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福生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朱福生也懒得开灯。他想着下午王长贵交代的事,真不知如何下手。
正当朱福生一筹莫展的时候,灯突然亮了。朱福生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王长贵不声不响地站在面前。王长贵脸上没有责备的神色,关切地问:“老朱,怎么不回家吃饭哪?”
朱福生撒了个谎。“我不饿。刚从四队的点回来。老陈家来了客人,请我吃了碗面条。”
“那好。晚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朱福生吃了一惊。这么急,看来王保生那小子戳到了王长贵的痛处。这件事看样子拖也拖不下去了。他想不通王保生才出校门,又是王长贵的侄儿,平时也没有什么劣迹,跟王长贵哪来那么大的仇呢?
朱福生站了起来。王长贵拍拍朱福生的肩,郑重其事地说:“这样吧,我把民兵联防队的人都调给你,你就领着他们去执行,这样周密一点。”
民兵联防队是早几年成立的,在各小队抽调民兵,经过整合分班轮值。这些民兵只干半天的活,晚上巡查。碰上特殊情况,那是通宵不能睡觉的。按编制应该是他这个民兵连长管,可王长贵却攥在手上。今晚把民兵都调给他,看来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朱福生点点头。向几米外的大礼堂望去,那里已灯火通明了。朱福生跟在王长贵的身后进了大礼堂,看见三个年轻人斜挎着枪,排成了一行。这三个人,十一队的刘爱国年龄最大,快三十了,是这一组的组长,还有一个是二队的何大成,二十挂点零,是瘌痢头的儿子,个头却比瘌痢头高得多,还有一个是五队的卢小生,比何大成稍大。
朱福生看了王长贵一眼,心有点沉。这几个人喜欢充当急先锋,做事很莽撞。今晚王长贵调这批人来,王保生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王长贵上前拍拍刘爱国的肩,说:“今晚就听朱连长的,他叫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总之,我要看到成绩。”
刘爱国挺直身子,大声道:“王书记,我做事您放心,保证放不走坏人!”
王长贵满意地点点头,转脸看朱福生。朱福生就下令:“目的地,十二队,埋伏地点,在王保生房前屋后,只要他一露头,立即给我抓住。”
几个人有点诧异,看着王长贵。王长贵板着脸说:“朱连长的话就是命令,按他说的做,去执行吧。”
刘爱国一挥手,几个人就风一样出了门。
朱福生关了灯,锁上门,陪着王长贵往他家走。朱福生好几次想问王保生究竟犯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开口。快到村口,王长贵停下来对朱福生说:“你们先守两个钟头,要是那小子不出来,你们直接进去把他绑了,不要听他解释。”
朱福生有点胆颤心惊,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就拐向后山坡。
朱福生模到后山坡上,刘爱国就凑了过来。朱福生盯着王保生的房子,有灯,有话音,还有锅碗碰撞声。看样子还没吃晚饭。王保生家与王长贵家隔几户人家。村民房子排得稀,间隔就有几十米距离。
“有什么动静?”
刘爱国摇摇头:“没有,一直没看到人出来。”
“那两个人呢?”
“我把他们分散了。何大成守在村口,卢小生安排在王保生的屋子后面。”
朱福生不再吭声,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有点凉。
王长贵推开虚掩的门,进了屋。堂屋没开灯。王长贵这栋房子大,有四个明间。左间是他夫妻俩的,右边有两重房,王长贵三个子女,老大是个女儿,在县城上班,一周回来一次;老二是儿子,去年托关系送到了部队;老三也是个女儿,在大队学校读初中,她住里重那间房。
屋里静静的。王长贵模到厨房,打开灯。灶台上空空的,模模锅,还有些微温,显见得她们都吃过了。
王长贵肚子一阵响,找遍碗柜也没找到可吃的东西,来了气,钻进了房里。何小翠靠在床架上,身子偎在被子里。她横了王长贵一眼,哼了一声。
王长贵一见她那张粉白微红的脸,气就消弥得无影无踪。何小翠虽然快四十了,因为保养得好,象个三十来岁的熟妇。她皮肤白女敕,柳眉星目,脸上艳艳的非常可人。王长贵赶紧关上门,月兑了外衣就要上床。何小翠把被子一掀,扭身坐到床沿,横眉怒目地吼了一声:“你敢上来,老娘和你拚了!”
何小翠胸衣半掩,只着一条单薄的衬裤,露出一截小腿,在灯下尤为耀眼。王长贵涎着脸说:“你今天做的事我都不追究,你还要我怎么样?”
何小翠冷笑一声:“你这个下作胚子,你做了多少丑事,还敢对老娘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娘这才开个头。你在外面风流快活,指望老娘给你守贞节,做梦吧。”
王长贵也不理会何小翠说什么疯话,张开手臂就搂她。刚刚凑近何小翠,蓦见寒光一闪,何小翠手上多了把明晃晃的剪刀。王长贵一吓,退了几步,那点欲火立消。他悻悻地穿好衣服,瞪着何小翠压低声音骂道:“要不是女儿在家,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贱婆娘,今天算你狠,我会让你守活寡!”
何小翠哧的一笑,扭着身子说:“凭老娘这副身材,这副面相,要招蜂惹蝶,怕是比你王长贵容易得多。你滚!”
王长贵眼里冒出一丝杀气,恶狠狠地瞪着何小翠,心里道:过了今晚,看谁还敢沾你的身子!
王长贵在堂屋里呆立一会,慢慢走进女儿的房里。女儿小芳十二岁了,个头高挑,面相很象她妈。这会儿她正伏在桌上看作业,见王长贵进来,撒着娇扑上来甜甜地喊了一声。王长贵满脸是笑,爱怜地抚着小芳的头,说:“作业要是不多,赶快睡觉吧,晚上冷,睡在被子里暖和。“
小芳咯咯地笑:“作业我早做好了,就是等您回来看一看。“
王长贵轻轻拧着小芳的鼻子,责备道:“我经常有事,有时很晚也不能回来,你不能等。没事就睡觉,听话,啊?“
小芳忙收了作业本,飞快地钻进被子里。王长贵上前为她掖紧被子,关了灯,轻轻地走出来。
王长贵在漆黑的堂屋里转着圈子,眼前浮起了朱丹丹那几个女知青的影子,身上一阵燥热;又想起了李红英。这个贱婆娘,今晚肯定在老公的怀里,也是没得盼头了。正沮丧,那肚子又咕咕作响,王长贵跺了跺脚:老子堂堂一个大队书记,还要挨饿?还是到哪家弄点吃的再说。想到这儿,他甩手走了出去。
朱福生在后山坡上蹲了快两个钟头,眼睛都发花了,还没看到王保生的影子。这时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王保生的家也黑漆漆的。这小子今晚肯定不会出来了。朱福生想叫他们都撤了,又一想,王长贵有交代的,不出来也要闯进去拉出来。朱福生有点犯难,到底抓还是不抓呢?他觉得还是亲自请示一下,免得到时出了什么差错,王长贵怪罪他。
朱福生深一脚浅一脚地模到王长贵的家,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走近大门,靠了上去,那门竟是虚掩的,人就随着门踉跄进去了,差点摔了一跤。原来王长贵一直在等他消息。朱福生暗暗庆幸识时务。
朱福生在堂屋里又轻轻喊了一声,一会儿看见房里有一线灯光透出来。接着小翠开了房门,嘻嘻地笑着迎了出来。朱福生头皮一紧,眼睛却一亮,赶紧移开视线,可眼角不争气,斜着看。何小翠看在眼里,捂着嘴笑,柔声道:“朱连长怎么半夜有时间到我家来呀?快关了大门,风大。“
朱福生怕衣衫单薄的何小翠着了凉,赶紧关了门。没听到王长贵的声音,朱福生转身不是,不转身也不是,僵在那儿。何小翠娇笑一声,走上去轻轻拍了朱福生一下,抛了个媚眼。“老朱,我不是吃人的老虎吧?”
朱福生见何小翠眼波流动,忙小心地说:“我是来找王书记的。“
何小翠又是一声轻笑,一把拽着朱福生,把他拉进房里。朱福生向床上一看,是空的,吓得赶紧要退出来。这时何小翠关了房门,靠在门上,搔首弄姿,瞅着他笑。
朱福生个头不高,但肥瘦适度,五官端正,那张脸更是乡下人少见的白净。何小翠早就盯上了他,只可惜一来没有机会,二来朱福生总是躲着她。今晚朱福生送上门来,正是天冷了送炭,天热了送风,何小翠如何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朱福生出不了门,就抬起头打量何小翠。平时王长贵在旁边,朱福生想看也只能拿眼角溜溜。这一打量,朱福生由不得血气上涌,呼吸困难,何小翠只着亵衣,使本来娇小的身子更加玲珑剔透。她头发散乱,留海半掩,面色潮红,大眼水灵水灵的,硕大的胸部随着呼吸颤颤悠悠。何小翠很少晒太阳,皮肤细腻白女敕,谁都看不出她是快四十的人,现在这身妆扮,比二十岁的少女更动人。朱福生脑子里灵光乍现,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即想到,那个粉面白晰的王保生,一定是和面前这个女人有了一腿,让王长贵逮了个正着,要不然,王长贵不会这样把他往死里整的。
自古红颜祸水,放在这个明艳可人的何小翠身上,最恰当不过。朱福生不由得担心起王保生的命运来。一念甫及,他忙颤着音说:“王书记约我谈事呢,他不在家,肯定在大队办公室,我去找他。”
何小翠满身欲火,见诱不了朱福生,有点恼了,立即柳眉倒竖,冷笑一声。“你朱福生做王长贵的狗当我不知道?你哪里是找他有事,一定是他叫你来监视我的。老娘今天破罐子破摔。本来老娘想放你一马,但现在老娘改主意了,你只要前脚出了这个门,我立马喊人。你朱福生调戏良家妇女,还是王长贵的婆娘,这一身脏,你想洗清,王长贵怕也是不答应的!”
朱福生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差点向何小翠下跪了。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到了这个地步,不哄哄这女人开心,怕是更难月兑身了。想到这,他挤出一丝笑容,扑上去抱住何小翠柔软的腰肢,何小翠人就软软地倒在朱福生怀里,抱着朱福生的脖子亲了一下。
朱福生虚与委蛇,在何小翠脸上拧了一下,轻轻笑道:“你是长岭有名的大美人,我怎么不想啊?不过今晚真的有事,一会儿他就要回来了,你不想我落个王保生一样的下场吧?”
何小翠一个激凌,神色大变,放开朱福生,颤声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朱福生一试成功,套出了实情,一股凉气从脚跟透上来。他顿了一下,说:“这事全由王书记一人做主,我们能把他怎么样?”
何小翠咬牙切齿,脸上扭曲变了形,她发狠道:“他王长贵要是敢动保生一根寒毛,老娘就和他拚了!”
朱福生看着面目狰狞的何小翠,头上沁出汗来。这女人面如桃花,心里却辣,以后千万不能碰她。不过朱福生知道,何小翠再狠,却是左右不了王长贵的。王保生在劫难逃,已是注定的命运。
他瞅着何小翠不注意,连忙跨出房门,招呼也不打,开了大门,撒开腿跑。何小翠听那疾风一样卷起的脚步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放声大笑。笑过后她失神地愣了一会,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老娘当你个活宝,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