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爱 一、 错遇 二、无奈的“龟房”三、出了大丑 四、死党

作者 : 浅庭樽

梁老歪挂着一件薄薄的的确良衬衫,两条裤腿高高的挽起来,一双已经开了帮的千层底黑布鞋沾了黄色的泥巴,风干后结的泥痂被蹭掉下来,剩下一层黄色的印记。他眯着眼躺在门洞底下的躺椅上,衬衫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洗的已经褪了色,看不清是白色还是黄色,肘部补了两个不太大的深色的补丁,和原先的底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领口上的黑黄色脑油因为常年积累而生了锈,牢牢的附在上面不肯离去,袖口也已经磨得发了毛。天气出奇的热,张老歪敞开了怀,露出了粉红的胸膛和肚皮,他的皮肤泛着一种奇怪的粉红色,从头到脚都是。他一条腿支在椅子上,另一条腿耷拉下来。尽管是在通风的门洞下,可此刻却没有一丝风吹来,他还是热得要命,手里那把早就月兑了边的蒲扇不停地忽闪着,就像梁老歪扑腾扑腾跳动的激烈的心脏一样。

今天早上,梁老歪接到大队通知,一个从南方省城来的犯了错误的知识分子要来他家住下,当时,大队队长梁二虎和革委会主任郝良都在,郝主任坐在办公室那张缺了一条腿的圈椅上,往地上咳了一口痰,接着又端起杯子吸溜了一口水,才说,梁老歪呀,你家往上倒数八代,都是彻头彻尾的贫农,纯正的根正苗红,正好是那些有资产阶级思想的“黑五类”分子接受教育的最好的阵营。虽然你儿子金水不学好,破坏社会主义建设,可你梁老歪却是一颗红心向着社会主义的,这一点村干部还有全村人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党和人民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梁老歪对于郝主任和大队这样的安排,心里感到十分的受宠若惊。这是对他身份的肯定,同时这也让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自从他的大儿子梁金水前年进了监狱,他就在村里很抬不起头,整日提心吊胆的,唯恐儿子金水的事儿会牵连到他,哪天给他安上一个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帽子。

这下好了,队长二虎和郝主任一个字没提金水的事儿,还让“黑五类”的反革命住到他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说明政府还是好坏分明的,没有将他们家一窝子划到反革命队伍里去。

梁老歪接到任务后,拍着胸脯向二虎和郝主任保证,自己一定不负重托,完成这艰巨的任务,让“反革命”分子从**到思想都起到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下保证的时候你,他用力扭着因为颈椎受伤而压向左肩的脑袋,想让它有一个稍微漂亮的姿势,可是努力了一会儿,他就因为觉得无效而放弃了。保证完后,他就回到家,赶紧让他女人秋婆子收拾了一下东厢房,准备让“反革命分子”住进来。而且他还特地在墙上贴上了**的像,在床头放了一本《**语录》,虽然梁老歪大字不识一个,连厕所上的男女两个字都分不清楚,但这说明,他梁老歪对这件事是极其重视的,思想上是永远站在政府这边的。

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梁老歪已经去村口看了五回了,可还不见人来,梁老歪等得有些犯困,那张粉红色的皱巴巴的脸因为激动和着急变得更红了,就像要着了火一样。吃过晌午饭,他实在撑不住了,就歪在了门洞底下的躺椅上。

“反革命”穆伟明是在黄昏时分才来的。

他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生的白白净净的,皮肤细腻,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副柔弱的样子,儒雅的气质显出南方人特有的那种文雅俊秀,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他家是南方的,浙江海宁,可现在,他却因为一些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原因来到了他一辈子都没有听说过的千里之外的北方,太行山脚下,流过黄河水的梁家洼。

穆伟明提着尼龙网兜在梁二虎的带领下走进梁老歪家的门洞底下时,梁老歪的一串晶亮的口水正顺着嘴角往下巴处蜿蜒。二虎用炸雷嗓子喊了他一声,梁老歪就迷迷糊糊地从梦想中被炸醒了,他跳下了躺椅,没来得及准确的趿拉上鞋子,一只脚踩到了地上。他用胳膊蹭了蹭口水,看着穆伟明。

梁老歪没见过“反革命”,他乍一看,穆伟明长得和别人一个样,两个肩膀抬一个脑袋,没多一只眼,也没少一只耳朵,他看不出这个人哪里像个“反革命”,但他转而又一想,“反革命”三个字也不是写在脸上的嘛,就像电影里那些混进革命队伍里的特务,有些就伪装得很好,其实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可怕,越是要提防才对。他暗暗分析了一下,从样貌上看,这个人肯定没参加过劳动,不参加劳动却有吃有喝,养的白白女敕女敕的,那就是剥削阶级了,劳动人民怎么会这样白白净净的?这就是典型的资产阶级的脸,他们不事生产,当然养的白了。全中国都解放了,居然还有这种人,对这种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人,就是应该进行教育,让他们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辛勤与伟大,改改他们的臭毛病,臭思想。

梁老歪这样想着,要充当一下革命教育者的心情变得更热了。

他把“反革命”领进了东厢房,简单的问了几句,就出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喝了两碗稀糊涂,梁老歪就带着穆伟明来到村子北头十字坡下面的大皂荚树下,队里的男男女女拿着锄头和耙子陆续到了,小队长三孩儿当当的敲了几下皂荚树上挂的大铁钟,叽喳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三孩儿做了安排后,梁老歪就领着穆伟明和几个村民来到了北坡的后十亩地拔玉米秧子。原来,农民种玉米,因为害怕种子出的不好,就每个坑里撒两三颗种子,出了苗后,为了保证秧苗营养的供应,优胜劣汰,要拔掉长得不好的苗子,留下最壮的那一棵。梁老歪严格按照二虎和郝主任的指示,带领穆伟明深入农村田间地头,让他在劳动中体验农民的辛勤与伟大。他要好好完成这项神圣的工作,借以证明自己是与儿子金水不同的人。

“反革命”果然够小资,什么都不会,锄头犁耙不会用,禾苗青草搞不清,几次都把地里的玉米苗当做草全给拔了,气的梁老歪的歪脖子更歪了,不得不反复的教他辨认。

不过,好在“反革命”是诚心诚意的接受劳动改造的,干活时不偷懒,心也灵,能做到不耻下问。在梁老歪的指导下,经历了几次失败后终于分清了禾苗与青草,这样干了几天,看到“反革命”有了很大转变,梁老歪很有成就感。

这天,天下着雨,没法下地,吃过早饭后,梁老歪去队里向队长二虎和工作组的郝主任汇报这几天对“反革命”的劳动教育情况,他老婆在屋子里纳鞋底子,梁老歪的小儿子宝柱也不知跑哪儿玩儿去了。

穆伟明觉得很无聊,端个小凳子坐在门槛边,观察起这个院子。

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小院,正房是三间破旧的瓦房,灰色的瓦片鱼鳞般的从屋脊上排下来,瓦缝中长着几棵发黄的狗尾巴草,正在经受雨水的洗礼。屋脊两端的寿头在雨中张着嘴,望着远处的天际,雨水像水管子放水一样的往下倾,溅到黄色的土地上又跳起来,开出几朵小小的水花便又落了下来。土坯墙被雨水打湿了小半截。穆伟明住的东厢房是平房,没有瓦片。院子里的的墙都是用黄泥垛成的土坯垒起来的,里面还偶尔冒出几根草杆子,有些土坯之间已经裂开了很大的缝,像张开的奇形怪状的嘴。院子里的地也是黄土夯实了的,靠着穆伟明住的东厢房门前修了一条浅浅的水沟,连到院子里东墙跟的水池子里,再通往大门外,雨水落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满了,就溢出来,然后自觉的向低洼处流去,最后汇集到小水沟里。整个院子都是湿漉漉的一片。

正屋对面门洞边还有一个平房,比东厢房略大了些。

穆伟明这才想起来,他来的这些天,这个房子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没有人出入。

是梁老歪家的房子太多了用不完?穆伟明猜测着,又觉得不像,这个房子的门上没有蛛网,锁上也没有锈迹,门口很整洁,旁边靠墙还有一个灶台,两边用三根粗粗的棍子支撑着,盖着塑料布和石棉瓦,灶台下还有炉灰呢。看样子有人在这里住,是谁呢?为什么自己从没见到有人进去或出来?

穆伟明正疑惑着,牛槐花进来了,她是小队长三孩儿的老婆,三孩儿人长得精瘦,她却是一个壮实的女人,农村贫苦的生活并没有让她营养不良,相反,劳动却让她的肌肉锻炼的特别瓷,大概她吸收营养的能力太强了吧。她晃动着前凸后翘的身体扭进了穆伟明的视线里,一对有些下垂却仍不失吸引力的**突突的跳着,很是吸引人,穆伟明的眼睛就首先被她身上的这对女性特有的标志给吸住了。穆伟明看了三四秒钟,忽然想到自己很不应该这样看着这个女人,自己可是来这里劳动改造的,就算他没有什么心思,只是看了看,也有可能被人怀疑居心不良,亵渎妇女,这样想着,他便赶快扭过了头。

牛槐花来到南配房门口,看见门上上着锁,就朝正屋里喊:“婶儿,秀眉还没回来?”

“嗯。”屋子里响起一声沉闷的回应。

牛槐花站了会儿,看见了穆伟明,她显得有些羞涩,低了头走了出去,农村的女人们就是这样,不惯见生人的。

秀眉是谁?穆伟明在脑子里打了个问号。

第二天一早,穆伟明开门去刷牙,发现南配房的门竟然开了。

一个女人蹲在灶台边正在掏炉灰,炉灶里塌下来的烧残了的煤渣荡起一阵呛人的烟雾,那个女人一边掏,一边用手扇着荡起的灰尘。穆伟明看得出,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可惜遮灶台的石棉瓦挡着,看不到面部。

越是看不清,穆伟明就越想看清,他一直朝南配房那边望着,希望那个女人能回一下头。

忽然,那个女人真的回过了头,她是去水管子那边去接水做饭的。她一回头,看见了穆伟明,四目相对了一下,她很快就闪过了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中午吃饭时,梁老歪坐在炕上,呼噜了一大口糊涂面条,说:“宝柱,明天你嫂子得去拔苗子,你去给你嫂子搭把手,她一个人也出不了太多工。”

宝柱还没吭声,老歪的老婆秋婆子便尖着嗓子说:“小柱子身子弱,大热天儿的,干不了那活儿,再说了,她不是挺能干的吗?还要人帮?”

“她一个女人家拖着俩孩子,哪干得了那么多?”

“干不了也得干,那是她的活儿,别人还有活儿呢。都是挣工分儿的,小柱子去给她干了,哪有工分儿分粮食?家里眼看就揭不开锅了,回头连窝头都吃不到了,还有那个闲工夫?”秋婆子抢白道。

不知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秋婆子呛的不舒服,梁老歪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响,本来就通红的脸更红了,穆伟明感觉到他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梁老歪咳喘了半天,说不上话,给宝柱他嫂子干活的事儿就被搁浅了。

梁伟明听出了这个家庭里的不和谐,但作为一个外人,尤其是一个犯了错误的人,他不能打听人家的家事。

但是后来,呆的久了,从牛槐花,从二虎,还有别的人的嘴里,梁伟明断断续续的知道了秀眉的事。秀眉是宝柱的嫂子,就是那天早上他看见的那个女人,她的丈夫叫金水,是宝柱的大哥,但和宝柱是同父异母的。

很多事都是梁伟明从那个热情的牛槐花的嘴里知道的,牛槐花虽然第一次见到梁伟明时有些羞涩,但在一起干活时间长了,就慢慢熟了。她告诉梁伟明,她和秀眉的娘家在一个村儿,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用现在的话讲,就是“闺蜜”。金水的娘早死了,秋婆子是梁老歪后来续娶的,嫁过来后,生了宝柱兄妹两个,宝柱的妹妹生下来就脑子有些“十不全”。秋婆子嫌弃金水,俗话说,有后妈就有后爹,金水的爹渐渐也有些不大待见金水,金水成年后,梁老歪就给他成了个家,让他分开单过,但还在一个院子里,媳妇就是李家沟的李秀眉。秀眉出身不好,从她祖爷爷开始,就是地主了,先开始是个小地主,她祖爷爷和太爷爷是俭省的人,从嘴巴里省下来买了地,置了房,做些小买卖,后来到她爷爷时就变成了大地主,他们家也到了最鼎盛的时期。她爹接手后,就到了解放了。俗话说,穷不过五代,富不过三代,那个时候,没人敢和他家结亲,尽管秀眉是出了名儿的美人儿,附近村子里的那些年轻小伙子没少惦记,可真到谈婚论嫁的正事儿上,谁也不敢上杆子,不为别的,就怕头上被扣上大帽子,因此,秀眉在别的同龄女孩子早就结婚生娃的年纪仍然待字闺中。

秀眉他爹是被批斗怕了,见媒婆上门提亲,便应允了。虽然知道梁老歪家一穷二白,婆娘也是续娶的,明知道闺女嫁过去要吃苦,还是答应了,就因为他家出身好,根儿正。

牛槐花说,秀眉当时是死活不同意的,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看不上大字不识一个的金水,为此,她和她爹闹了半个多月,可还是没别过她爹,嫁了过来,牛槐花说,成亲那天,秀眉的脸一直耷拉着,没一点做新娘子的高兴劲儿。

不过日子还是照样过了,女人嫁了男人之后,也许都变得安于现状了,尽管当初再怎么不愿意,秀眉还是和金水成了夫妻,生了两个女儿。

一切都在平静中变得没有一点波澜,就像一潭没有源头的死水。

然而,就在前年四月的一天,金水进了监狱,因为他偷卖了生产队的一头大黄牛,他拿了这些钱,进到城里,过了几天这辈子最风光的日子,最后被

人发现,进了牢房。

金水走后,秋婆子本来看金水和秀眉就是多余的,这会儿更是火上添油,撺掇着梁老歪坚决的和这对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夫妻划清了界限,站在人民和祖国的立场上与秀眉不相往来,尽管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却像陌生人,不,甚至是敌人一样的生活着。

“那个该千刀的死男人,他自己享受的时候可没想到秀眉和孩子,可出了事,秀眉却跟着受苦了。”最后,牛槐花叹着气愤愤的总结了一句。

一无奈的“龟房”

2000年的春天。

当午后强烈的阳光如利剑般透过窗纱毫不吝啬的将一片明亮的光线洒到水泥地面上的时候,三月正好翻了个身,温暖的阳光扑到她的身上,像一张明亮的网将她罩住,她的一条腿向上勾着,压在粉色的凉被子上,裤腿向上蜷着,露出白白的溜光滑女敕的小腿,两条半果着的胳膊直直的伸展着,整个人仿佛一只挂了诱饵的钩子。栗色的头发披散开来,在明亮的光线照耀下泛着光泽,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半条眉毛和一排短短的睫毛,露出的小半张脸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白皙水女敕,发着亮光,就像一块新鲜饱满的橘子。光线穿透睫毛和眼皮渗到她的眼睛里,感觉有些虚幻,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其实她的意识已经有些苏醒了,可是她不想让自己真的醒来。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美妙的午后啊!她记得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艳阳天了,寒冷的冬天一直阴霾不散,春天的气息徘徊着不肯来临,像两个叉在一起的摔跤选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让人难以捉模。今天的阳光格外好,将一冬天的阴冷一照而散,让人看见了春天的影子。最难得的是,门外没有嘈杂的声音,没有要准备上的课,只有安静温暖的梦乡,这样的好时光,她怎么舍得醒来呢?所以,虽然她已经睡了很久,可她打算继续和她亲爱的bed亲密拥抱下去。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还是哲人的话说得对: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就在她继续要和周公约会下去的时候,一声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尖利的穿破了她的耳膜,激活了她的大脑皮层的兴奋细胞,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跳下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对面马路的快车道上停着一辆崭新的面的车,车前横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三轮车,看样子像是三轮车转弯太突然,没注意后面的状况,导致面的来了个急刹车,两辆车差点当街亲吻,面的车里年轻气盛的司机推开车门,一把拽下了三轮车上吓呆了的车夫,当下,两个司机就在马路边上你来我往干上了口水仗。

三月关上窗,拉上窗帘,声音小了许多,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两滴冰凉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急速的流到了腮下,圆润透亮。

三月揉揉眼睛,坐在床上发呆,感觉还很困,合住眼,可又睡不着,人就是这样奇怪,一旦被意外惊醒,就很难再入睡了。

其实三月这样困也是有情可原的,她住的这个房——不,准确的说,是一间房——正好临着马路。这本是学校的一间美术用品储藏室,房间所在的这栋楼建于解放前,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了,虽然自从这里成为一所稍有名气的学校后,为着学校的面子,外墙每年都要粉刷一次,但仍掩饰不住岁月冲刷的痕迹,就像某些恨老的女人们,年纪一大把了,却不肯服老,拼命用各种护肤品涂抹在脸上,试图盖住布满褶皱的底子,然而却总在稍不留神之处露出马脚,即便是刚刚涂上去,面子上虽然光鲜,里子却到底显得底气不足。若是卸妆后就更是惨不忍睹了。前年学校在东边一块空地上盖了新的教学楼,有了多余的教室,这间旧的房间就搁置不用了,她来这所学校时,原来学校的领导向现在的校长申请了几次才批准她使用的。新校长本来是不同意的,说没有这样的惯例,后来不知怎么上面发话了,说要解决好教师困难,才能让他们安心工作,新校长不想得罪上级,就安排三月负责住校学生的就寝,顺带将这件房子“特批”给了她。三月这才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三月正在发呆,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死党米兰打来的。

三月刚按下接通键,电话那头,米兰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便如离弦之箭射了过来,刺得三月耳膜滋滋响。

“老板儿,在干什么呢?”

三月慵懒的说:“还能干什么?睡觉呗。”

“什么?”米兰夸张的高了一个八音,接着用一阵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肺腑之声惊呼道:“天哪,这样阳光灿烂的日子,居然有人还在午睡,真是浪费时光呀,而且还是在能闻到黑暗旧社会的陈腐味道的“龟房”里。”米兰把“龟房”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龟房”是米兰第一次见到三月的住处后想起的称呼。说实话,三月住的那间房,连犄角旮旯都量上,才十三平方米,窗下靠墙边放一张一米宽的老式单人床,床尾靠墙立着一个蓝色的简易衣柜,床对面并排放着两张课桌,一张当餐桌,一张放锅碗瓢勺,脸盆什么的只能放在床下,桌下藏着两只高板凳。仅此简单的装备,屋子里就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腾挪的地方了。这间屋子本来是作为储藏室存放一些用不着的美术用具的,平常并没有人进出,墙壁也因为年代久远而斑驳破旧,水泥地面上凝固着一些泼洒的颜料,时间长了就浸在了里面,花花绿绿的糅合在一起,虽然朝阳,却因为长久没有人住,霉味儿特别大,米兰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这间屋子就像乌龟的壳一样憋屈,让人喘不上气来,于是就起了这么个代称。

好在三月并不在乎,“龟房”就“龟房”吧,总比没房的好。就她每个月那可怜的几大毛,要到外面租房的话,嘴就要吊起来喝西北风了。前段时间,她刚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个二手杂牌手机,就这还心疼了好几天。

所以,她就对着电话“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

那边米兰的女高音又传了过来,三月握着电话,感觉米兰的声音顺着电话外壳的缝隙像章鱼的触角一样弥漫着杀了出来,噼里啪啦的震到了周围的空气里,把空气震得一条条松枝样的裂痕,就像有了裂纹的玻璃一样。

“阳光这样美好,你却如此浪费,罪过呀罪过。”米兰忽然伴着哭腔念道。

三月一下被米兰逗笑了,吃吃的笑着说:“行了,别念咒了,说吧,有何指示?”

米兰立马一副阳光灿烂的腔调,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为了帮你救赎罪恶,充实生命,我决定带你去逛街。”

三月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好逛的,我还没睡醒呢。”

“都几点了,你要当‘睡神’啊?就是周公也该到外面透透气了。”

“我——”

三月话还没说完,那边米兰就抢着说:“再睡,你会变成一头肥猪的,当心嫁不出去。”顿了顿,米兰又说:“出去逛逛,说不定会有艳遇呢.”米兰的声音有些坏坏的。

三月“嗤”了一声:“艳你个头啊。”

禁不住米兰的软磨硬泡外加糖衣炮弹,三月只好答应了,谁让她是个心软的人呢?

二出了大丑

汽车站人不多,三月站在站台上,温暖的阳光晒着她的右半边身子,暖烘烘的。已经三月末了,空气里没有了寒冬时料峭的寒意,太阳仰着红通通的脸,热烈的洒下温暖的光芒,好像将积蓄了一个冬天的热情尽情的抛洒,大街小巷每条街道每个角落都无一遗落的被阳光沐浴着,暖融融的,但又不热,很舒服,让人喜欢。

三月现在在的这所学校,因为离家比较远,路又不好走,光坐车就要三个多小时,而且每天只有两趟车,所以为了节省些路费和精力,她两周或三周才坐车回家一次,平时只是待在学校里。幸好这里离米兰和辛娜都不太远,周末无事可以和她们逛街打发无聊的时光。这附近小商铺比较多,也算齐全,偶尔买些生活必需品,她就到附近的便利店,所以她并没有准备代步的工具。好在站牌就在学校附近,不需要走太远。

站台上刚刚还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聚集了一撮,一个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个粉女敕粉女敕的孩子,咿咿呀呀的学着妈妈说话,站台的车牌处蹲着一个傻子,浑身脏兮兮的,咧着嘴呵呵的笑着,把一只脏手伸进嘴里使劲的抠着,偶尔发出一声瘆人的怪叫,三月听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三月正奇怪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时候,一辆通往市中心的公交车来了,车还没停稳,人群就忽的一下涌到了车的前门,那个傻子也挤到公交车旁边,使劲拍打着车子,吓得司机赶紧关了车门。

等三月挤上去的时候,车里已经坐满了人,过道上也站着不少人。车厢里真是一个浓缩的小世界,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色男女,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坐在座位上的,或面无表情的不知目视何方,或慵懒地闭上眼睛,随着车子的颠簸晃动着身子,仿佛要进入梦乡,站客们没有抢到位子,有的一只手抓住横杠,有的握紧了扶手,无聊的望着窗外。车门不停地一开一关,不同的面孔上上下下,相同的是里面始终是一个陌生而沉默的世界。

然而两个女人的大声喧哗却打破了这种和谐的沉默。

三月个子没那么高,一米六的她正巧被挤在了四边不靠的车中央,旁边有人,她够不着过道边的扶手,便只好斜着身子费力的拉着横杆,她本来就平稳性差,这时候胳膊又抻的笔直,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忽前忽后的晃荡着,两个发福的女人面对面站在她前面一步远的地方,凸起的肚子像两个圆润的弧形一样在最高点处相交,两个女人犹如两堵高矮相连的肉墙一样挡住了三月的视线。而且,这两个女人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了,特别是那个矮胖女人,眼角的经纬线密密麻麻的,粗的细的纵横交错,和《西游记》中的盘丝洞有的一拼,盘卷在头顶正中的焦黄干枯的头发上却别了一个拳头大的桃红色心形镂空塑料发卡,脑后夹着一个天蓝色发卡,一件黄灿灿的短袖衬衣被她撑得没有一丝褶皱,边边角角都舒展的很。

这两个女人不但肉多,话更多,扯着嗓门叽里呱啦的听不懂说的什么,完全无视其他乘客的存在,好像这车厢里只有她们两个。忽然其中那个个子稍高的女人不知说了什么好笑的话,惹得矮一些的女人豪放的发出“嘎嘎”的笑声,就像一只兴奋的鸭子,大概笑的动作太大了,牵引着胸部两坨发达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很是活跃。

这两支高音喇叭的音量绝对和米兰有的一拼,三月的耳朵被震得生疼,一阵一阵的嗡嗡,想发作,可看看周围的人,都漠然的好像没听到,也只好忍着,反正再有两站路就到了。

忽然,三月感到不对劲,拉着横杠的胳膊快要撑不住了,斜过头一看,一个精瘦的男人正将尖尖的下巴压在她的肩膀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猥琐的盯着前面。三月顺着猥琐男的目光看去,原来他是在偷看那个矮胖女人。那个女人因为拉着横杠,胸前的两片对襟就错开了口子,恰巧露出一小片鼓鼓的雪白的肉,跟着笑声一颤一颤的,大有呼之欲出之势。猥琐男的眼睛仿佛要变成两只钩子,将那块肉给钩出来。更恶心的是,三月看到他的嘴角溢出一条晶亮的口水,快要滴到下巴处了。

“呕!”三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东西在胃里边翻滚,差点涌上来。

“!”三月在心里暗暗骂道。她把胳膊晃了一下,猥琐男这才回过了神儿,赶忙讪讪的收敛了目光,可过了两秒,就又探了过来。

三月觉得一阵恶心,将身子挪了一下,想挡住猥琐男的眼睛,可谁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猥琐男一见三月挡住了他免费欣赏春光,很是着急,也挪了身子,继续窥视。

以三月一米六的瘦弱身躯,看来是要败给这个败类了。正当她在心里暗暗骂着这个的时候,耳朵左边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是那种想憋却憋不住的笑。三月抬头一看,她的左边站着一个猥琐男的同性,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身板笔挺,不胖不瘦的,低着头,只能看到半边脸,一头短发倒是黑的黝亮,三月看了看周围,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便确定这笑声就是这个男人发出的。

竟然敢笑她!定然也是个败类!现在的败类怎么这么多。三月很生气的想。

三月一生气,后果很严重,霎时开始发挥“瞪眼神功”。

三月的“瞪眼神功”可是一大绝技。早在江下师院上学的时候,便号称“瞪死人不偿命”的“江下第一眼”。那时她还是大一,一次在学校食堂执勤,一个高年级男生把饭菜和汤水滴洒的满桌都是,三月要他收拾桌子,可那个男生一看三月只是一个矮自己一头多的黄毛学妹,很是不屑一顾,甩头就想走。三月哪能放过他?倔劲一上来,便什么也不顾,冲到那个男生面前,一句话也不说,瞪大两只眼直直的盯着他。有时候,无声的力量更能震慑人心,三月的眼睛就具有这样的杀伤力。那个男生被三月瞪的实在受不了了,只好告饶。就这样,三月具有杀伤力的眼神愣是让那个男生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同班的“魔女”米兰这样的“刀子嘴”女生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原来一直以为三月是那种蔫蔫的闷嘴葫芦式的女孩子,这次看到了庐山真面目,从此和三月成了交心的朋友。

此刻,三月就在发挥她的“瞪眼神功”。

那个男人开始还是低着头吃吃的笑,过了一会儿,大概三月的神功发了威,功力穿透到了他的神经中枢,他猛地抬起头,正好和三月四目相对,一看三月那瞪的溜圆的眼睛,顿时感到四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灼热的杀气,他故作轻松地咳了一声,挠了挠头,又若无其事的低下了头,可就在低头的一刹那,三月看到这个家伙用牙齿拼命咬住了下唇,鲜红的嘴唇变成了一片雪白。

“一路货——”,“色”字还没出口,三月突然感到车子猛地停了一下,她失去了重心,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便整个人向前栽倒,接着听到车厢里传来一阵“啊、啊”的尖叫,慌乱之中,她伸出手向旁边抓去,还好,虽然猛栽了一下,可是幸亏抓住了把手上的绒布,并没有完全栽到地上,只是一只手摁住了地,一看旁边,那个猥琐男早就趔趄着冲到了前面,一只手正好拍到矮女人的胸上,矮女人尖叫道:“你干什么?非礼呀!”一边拼命打着猥琐男的手,猥琐男用另一手挡着,说:“意外!意外!”一边揉着手狡黠的笑着向后面走去。

原来前面有个骑自行车的人突然抢道,司机来了个紧急刹车,车上乘客猝不及防,这才出了意外。司机安慰了大家后,众人重新归位,纷纷骂着那个骑车人。

三月也用力抓了一下把手上的绒布,正要起身,耳边响起一声低沉急促的声音:“别拽了,快松手哇!”

三月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窃笑的家伙,此刻只见他正拼命地一只手拽住裤腰,一只手抓住裤腿,两条浓密的眉毛快要拧到一起了,一双好似深潭般黝黑亮泽的眼睛盯着三月,三月觉得很茫然。那个家伙弯下腰低声说:“小姐,你就算是想非礼我,也不能在这儿吧!”说着,他用力的往上拉了拉裤腿。

三月感觉手动了动,往下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瞬间穿透五脏六腑,在千分之一秒内直达各处神经末梢,张开的樱桃小口定格成了“o”型,mg!她抓的哪是什么把手上的绒布,是那个男人的一条裤腿!三月一瞬间差点晕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幸好旁边没人看到,要不然,真是要出大丑了。

三月一下子松开了手,“噌”的站了起来,低着头,连句“不好意思”也羞得说不出口。

那个家伙见三月松开了手,便整了整裤子,回头一看,只见三月低垂着眼睛,本来白皙的脸蛋,现在透出两片绯红,真是灿若桃花。他看着不禁呆了一下,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不由得怦然跃动,接着就把脸凑了过来。

一阵轻柔的带着磁性的声音传到三月耳朵里:“小姐,不用不好意思,我其实没那么介意的。”

他的脸几乎就要贴着三月的脸了,三月感到一股温温的湿湿的气流拂到她的脸上,同时还伴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气。三月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尽量和他拉开距离,她没敢抬头,但她从眼角的余光中感觉到他的眼睛在看着她。那两潭深水似乎要把她浸到里面。

“可恶的家伙,就算刚才是我失礼,可也不能趁机占便宜呀!"

三月心里咒骂着,可想想是自己失礼在先,于是瞟了那个家伙一眼,咧了咧嘴,挤出一点笑,说:“不好意思。”面上笑着,心里却暗暗叫苦,哎,自己的淑女形象今天算是栽在这个家伙手里了。

可那个家伙似乎并不买账,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正在想着要不要再正式道一个歉,汽车到站了,三月心慌慌的低着头迅速挤过人群,到了门口的时候,偏偏背包不长脸,挂到了扶手的交叉处,三月也没看见,她往下踩了一个台阶,背包的带子使劲勒了她的肩膀一下,三月差点没坐到地上,她手忙脚乱的扯下包,跳下了车,狼狈的落荒而逃。

她没有看到,车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两汪晶亮的深潭里溢出了浅浅的笑,一直蔓延到眼角细细的皱纹里。

三死党

三月来到老地方,米兰早就到了,来的还有辛娜。三个女孩一见面,兴奋的拥抱在一起,三月将刚才在车上发生的糗事瞬间抛到了脑后。

米兰提出去新建的步行街逛,辛娜吐了吐舌头,说:“听说那里的东西贵得吓死人不偿命的!”

米兰“哼”了一声:“逛逛而已,又不要钱的,谁规定逛了就一定要买的?”

“言之有理!”三月和辛娜齐声说。

当下三个女孩一个挎着一个的胳膊向步行街缓缓而去。

步行街是刚刚落成不久的商业街,坐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这附近一带是本市的商业中心,刚刚建市时只有东北角一座四层的商业大楼,据说在建商业大楼时,市里的领导专门请了风水大仙看了风水,大师考察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觉得这里阴阳之气最为平衡,吉祥之气最旺,而“气”是商业区中最重要的东西,自然之“气”旺,才会有财气,几经斟酌,最后确定这里作为商业区。当然,这只是平民百姓口中的传闻,然而虽未经过官方证实,但中国千百年来留下的风水之说根深蒂固,即使官员恐怕也不能完全不受影响。建市几十年来,这里发展迅速,以大十字为中心,东、西、南、北四角全都成了林立的商业楼,各种商铺遍布每个角落,连成了一片最为奢华的灯红酒绿。

当下三个女孩说说笑笑就来到了步行街,这里果然与众不同,店铺设计的华丽而独特,档次盖过了其他几个商业楼,从服装到百货,从大的电器到小的像指甲盖一样的饰品,应有尽有,但是里面最多的还是女式用品,这年头,商家是最明白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

门面装修的好,自然里面的衣服和包包也不赖,都是名牌。东西好,价钱更好。三个人进了几家女装店,米兰试了好几件衣服,效果都很不错,米兰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身材凹凸有致,就算披上一块破布,都会散发出不一样的味道。

衣服是不错,可三个人一看价钱,便吓得不敢出声。到了后来,三个人就改成了先看价钱,那些服务员的眼久经锻炼,真是贼得很,一眼就能看出顾客荷包里有几个大子儿,并给她们介绍能够承受得起的商品。她们进到店里,人家都懒得搭理她们,米兰偶尔想试穿一件价格不太吓死人的衣服,服务员也是淡淡的说:“对不起,没有你穿的号。”

就这样逛了两个多小时,三个人空着六只手拖着六条疲累的腿来到了进口处的休闲椅上,米兰月兑了高跟鞋,把腿舒展开,辛娜靠着三月,高声叫道:“累死了!累死了!”穿堂风吹过来,很凉快,疲惫也好像给吹跑了许多。

“有没有搞错啊?我们这里不过是个三线城市,东西都贵的吓死人,要吃人呢!”米兰愤愤地说。

辛娜表示赞同:“刚才我就说了,这里的东西很贵的。我都替他们担心,东西这么贵,谁买啊?我们逛了这么大会儿,也没见多少人买。”

“再贵的东西也有人买,有人买才会有人卖,我们买不起,可有人买得起呀。”米兰给辛娜“上课”。

辛娜揉着酸疼的小腿,说:“米兰,咱们三个人中,三月虽然是“老板儿”,可名不副实,我比三月强一点儿,你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款”呀,我们买不起就算了,你怎么会买不起?”

三月扭过头附和着辛娜说:“对,大款,你就别哭穷了。”

辛娜的话说的一点不假,三个人中,属米兰的家庭条件最好,米兰的爸爸米万峰是市劳动局的一把手,米妈妈在市政协,米兰是他们的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从小就没有被钱难倒过。辛娜家虽然在农村,可家庭殷实,她爸爸从前包过水泥厂,倒过煤炭,很有家底。最不济的就是三月了,三月的父母是做什么的,米兰和辛娜也曾问过,可三月却总是含糊其辞,没有回答过,唯一清楚的是,上学那会儿,三月经常做家教,有时还同时兼着两份,就是为了赚些生活费。

上学那会儿,三个人脾气相投,就结成了饭伴儿,那时候国家对师范类学校学生有一定的生活补助,三个人便将这些补助合在一起用,不够了再一块儿添。可三个人谁也不愿当保管,最后“包子剪子锤”,定下由三月当保管,米兰和辛娜就打趣叫她“老板”,没想到这个称呼就传开了,并且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米兰用眼白恨恨的剜了两个“死党”一眼:“你们两个家伙,别一唱一和的了,我想了想,待会儿咱们还得回去接着逛。”

“还回去?”三月和辛娜惊叫道.作瘫倒状。

米兰看着这两个累的快要瘫倒的死党,郑重的点了点头,毫无怜悯之心。

三月和辛娜一看米兰的架势,知道今天难逃魔掌,只好妥协,但作为报偿,米兰要请她们两个吃疯狂鸡翅。

休息了一会儿,吃过疯狂鸡翅,三个人又杀回了步行街,来到了一个叫“女人的衣柜”的女装店里。刚才米兰在这家店里试了一件粉绿色和一件淡紫色的套装,很是合体。女店员大概是个新手,以为来了生意,马上笑脸相迎,使出三寸不烂之舌,鼓动米兰买,直说得口沫四溅,可米兰嫌太贵,就没有成交,现在女店员一看,又是她们三个,想起刚才自己白费的精力,心里就有些窝火,站在柜台后面,只用眼角瞟了三个人一眼,就又低下头看手机了。

米兰依然点了粉绿色和淡紫色的套装,女店员慢吞吞的走过来,拉着一张苦瓜脸,好像不是卖衣服,倒像是要把衣服白白送给别人似的,很不情愿的拿了刚才米兰试的号码,米兰看也不看女店员,到试衣间换上了。

米兰不愧是个天生的衣架子,这两件套装简直就是为她定制的。不管是粉绿色还是淡紫色,都是那么的合体,将米兰的一张白脸衬的愈加粉女敕,修长白皙的腿更是透出诱惑。

米兰在镜子前照了几圈,三月和辛娜也直夸效果好,米兰又左看右看,两件衣服都舍不得,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两件都要、女店员一看米兰买下了两件衣服,那张不耐烦的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就好像连绵的阴雨中突然出现了火热的太阳,干涸的花朵突然品到了甜美的雨露,像是怕米兰会反悔的样子,她三下五除二,麻利的给米兰包好了衣服。

接着米兰又买了一个漂亮的坤包。

辛娜好奇的说:“米兰,你今天怎么这样狂购啊?一下子就花了你老爸好几大张啊!”

三月也猜测道:“米兰,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切!你们两个!”米兰瞥了两个死党一眼,“没有喜事就不能狂购啊?”顿了顿,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不过,今天倒真是有一件喜事。”

三月和辛娜催她赶快说。

米兰看着她俩猴急的样子,就故意拖长声音,慢条斯理的说:“告诉你们两个,我调动工作的事情办好了。”

三月和辛娜高声叫道:“什么?办好了?这么快?”

米兰把右手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两个人小点声。

辛娜不无艳羡的说:“米兰,真羡慕你有个有本事的老爸,说调走就调走了。哎,以后,你终于月兑离火坑了,再也不用吃粉笔灰了。”

米兰不屑的瞥了辛娜一眼,说:“好什么好,我爸给我找的单位,不过是从一个监狱挪到另一个监狱,虽然清静些,可还不是每天两点一线的生活,工作环境都是一样的死气沉沉,没有一点新鲜感,我可不想让我的青春就这样在那些陈腐的屋子里耗掉,所以……”米兰顿了顿,眼睛慢慢的扫视了两个一脸艳羡的死党,说:“我没去我爸给找的单位,而是辞职了。”

“辞职?”三月和辛娜感到自己头顶上“轰”的响了一声,抬头一看,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压下一大片黑色的乌云,一声炸雷响彻天空,正由头顶向远处驶去。两个人蒙了一下,齐声问:“为什么?”

“别担心,我可不是寄生虫,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

这几个圈转的太快,三月和辛娜的脑子还没从刚才的轰炸中清醒过来,就又被震了一下,两个人彻底晕了。

米兰看着两个懵然的死党,觉得特别滑稽,哈哈大笑起来,说:“瞧把你们两个给吓得,不就是换了份工作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三月先回过了神儿,说:“你找的工作比你爸给你调去的单位还好呀?”

“好或不好。”米兰歪着头,想了想,说,“那要看怎么说了,是没我爸给我调去的单位清闲,可是,更能激起我的斗志。”

“什么单位呀?”辛娜凑过来问。

“华鑫公司。”

“华鑫?”三月和辛娜又同时惊叫起来。

华鑫是本市最大的一家中德合资公司,从事的项目很多,有房地产、电器,还有IT产品,公司名气很大,福利待遇很好,但据说对员工的要求特别严格,曾有传闻,在一次招聘中,1007个应聘者只挑中了三个,可见想进这家公司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米兰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的进去了。

“明天开始正式上班,不过还只是试用期,一年后才能确定能不能留下来呢。”米兰说。

“所以,你今天出来狂购,想着新人新面貌。”三月恍然大悟。

“恭喜你答对了,在这种合资公司,形象非常重要,第一天上班,就要给人留下好印象,这样才有利于以后开展工作。”

“那你以后就是白领了。”辛娜说。

两个人一起郑重的审视着米兰,齐声说:“你确实和那个地方很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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