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转眼看到十三满是如释重负的笑容,想到刚才他“红颜祸水”的话,于是笑着向十三道,“十三爷辛苦了,樱儿再为你献上一曲如何?”十三高兴地点点头,樱儿微一凝神,奏起了阮籍的《酒狂》,十三顿时哑然失笑,原来樱儿还是在气恼他造次,犹如发酒疯。(《酒狂》的作者阮籍是三国时代著名的文学家和音乐家。当时统治者之间争权夺利、互相欺诈、**堕落,导致社会混乱,阶级矛盾日益尖锐。在这种环境里,使得很多文人报国无门、才能无处发挥,又不愿意同流合污,因而感到苦闷,为了逃避现实他们常常借酒浇愁、嗜酒长醉,在音乐里寻找精神上的慰藉。传说阮籍为人正直,号称“青白眼”,对势利之人,投以白眼;对志同道合的人,报以青眼。据说统治者司马昭派人向阮籍的儿子求婚,阮籍曾一连六十天喝得酩酊大醉,避而不见。《酒狂》这首乐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创作出来的。《酒狂》这首乐曲采用了八分之三拍这个特定的节拍,音乐形象非常鲜明,比较准确的表现了一种醉意恍惚的神态和蹒跚行进、步履踉跄的醉酒者的形象)。这里樱儿在借曲子调侃他如醉酒般胡言乱语。
一曲终了,十三笑道,“樱儿,你这首曲子我可不敢领,这是我四哥最喜欢的曲子,他最崇拜阮籍了,但凡阮籍的曲子诗词他都喜欢。”樱儿不相信地看着他,回头望了一下四贝勒,他仍然是一付淡然的神情,但似乎眉宇间突然闪现一丝扭捏。樱儿张大眼睛,四贝勒喜欢阮籍?我不是听错了吧?他这样一个古板的人会喜欢阮籍?
曹颙在一旁看着暗中称奇,前一天晚上他祖母曹太夫人、老娘曹夫人都向他称赞樱儿的谈吐见识,远不是一个丫头的来历。他也看到过十三对樱儿打躬作揖的样子,又听闻此次赈灾差事中的种种传闻,眼见着两位阿哥看樱儿的神情,隐隐感到这个樱儿必定不同凡响,却不知是何来头。他在燕子矶看到樱儿挥扇舞剑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哗众取宠,而是天性中潇洒、豪迈的真情流露,仿佛已经天人合一,全身心融入天地美景之中,这样的胸襟意识,自然让人惺惺相惜、万般怜爱。哎哟,这里别是出了一道三角函数题吧(假设他懂初中数学)。不过不管怎样,这个樱儿保不准就是一位未来的王妃,甭管是四阿哥还是十三阿哥,只管拍马屁就是了。
这边,樱儿向曹颙微笑着点点头,曹颙转过身向随从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湖面上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伴随歌女的歌声,唱的都是江南小调。循声看去,只见离他们的游船不远的江面上,又有两艘小船不紧不慢地跟着,乐曲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原来刚才樱儿就是和曹颙嘀咕这个,她知道两位阿哥不一定听得懂江南话,但是这些小曲若不用当地话来演唱又没有意思,所以不如让乐声若即若离的更有别样风味。果然十三大加赞赏,四贝勒也微微颔首,似是陶醉其间。
第二天一早,众人上船回京。曹家自是出动了长长的送别队伍,曹夫人更是送了樱儿大包小包的礼物,樱儿十分推辞。樱儿平时不喜欢接受别人的礼物,何况又是无功不受禄。她连九阿哥送他装修的材料都不肯要,怎能收受江南织造家的东西。况且这些东西肯定是算在“招待费”里面。当时的情形她又不好拒绝,只得收了,想着回京后就把东西全交给福晋,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她。于是每天晚上有空就将这些礼物清点并一一登记造册。这个活儿可不简单,礼单上的东西要一一登对,还有不少是这里谁谁谁,上呈问候某某某,这些单子上都不写名字的都是写些称呼(当时女眷的闺名、长辈的名讳都不得称呼、不得书写),七大姑、八大姨的,樱儿的脑子要转上几个弯才反应得过来这礼物到底是给谁的。心想现代的人际关系简单的多,但是又太简单了。
等到开船,樱儿赶忙将东西收拾一下,到前面听差。见十三阿哥早就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了。无非是讨论折子的事,樱儿知道昨天玩了一天,按照四贝勒的脾气,总要将损失的时间补回来。于是也不去打扰,尽心地伺候着。
两人商议了一上午的公务,到了下午,在船上就这么点地方,反而有些清闲无聊。于是四贝勒开口了,“樱儿,这次差事办的不错,回去要些什么赏赐?”
十三抢着说,“可别光说‘樱儿只是服侍办差’之类的话,有什么尽管说。”
樱儿笑道,“那我说了?三件事,第一,贝勒爷先赏我睡上三天三夜,不许有人吵我。”
四贝勒点头,“准了,你也辛苦了,好好歇歇。”
“第二,我睡醒了就去疯上三天三夜,不许有人管我规矩。”
不等四贝勒答话,十三已经大笑起来,“怎样疯法?让爷也来见识一下?”
“就是外面去美容啦,吃饭啦,逛街买东西啦,发呆啦,和别人八卦一番啦,反正这些事樱儿喜欢,但是对爷们来说却不异于苦刑。十三爷你听都懒得听的,别说是跟着见识呢。”
十三奇道,“发呆也算个事儿?还有什么八卦?是五行八卦吗?怎么玩法?”
樱儿笑道,“就是漫无目的想心事,天南海北的闲聊,借着五行八卦面面俱到的意思,比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十三别传头,“嗯,你就说家长里短的不就是了,没想到你也喜欢碎嘴子、蜚短流长。此外还有谁会郑重其事地把发呆当个事儿做的?”
樱儿道,“这‘碎嘴子’是俗称,正式的意思是信息交流。虽然不是官方的,但是正是这种非官方的才是信息量大,可以挑选过滤。这一个月足以发生多少事,若是什么事情都看邸报(就是当时类似于报纸、参考消息等流传于贵族、大臣间的介于正式和非正式的新闻发布形式),可是后知后觉呢,何况邸报上有多少事是没有的。听多了以后,自然就要想啊,想了以后还要问啊、还要说啊,反正这些事情都是连在一起的。”
四贝勒莞尔,“也准了。这些日子你在这里站规矩,爷知道你早就别扭了。那第三件呢?”
“第三件是要问十三爷讨个方便。”
十三笑道,“绕来绕去还是绕到爷这里,说吧,什么事?”
“十三爷认得的那几个传教士,樱儿能不能去认识一下?”
“这个容易,我带你去他们的教堂吧。”樱儿欢欢喜喜地道谢。
“就这些?”
樱儿点头,“就这些。”
四贝勒看着她不说话。以前他从来没有让女人和他开过条件的,也没有哪个女人敢和他开条件。可这个樱儿似乎不领情,从来不把赏赐放在眼里,每次都是提些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的要求。这一点自己有些不悦,似乎自己的赏赐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就总是这么漫不经心、轻轻带过。
到京城的水路有十几、二十天。来的时候因为天天在探讨赈灾的方案,所以没觉得慢,可回去就显得有些清闲。还好有了十三,于是樱儿和他又是天南地北地神侃。高兴时一起抚掌大笑,当然樱儿笑得比较斯文。
四贝勒一如八贝勒,从不参与,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喝茶聆听。樱儿想着这些人怎么都是这付德行。有时候以为他是不是快要睡着了,但看他的神情好像挺跟着他们的话题的,不禁暗暗称奇。
这天十三又问樱儿,上次和老十四打架用的什么招式,樱儿皱眉想,还有完没完,这件事过了两年多了怎么还有人惦记?于是问侍卫借了把剑,给他示范。西洋花剑(樱儿只会花剑的皮毛,与西洋格斗的剑术大不相同。)以刺为主,那七连刺详加演练也就知道规律,十三点头道,“猛一看是会被吓着,难怪十四弟会上当。”
又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大笑了一番,“怪不得老十四到现在还是语焉不详的,爷才明白你当时赢他却不在剑法本身,难得的是各个关节拿捏的恰到好处。”说着看看四贝勒。
樱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引我说话,探我的底细,实际上旁边听的那个人才是主角。也好,有什么事尽管问,省得你以后处处把我当贼一样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