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婷又站在菜市场的人群中,目视前方。
郑维峰随着其他买菜的人走过来,面无表情,无视地从她面前走过。
卢婷木然地站着,仿佛已没了感觉。
“不管我怎么闹腾,我都不能没有你!”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一下就崩溃了。无论多讨厌吴法南做的事,不管和方旭怎样厮缠,她始终知道,自己还能和吴法南吵吵闹闹地在一个屋顶下过日子,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由于她心里面一直还是他!
她抹不掉黑暗小巷里面的记忆,惊恐绝望之后的得救,男人的强悍与温柔,吴法南的魔力在那个时候就植入了她的魂魄。以后的种种亲昵,呵哄,顺从,依赖,包括床第之间的缱绻共欢,每一个这样的记忆浮现,都让她没办法狠下决绝的心。
她比谁都了解吴法南,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就明白他已经知道她和郑维峰的来往。她也不想隐瞒了,这样反而觉得解月兑,不管怎样都不必再负担对郑维峰的承诺,那本就是她在头脑混乱之中应下的,并非多么情愿。
吴法南对她没有丝毫责怪,只是说让她配合演一出小戏,叫老郑硬闯进一场正常的,正在商谈,成不成都可以的交易,算是一个不大的教训,令他从此可以不再轻易打吴法南的主意,吴家也可以过几天平静的日子。
卢婷很意外吴法南对自己的大度,她骨子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男人一点恩惠都足够她感激不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自己的丈夫。
她没想到吴法南骗了她。他就是想用这一次圈套让老郑威信扫地,然后通过警队里的关系把他赶出现在的位置。至于卢婷,他很欣慰她还是他的女人,可是也该有点小小的惩戒。做老婆的,可以随便跟别的男人有暧昧?何况那人还是老公的对头!
他成功了!
卢婷心死了。
那天和郑维峰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心中止不住地悸动,吴法南、方旭之后,第三次感觉到了一个男人的吸引。
可是她只是默默地离开。方旭是避风港,郑维峰又是什么,改邪归正之路?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走得过去?
现在就更不可能了。吴法南会有意在她面前和方旭、李凤军说起老郑在局里越来越不得烟抽的地位(当然他从不跟任何人提起卢婷和这件事的关系),在他只是继续小小的报复,不知道这会让卢婷心不住地抽痛,更没料到会激发她决然的想法:
这个家不能再呆下去了。
那天做饭时的争执,她其实是故意挑起话头,知道会激怒吴法南,这样才又吵得起来,她才能借故离开,尽早去找方旭。
她知道方旭心里一直想和自己公开在一起,或许由此真的可以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她又失望了。
她只有一死!
郑维峰再见到卢婷,已经是在医院的太平间。她躺在硬邦邦的铁床上,一条粗糙的白被单盖住精美的身体。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郑维峰当时是怎样周身冰冷,心像被锯一块块割掉。他之前为什么不能再请她到家里坐坐,不谈吴法南,不谈正义,只是随便聊一聊就好。也许一切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等到离开太平间,郑维峰又是泰然、坚毅、沉稳的样子。他一辈子都会把卢婷放在心里,但是也提醒自己,那种多愁善感,特别容易感性的女子,不适合做工作的搭档。
可是他还是碰到了虞兮。
“她走到现在这一步确实不容易,所以我们更应该帮她”,林荫的话他忘不了。
他在办公桌前做了大半天,拿过手机拨号通话:“林荫,告诉虞兮,我要见她。”
还是1993年,吴法南站在曾经和卢婷生活的宿舍楼前,指挥着人们把他的家具沙发搬上车。
卢婷在的时候,和他不知道吵了多少架。现在她没了,连架都没人吵了,也许搬到新的家能让空落落的心情好受些。
他很快就会知道这是徒劳。
郑维峰出现了,平静地注视着。吴法南走了过来笑:“你不是来祝贺我乔迁之喜吧?”
老郑微微一笑:“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吴法南说:“听说你当副队长了?”
一个月前,杨队突然被控制。原因是几年前接受贿赂,帮人制造假案诬陷无辜者。尹局长也受牵连,降职调明山去了。袁局接任,从省厅来了一个新队长,需要不同于原先杨队的班底,郑维峰便时来运转,升任副队长。三年后这个队长另有任用,郑维峰全面接手了刑警队。
杨队没有交代他和吴法南的关系,自然是不想再给自己添更大的罪过。据说调查人员想过讯问此事,但被上面喊停了。多年后郑维峰才耳闻,是那个“他”阻止了这件事。
所以吴法南还是平安无事。
“你要不要也祝贺我一下?”郑维峰有点戏谑地说。现在看到游荡在法律之外的吴法南,他不再心焦气浮,因为清楚,这必定是一场长期的战争。
这个人真是命大,吴法南思忖一下,向郑维峰伸出手:“交个朋友吧。”
郑维峰平静地看他:“你我永远不可能是朋友。”