方。那个女人和她单位的领导有了关系,而且是很久很久,很长很长时间的事情了,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俩人有了意见;她男人就跟她一道设局,叫那个人到了他们家,男人再出来捉奸在床。然后,叫那个男人写了一张纸条,说欠了他们多少钱,不拿钱,就要去告他等等。这个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使我对这个女人侧目。
简直是莫名其妙!他现在居然要我学这个女人的手段,去告我深深地爱着和喜欢着的人。我去告伊清什么呢?没有什么可以去告的,我说:“是我喜欢他,是我去找他的,我们之间就是写写信,偶而在一起接触一下,交流写作上的事,没有其它大不了的事情,我去告什么呢?”我还有没有说出来的话,那就是:“我要是这样做了,我还是一个想当作家,想懂得和获得真正爱情的人吗?我不是也一样的给人看不起吗?!”
那些日子里,林天天在软磨硬泡地逼我,可我就是不理他,不答应和他采取那种卑鄙的手段来对待伊清,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虽然痛苦而无奈,但也是自然地顺理成章了。
八三年十一月三十日--晴天。
今天单位盘货,原来盘货有错,差一百多元左右,忽然想起还有一百九十双线袜没有盘上,金额一百二十一元,现在已经没有差错了。
我是一个无用的人,一个步前人后尘的坏女人。然而在我的头脑中确实没有想到肉欲的享受,金钱的需求,或者贪图别的什么,没有!我为自己的一切负责!
我已经遭到了惩罚,林咬着牙,瞪着眼打了我!虽然只有几下,却是那么凶狠的模样!前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对我动手,就是再三做我的工作,要我去揭发检举伊清怎么样引诱我,怎么样破坏我们的家庭关系等等。我不干,我说我只能保证不和他来往,但我不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林软硬兼施,我不理睬,于是,他开始失去耐心,对我动起了手。
这就是他愿意原谅我的态度?这就是他希望重新恢复家庭生活的举动?不是。我的心在滴血,我的眼在流泪,我明白,以后这样的事情会经常发生的。一个人,一个女人犯了这样的错误是不可原谅的,是有辱声誉的。那么,一个男人犯了这种错误,为什么会有人原谅?我不明白,难道男人就比女人强?就比女人应该?因为是男人?而伊清又确确实实不是这样一种男人,我也不是已走到绝路上的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既然不能原谅,我愿接受,接受一个“坏女人”种下的苦果的汁液,哪怕是死,也是我应该喝下的。
现在我才知道,一个女人应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遵从妇道,不能幻想!更不能妄动!否则,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我幻想,我追求,我探索,我奋斗,想寻求人生的价值,想得到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然而,我却是一个很“坏”的女人?
我确实是一个很坏的女人,因为我违背了妇道,我希望得到的东西,他们告诉我:人世间根本就没有!也许是没有吧?我的心在一阵阵地痛。为什么我变成了一个女人?一个成了家生了孩子的女人后为什么又要幻想和追求?为什么不满足这温饱的生活?就因为读了那么几本书吗?就自以为是,自己觉得聪明,不甘人后而奋力拼搏吗?太不应该!我应该做一个好女人,而且曾经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